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姜的故事比较复杂,三本书三个版本,但结局都是一样的,被大名鼎鼎的春秋霸主齐桓公杀死,归葬于鲁。这三本书分别是《左传》、《史记》、《列女传》,《左传》说的相对简单,符合他的一贯风格,《史记》更精彩,也符合司马史公的一贯作风,《列女传》描述的最符合“孽嬖传”的要求,身为诸侯夫人,不守妇节,和自己的好几位小叔子私通,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是讲刘向的《列女传》,那就以《列女传》为蓝本“话说”吧,《左传》、《史记》作为补充。

  哀姜的登场很风光,是出嫁。嫁给她姑姑、另一位“孽嬖”文姜的儿子鲁庄公,这一年鲁庄公39岁正值壮年,这是姑表亲,历来受到赞美。这哀姜出嫁不同于他人之处在于,鲁庄公对她超出礼仪的迎接,就是超规格接待,正常的规矩是这样的:“男子地位尊贵者用玉帛,次者用禽鸟,用以分出等级。女子不过是用榛子、栗子、枣子之类的果实,用以表示尊敬。”但鲁庄公却用最尊贵的男子礼节迎接新妇,让哀姜出足了风头,因此御孙说:“现在男女用一样的礼节接待,这是没有差别呀。而男女有别,是国家的大节,此时由夫人乱了章法,这可怎么好呢?”御孙的话是针对当时的现实说的,我们国家自古以来用的是宗法制度来维持,靠的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叫上下有序,若是没有序,那就无法管理了,哀姜一出场就坏了秩序,为以后的混乱埋下了明目张胆的伏笔。

  鲁庄公为什么对哀姜如此器重隆重,话又得说到哀姜未嫁之时,那鲁庄公就数度入齐,其实是看中了齐侯的女儿哀姜,历代齐侯的女儿以美貌著称的不少,当然最著名的是嫁给卫庄公的庄姜,就是《诗经 卫风》中的“硕人”,明眸皓齿以外,还会“巧笑倩兮”,迷得卫国上下为之倾倒,特别作诗表达心声。哀姜自然也是美艳绝伦,否则鲁庄公不会以一国之君的地位几次三番以国事访问为由,到齐国闲溜达,他是禁不住哀姜的诱惑,前来和哀姜欢会的。堂堂鲁国国君到齐国主要是为了和一位女子打情骂俏之余再干柴烈火一番,没有能瞒得住齐国国君的,但齐侯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来齐国和鲁国就有联姻的传统,现在的情况不过是提前沟通而已。那鲁庄公本就是多情的主儿,此时早忘了那个曾经“割臂以盟”的旧好孟任,一心想的就是哀姜,如何讨哀姜的欢心,于是上演了“男女无别”的超高规格破坏封建礼制的结婚戏剧。

  不仅如此,为了讨哀姜欢心,鲁庄公还兴师动众重修父亲鲁桓公的庙堂,建制又超过了该有的规定,重修后的庙堂金碧辉煌,光彩无限,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哀姜嫁入鲁国,三月之后进行庙见时显得风光,可见,鲁庄公为了哀姜是煞费苦心,颇费心机,喜欢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想当年,鲁庄公年少时,到党氏家游玩,无意中看见了党氏家的女儿,一见钟情,当下庄公就要求欢,那党氏孟任很有心计,并不马上答应,而是要求庄公立她为夫人才肯投怀送抱,庄公求爱心切,立即许若,孟任还觉的不保险,要求庄公跟诸侯之间结盟要“歃血为盟”一样,跟她也见血盟誓,以表示郑重和严肃,于是庄公和孟任“割臂以盟”,就是割破自己的手臂,流出鲜红的血液,两下里交汇在一起,那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庄公没有食言,果然立孟任为夫人,两人的血没白流,婚后感情不错,生下儿子公子般。

  自从遇见哀姜,孟任完全成了旧好,新欢闪亮登场,就上演了前面的隆重节目。令鲁庄公没想到的是,自己如此用心迎娶进来的夫人,并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她既然在未嫁之前就敢于和你鲁庄公欢会,那她现在也敢于既嫁以后和别人欢会,而且欢会的毫无顾忌,哀姜现在看上的是鲁庄公的两个弟弟,就是她的小叔子,一个叫庆父,一个叫子牙,哀姜够得上肆无忌惮,人家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哀姜吃的就是窝边草,而且一吃就是俩。哀姜的胆大妄为鲁庄公肯定不是没有察觉,但因为哀姜有齐国作为后盾,还有弟弟兼情敌庆父、子牙的帮助,一时也无可奈何。

  谁知道鲁庄公是因为什么生的病,反正在鲁庄公32年,他47岁的时候,哀姜嫁过来8年之际,鲁庄公大病不起,临终安排后事,他找来自己的弟弟叔牙(从迹象看叔牙就是子牙)问自己的后继者,叔牙直言不讳:“一继一及,鲁之常也。庆父在,可为嗣,君何忧?”“君何忧”?君就是忧的这一点,“兄终弟及”“嫡长子制”都可以,但没有一位君主情愿把君位让给自己的弟弟,而不是自己的儿子的。叔牙竟然明目张胆的要夺取自己儿子的继承权,明目张胆的支持情敌兼弟弟庆父,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但多年为政的鲁庄公此时不糊涂了,当时没有表态,但心中的郁闷,只有加重病情的份儿。

  庄公又找来自己同父异母的另一个弟弟季友问,季友当然知道知道哥哥的心思:“我以死保证立您的儿子般为君。”庄公的心多少有了点底,但他知道庆父和叔牙的势力,尤其是养虎为患,飞扬跋扈的庆父,那可是实力派啊,所以不无担心的点出:“可是叔牙想要立庆父啊,这可怎么办?”季友很聪明,设计杀死了叔牙,他是这么跟叔牙说的:“你喝了这杯中的酒,保证你的后代在鲁国绵延香火,不然的话,你不但得死,而且让你绝后。”那是让选择吗?叔牙选择喝了毒酒,死在半路上,季友说话算话,叔牙的后代一直延续,是为叔孙氏,这是后话。

  庄公基本上算是安排了后事,不多久就“薨”了,在季友的促成下,曾经“割臂为盟”的孟任的儿子公子般即位,公子般守丧期间,被杀。主谋就是庆父和哀姜。公子般已经被杀,力挺子般的季友只好逃到陈国。

  鲁国现在乱成一团,不管怎么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哀姜的情妇庆父谋杀了新君,自己马上不好意思即位,他们商量暂时立跟哀姜一起嫁过来的媵娣叔姜的儿子开为闵公,毕竟是一起来的姐妹,知己知彼,总容易控制,闵公那当然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哀姜和庆父的往来更加肆无忌惮,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国君之位,而不仅仅是摄政,毕竟叔姜的儿子闵公也有长大的一天,万一他不听话,岂不是养虎为患吗?果然不出所料,那闵公竟然不知道好歹,和现任齐侯桓公会盟,请霸主齐桓公把季友请回来,当然是为了牵制庆父的力量。庆父果然有才,要不哀姜力挺他,闵公为君第二年,庆父和哀姜故伎重演,杀死了闵公,季友没办法,也是故伎重演,逃跑了,只不过这一回还带上了庄公的庶子后来的僖公逃到了朱国。鲁国国内的主要异己力量基本被庆父和哀姜消灭了,国人敢怒不敢言,他们跃跃欲试准备即位。这一过程被访问鲁国的齐国大夫仲孙湫看到了,他回国对齐桓公说:“不去庆父,鲁难未已。”齐桓公很高兴,忙不迭的问:“鲁可取乎?”就是趁火打劫收拾鲁国的意思。这是另话,按下不表。

  且说庆父和哀姜积极筹备即位大典,梦想新生活的开始,不成想庆父在鲁国很不得人心,反对的声音特别强烈,庆父一看形势不对就逃跑了,他跑到了莒国,哀姜当然也难逃干系,自然是逃跑,她逃到了朱国,而不是她自己的母国齐国,她知道她的行为不见容于齐国和现任齐侯。现任齐侯不是她的父亲,齐国也是经过君位继承的混乱刚安定了的,哀姜从辈分上讲不过是齐桓公的侄女,还不是亲侄女,没有什么亲情。

  齐桓公没有趁机灭了鲁国而是立季友带出去的庄公庶子为僖公,这是为了在诸侯国中建立威信,让诸侯信服而不是恐惧,诸侯信服就会纷纷来朝,诸侯恐惧就会产生二心,这是更大的利益,强化霸主的地位。

  庆父在劫难逃,摄于齐国的威力,莒国交出了庆父,庆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请求免死,遭到拒绝,只好上吊死了。齐桓公召回哀姜,一杯毒酒解决问题。到此为止,“鲁难”终于消除。

  鲁僖公为了鲁国的面子,要回了哀姜的尸体,毕竟是鲁国国君的夫人,埋葬要在鲁国么。

  哀姜身为一代国君夫人,以轰轰烈烈的喜剧开始,以悲悲惨惨的悲剧结尾。哀姜是那个时代的叛逆者,她无视当时社会对她的种种规定和要求,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严格规范,注重个人感受,追求个人幸福,她的一生可是为自己活着,是个个人利益之上的离经叛道者。是个典型的性格决定命运的主儿,出场是她期望的,落幕是命运为她准备的。


  ◎卷七之六 鲁庄哀姜

  哀姜者,齐侯之女,庄公之夫人也。初,哀姜未入时,公数如齐,与哀姜淫。既入,与其弟叔姜俱。公使大夫宗妇用币见,大夫夏甫不忌曰:“妇贽不过枣栗,以致礼也。男贽不过玉帛禽鸟,以彰物也。今妇贽用币,是男女无别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也。无乃不可乎?”公不听,又丹其父桓公庙宫之楹,刻其桷,以夸哀姜。哀姜骄淫,通于二叔公子庆父、公子牙。哀姜欲立庆父,公薨,子般立,庆父与哀姜谋,遂杀子般于党氏,立叔姜之子,是为闵公。闵公既立,庆父与哀姜淫益甚,又与庆父谋杀闵公而立庆父,遂使卜齮袭弒闵公于武闱。将自立,鲁人谋之,庆父恐,奔莒,哀姜奔邾。齐桓公立僖公,闻哀姜与庆父通以危鲁,乃召哀姜,酖而杀之,鲁遂杀庆父。诗云:“啜其泣矣,何嗟及矣!”此之谓也。

  颂曰:哀姜好邪,淫于鲁庄,延及二叔,骄妒纵横,庆父是依,国适以亡,齐桓征伐,酖杀哀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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