夏日里的一天,马夫给我认真刷洗干净了,仔细地给我穿上马衣打扮起来,我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有命运巨大的转换了;他修剪着我的距毛跟腿上的毛发,用焦油毛刷刷擦着我的蹄足,甚至把我长长的额毛给梳理开成了中分式。我觉得那具挽具也被打理得锃亮锃亮的。威廉显得有些半喜半忧的样子,他跟在祖父的后面也钻进了二轮低马车之中。

  “要是女士们能把它收下的话,”老绅士说道,“她们会非常合适的,它也会非常合适的:我们一定要试一试看。”

  在离开小村庄大约有一二英里远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座漂亮的低矮小房屋前,房前有一块草地和一丛灌木,一条小石子路一直通到房门的前面。威廉上去拉响了门铃,询问布洛美菲尔德小姐、或者艾伦小姐在不在家。是的,她们在家。因此,威廉留在后面跟我在一起,而大好人先生则走进了房屋中。过了大约十分钟他回来了,身后跟着三位女士;一个个子高高、脸色苍白的女士,身上围着一条长长的白色披肩,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士在身旁扶着她,这位女士有一双漂亮的黑眼睛、一张快乐而清秀的面庞;另外的一位女士,看上去是一个非常尊贵而庄严的人,她就是布洛美菲尔德小姐。她们一起走过来看着我,问了一些问题。那位年轻的女士——就是艾伦小姐——非常喜爱于我;她说她敢肯定自己会喜欢我的,说我生着这么一张好看的马脸。那位个儿高高、面色苍白的女士说,要是她坐在一匹曾经倒卧过的马匹后面会感到焦虑不安的,因为我很可能再次走着走着倒下去,要是我这样的话,她可受不了那份惊吓的。

  “你们看,女士们,”大善人先生说,“有许多许多第一流的马匹曾经因为驾车人的粗心大意而毁伤了它们的膝盖,根本就不是出于它们自己的错处,而这匹马由我看来,我完全可以说,就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但是当然了,我不想要左右你们的选择。要是你们有意的话,可以拿它来试一试,之后你们的马车夫是会对它做出判断的。”

  “你总是为了马匹的事情给我们提供一些好的建议,”那位尊贵的女士说道,“而你的推荐总是对我们极其有用的,要是我的妹妹拉维尼娅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的话,我看就接受你的意见把它试一下好了,真是感谢不尽。”

  因此事情就定了下来,第二天安排把我送过去。

  第二天早晨,一个看上去很机灵的年轻人来牵我了;起初他看着很高兴的样子,可是当他看到了我的膝盖以后,就用一种失望的语调说道:

  “我并不觉得,先生,你可以推荐给我的女士们这样一匹有残缺的马匹。”

  “漂亮与否不在外表——漂亮与否是要做来看的,”我的主人回答道,“你只是把它牵了去试一下,我敢肯定你驾驶着它会很不错的,年轻人,要是它不像你曾驾驶过的任何一匹我的马那么安全的话,就把它送回来好了。”

  我被牵到了新家,安置在舒服的马厩里,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儿吃草料。第二天,当我的马夫给我擦洗脸面的时候,他说道:

  “这上面这朵星星就像那匹黑美人一样,身高也跟他一点都不差;我想不出它现在是在哪儿。”

  接着他继续顺着我的脖颈抚摸下去,一直来到了我曾经流过血的那块地方,在那里我的皮肤上留有一块小小的疤痕。他差一点惊跳起来,然后开始拿眼睛认真地上下打量着我,不禁自言自语道。

  “额头上白色的星朵,身体一边一只白马蹄,这块小疤痕就在原来的地方”——然后又仔细看着我背部的中央——“要是我还不糊涂的话,那里有一小团白毛,约翰曾经叫它是‘美人的三便士硬币’的。这肯定是黑美人没错了!哎呀,美人!美人!你还认得我吗?就是那个几乎害死你的小卓.格林?”说着他开始一遍一遍地拍打着我,好像是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我不敢说我还记得他,因为他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成年人了,满脸生着黑色的连鬓胡子、说话粗声大气的,但是我敢肯定他认得我,也知道他就是卓.格林,我简直要高兴坏了。我把我的鼻子伸向他,心里想要说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这么高兴过。

  “公平地试一下你!我的确该这么想的!我不明白是哪个恶棍毁坏了你的膝盖,我的老美人!你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受了苦了;好了,好了,那一定不会是我的错,要是你现在在这儿还过不好的话。我希望约翰.曼利能到这儿来看看你。”

  下午的时候,我被套进了一辆“公园座椅”大车上,牵着我来到了屋门前。艾伦小姐要坐着车出去试一下我,格林随她一同前往。我不久就发现她是一个很好的驾手,她似乎对我的步态很满意。我听到卓给她讲述有关我的情况,他肯定说我就是地主高尔顿的那匹“黑美人”。

  当我们返回来时,另外几个姐妹们也都出来听取我的表现情况。她把刚刚听到的有关我的情况告诉了她们,并说:

  “我一定要写信给高尔顿夫人,告诉她说她心爱的马匹现在到我们这儿来了。她一定会高兴坏了!”

  此后有一个星期之中我天天被驾驶着外出,而由于我看上去非常安全,拉维尼娅小姐最终也大着胆子坐上一辆我拉小马车外出了一次。经过这段时间之后,就决定把我留下来了,而且还叫我过去的老名字“黑美人”。

  我现在已经在这块美丽的地方生活了整整一年的时光了。卓是一个最好的最善心的马夫。我的工作既轻松又快乐,我觉得我的力量和神气劲儿又完全复归原初了一般。有一天大善人对卓说道:

  “有你在这儿照料着,它一定会一直活到二十岁的——可能还要多。”

  威廉总是在有机会的时候就跟我说话,把我看作是他的一个特殊朋友对待。我的女士们已经做过了保证,永远不会再把我卖出去,因此我再也没有什么担忧的了;说到这里我的故事就此结束了。我的烦恼全已经烟消云散,我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而经常在我还没有完全醒来的时候,好像在梦境中我依然还在波特维克的果树园里面,和我的那些老朋友们一起站在那高大的苹果树下。

      (全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