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非从流言村逃到恶语街。过去,他们在背后讥笑肖非。没有人当面那样说过他,所以他一直不知道一些人将他当作一个阳痿患者。理由极其简单,他过了三十岁,仍然单身一人,仍然不打算结婚。按流言村的说法,不结婚就是遮盖阳痿的最好的办法。流言村嫁出去数不清的黄花闺女,她们都获得了理所当然的幸福。其中一个却不是这样的。要说这个闺女还是流言村最漂亮的闺女之一,她在三天回门的时候闷闷不乐。做娘的问女儿为何不开心?女儿忸怩不答。做娘的凭经验推测可能是女婿的粗鲁无礼所致。她婉转地责备了女婿一通,又安慰了女儿一番。谁知,半个月之后,女儿又跑回娘家哭哭啼啼。做娘的耐心地问明原因,方知原来并非是姑爷无礼,而是姑爷根本就不能无礼。这事即刻传遍了流言村。

    要不是一个老伙计说漏了嘴,肖非永远不会料到,他已成为流言村村民眼中的笑柄。起初,他以为这很可笑,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玩笑。继而,他就觉得愤懑。

   “你也相信?”他问这个老伙计。

   “哪会呢。咱们一起穿破裆裤长大,还比过尿尿,你那玩意谁不知道。”

是的,不会。有一连串胜于雄辩的事实可以证明。但是,肖非却看清了另一个事实,这个自称是老伙计的人倒是希望他是一个阳痿患者。因为什么?因为他比他更会讨女人欢心。他念小学的时候,就知道该如何取悦女同学。进了高中,教他英语的女教师只比他大两三岁,但她看中了他,他也顺理成章地把她当作了猎物。漂亮的女教师还不慎怀上了身孕。直到他当了教师的时候,他又转过身来猎取他的学生。在他不算太长的教师生涯中,他暗暗地和几个女学生相恋,没有一个女学生告发他。他行事诡秘,春心萌动的少女们最后都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合谋者,每一个都竭尽全力保护他。

   但他却轻易成了流言村的受害者。那位善妒的老伙计走后,他的内心很难平静。那天,他本来打消了去村中咖啡店喝咖啡的念头,但他拂了两下黏在皮鞋上的灰尘,又起身到咖啡店去了。

    流言村咖啡店是艳霞照街上的样子搞起来的,生意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好。不过,好多人都看出来,艳霞也没有指望靠这生意过活,她只是在城里呆腻了,又留恋起乡下生活,顺便把城里的风尚捎到乡间。她请人喝的咖啡比真正卖出的还要多。通常的情况下,她没有多少理由请人家前来品尝香喷喷的咖啡,但是只要打着买卖的招牌,就可以招来有心的顾客。这些人陪伴她过起了时尚的生活。肖非是她的常客。午后没有人登门,艳霞清洗器具为他煮咖啡,肖非踱到吧台后,急于向艳霞倾诉。大门没有掩上,站在吧台里,透过敞亮的大窗户,通往咖啡店的大路尽收眼底。

    一会儿,肖非端坐在座位上,愉快地品尝起咖啡来。

“我不是的。”

    又过了片刻,他幸灾乐祸地想:“要是谁说我是,叫他老婆来试试。”

艳霞坐到他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她也快三十岁了,漂亮丰满。她的眉毛文成弯月的样子,嘴唇永远娇艳欲滴,肖非以为这嘴唇也是文过的。他知道她对他的大胆和冒险很满意。

   第二个顾客登门了。艳霞立即起身为他煮咖啡去了。肖非看到这个年轻的顾客绕进了吧台,亲自挑选起咖啡。艳霞忙这忙那,但她立在原处丝毫没有挪动,脸上挂着优雅的笑容。肖非马上断定,像刚才他那样,眼前这个若无其事的年轻人,他的一只大手正深入布裙在艳霞的私处抚摸。

    “我不是的。”他这个念头又强烈起来。

     肖非迈出咖啡店,他想到该为流言村贡献一份精神食粮了。他对迎面遇见的一个哥们说:“艳霞在家接客,她不卖咖啡,卖自己的肉。”

他等待对方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奇怪,他左等右等,对方的脸上波澜不惊。

   “是真的。”肖非强调说。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肖非显然急了:“我常常去干她。”

   “哈,哈,哈,”对方一阵狂笑,接着捂嘴弯腰在原地转开了圈。

   “你干什么?”

   “我在找我的牙,你让我笑掉了我的大牙。肖非,她还说你得了阳痿哩。”

   “她说的?”

   “她亲口对我说的。”

    流言村风光美丽,远处湖水波光潋滟。夏日,湖中常盛开着娇艳的荷花。流言村一半以上的男人出外谋生了,在村里肖非还有几个秘密的相好,他轮流和她们打发日子。但是,他保证不了那些娘们不这样说他。也许她们并没有太多的恶意,只是一种策略而已。在流言村,人们惯用诋毁他人的方式,达到迂回保护自己的目的。这种伎俩人人都能娴熟运用。肖非也不例外,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如,他常常在众人面前破口大骂他的一个相好有多么贱,故意让人产生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印象。这是他的计谋。还真有人中了他的计谋。但是,当有一天另外一个男人在他面前怒骂他的这个相好时,他糊涂了。说老实话,他有点晕,搞不清这个男人是真骂那个贱人,还是在仿用他的计谋?现在,他放出的箭忽然折回来朝他射来,他才想起来要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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