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祸水”打头阵的就是夏朝亡国之君履癸桀的妃子妺喜,也称末喜。说起“女祸”总是想到妖冶明艳风情万种,非如此不足以形成“亡国之势”,所谓“倾城倾国”是也。

  关于妹喜的正史记载不多,比如《史记》。人们往往把它当作历史的标准版,说起商以前的历史谁不能拍着胸脯说,我说的是史实。其实说商谁也不敢拍胸脯,更惶论无文字史的夏呢。

  正史的记载虽说可信的多,但隐含的也不少,你不隐含那是会被杀头的,所以才会有“秉笔直书”这样“掷地有声”的词儿。夏朝的记录倒用不着鲠着骨头直书,而是苦于你得通过种种传说“去伪存真”,有文字史都因为种种原因难究真貌,更何况从传说中找出“真实的历史原貌”呢。“正史”也不过是按自己时代的要求在传说的基础上,只当是“去伪存真”的重新演绎吧。

  关于妺喜的演义,数刘向的《列女传》和晋朝皇甫谧(215---282)的《帝王世纪》演绎的好,演绎的全,虽然不无矛盾之处,但总是说得多一些,而我们只能根据不多的“史料”,讲一个已经载入“史册”的“第一女祸”的故事,既然是讲刘向的列女,那就还是从刘向的末喜说起吧。

  话说末喜是夏桀的妃子,美貌如花,但德行浅薄,虽说是女人,却怀着丈夫心,喜欢佩剑带冠,就是古代的“飒爽英姿”,不爱红装爱武装,这种状扮在美女如云、莺歌燕舞的王室里可谓特立独行,不可能不引起君王的注意,更何况是一个美女“佩剑带冠”呢,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这个桀也非寻常人物,皇甫谧的《帝王世纪》就记载说桀孔武有力,能伸钩索铁,手搏熊虎。《淮南子》还增加了说:“水杀鼋 ,陆捕熊 ”总之是个勇士,这在刚进入阶级社会,人们主要是靠力气吃饭的时候,“力拔山兮气概世”的勇士,必然是人们心中的英雄,女人们的梦中情人,所以桀和妺喜显然是郎才女貌,那是相遇了必然要发生一段故事的,更何况妺喜还是个喜欢标新立异的女子呢。

  就说桀吧,刘向说,桀不顾礼仪,这“礼仪”也不过是刚刚有的一些约束吧,周公制礼 还在近千年之后呢。喜欢女色,这是帝王的通病,不,男人的通病,要不孔子说:“我未尝见好德如好色者”。可见好色易,好德难,而帝王通常是最现成的好色者,你不好都不行,色就会找上门来,妺喜就是部族首领打了败仗献过来的。桀喜欢女人,妺喜不过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已,所谓“三千宠爱集一身”。桀还喜欢各种“精神文明”活动,就是文娱之类,所谓“收倡优侏儒狎徒能为奇伟戏者”,制造些时尚的奇异的别具一格的“烂漫之乐”。没日没夜和末喜以及宫女饮酒行乐。富有创造性的建造可以行船的酒池,“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余人”,那可是玩大了,虽然那时酒的度数不高,相当于今天的啤酒,但喝多了总要醉的,喝醉了难免不掉到酒池里,成为里外都醉的“醉人”,可见当时人们喜欢酒的程度,就跟男人喜欢美色一样。喜欢美色当然正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但过了就是淫,就是矫枉过正。其后果历朝历代上演的大戏多了,妺喜不过头一出而已。

  且说这桀“酒池肉林”很有创意地玩乐着,“无有休时”。一个高大健壮的勇士,不但勇猛,还很会宠爱女人,桀喜欢把末喜抱在膝上,千般娇惯万般宠爱,就是现今的女人也不会不喜欢这样会宠人的男人。宠了自然会对妖媚的女人言听计从,这是必然之道,耽于享乐者必然丧失心性,只图一时高兴痛快,这不,有人喝醉了酒,溺死在酒池里,末喜不以为悲,反而以为乐,这乐子和古罗马的贵族们喜欢用奴隶和猛兽一起争斗一样,属于刚进入阶级社会野性未完全驯化的好勇斗狠,搁到现在怎么也是变态。

  这还不算,妺喜还有个爱好,喜欢听丝绸撕裂的声音,那是什么时代呀,丝绸刚出现不久,绝对是珍惜物品,要听那响声绝对奢侈,这一段是《帝王世经》里记的,后世爱听撕裂声的要数《红楼梦》里的晴雯,虽说撕的是折扇也是绢做的呀,可以视为同好。

  为了讨末喜以及众女人的欢心,“造琼室瑶台,以临云雨”。这肯定是附会,什么叫琼室?什么叫瑶台?就跟后世所谓的琼楼玉宇一样吧,总之是华美的宫殿楼阁,但刘向老先生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年代?比他早1800年左右,就是刚能把陶器制作的象那么回事,纺织业还在兽皮与葛麻共舞的初级阶段,丝绸你可不能以为是后世的杭州丝绸,而是丝绸的初级阶段,比现在粗糙的很,比麻细一些而已;音乐的乐器还是石做的,比如馨,泥做的,比如埙。而夸桀力大的“伸钩索铁”也是想象而已,因为夏时代还没有铁,连青铜都没有,二里头文化以及和他接近的同期文化可以证明。那时的所谓“宫殿”不过是叫“明堂”的一种建筑,祭祀祖宗,君王居住,处理朝政都在一起,那是个刚离开穴居,山洞居住,刚能在地面上起房子的时代,那“琼室瑶台”不会是土坯房子或砖石木结构的比茅草篷强的民居吧?但不管怎么说用土陶或彩陶盆吃饭,土陶或彩陶罐喝酒,用击打石头(馨)当节拍,吹埙石旋律的夏时代,桀和妺喜肯定站在时代的前峰,是引领时尚的领军人物,为此他们“殚财尽币,意尚不餍”。所以“诸侯大判”。

  这诸侯不过就是散居在各地的部落首领,桀不过是部落联盟的盟主,桀肯定是把自己属地的财物用光了,利用自己盟主的地位让各部落首领捐献,要的狠了,所谓“横征暴敛”,所以部落首领受不了了,其中的汤就假天命而“伐之”。当然这汤也是蓄谋以久的,属于老谋深算型,一方面明修栈道-----不停的给桀送重礼,也给桀的臣属送,这众臣自然是吃了人家的嘴软,没有不说汤好的,另一方面暗度陈仓-----不停地的加紧战争准备,又是收伏四方,又是收买自家的人心,终于万事俱备,东风都不欠了。曾经弱小的汤发《汤誓》,和桀战于鸣条,结果是勇猛无敌的桀战败了,汤够的上仁慈,竟然没杀了桀,而是流放没骨的虎归于南巢之山,走时桀不忘带上自己的宠妃末喜,“同舟,流于海”,最后死在南巢之山。

  这个带末喜“同舟”“同甘共苦”的结局是刘向给的。而那本更古老的用竹简记录的古《竹书纪年》却讲了另一种走向,说桀伐岷山时,岷山战不过,就献了两个美女,一个叫琬,一个叫琰,都是玉一般的人儿,可见那时已开始对玉的喜爱。桀爱女人自然是“多多益善”,接受了二女子,这二女子没给桀生下一男半女,但并不妨碍桀对二女的喜爱,为表示自己的恩宠,就刻两者的名字于“苕华之玉”,那可是当时的高精尖技术呀,苕是琬,华是琰,这有了能铭刻于玉的二美女,旧欢妺喜就成弃妇了,妺喜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桀“弃元妃于洛,曰末喜氏”。

  末喜什么人物呀,刘向说“女子行丈夫心”,哪里能咽下这口气,古本《竹书纪年》记载:末喜就和伊尹,就是帮助汤成就大业的,儒家眼里的先贤伊尹相交,“遂以间夏”,就是离间夏桀吧,离间计,加上里应外合,没有不胜利的,结果夏就灭亡了。桀肯定是死了,怎么死的,《竹书纪年》没说,估计不会带妺喜了吧。

  《国语?晋语一》也提到“妺喜有宠,于是乎与伊尹比而之夏”。“比”是什么意思,有引用甲骨文象形文字的说“比”是两人一前一后相抱,这就不免让人浮想联翩,难道伊尹会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例用性手段做间谍的男人?《史记?殷本纪》记载说“伊尹去汤适夏”,就是离开汤到夏求发展,后来又“复归于汤”。就是后来又回归汤的,这期间“适夏”,是伊尹和汤早定好的?去适夏就是为离间?还是伊尹觉着夏毕竟是“京城所在、天子脚下”,那里更好发展?司马迁没交代,从《竹书纪年》看,显然是前者更顺理成章,伊尹就说到此吧。这桀还得说几句,要不体现不出妺喜的魅力。

  桀是个相当自负的人,要不他的大臣关龙逢劝谏他说:“君无道,必亡矣”,《列女传》桀说:“日有亡乎?日亡而我亡。”这话够大,竟然敢和太阳比长短,当然比“人定胜天”还差一点,相比之下汤就显的自信心不足,在“替天行道”时,汤说:不是小子我敢掀起混乱,是夏(桀)有很多罪恶,我多次听你们历数夏氏的罪恶,我害怕上帝,不敢不纠正。“夏氏多罪,天命殛之。”(《汤誓》),伐桀的战前动员,先是啰啰嗦嗦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伐夏,言外之意是说不是我,是你们大家,是上天。后世那些“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假意推托的皇帝们都可以在汤身上找到原型。《帝王世纪》里则说伊尹曾经规劝过桀,这在说明伊尹那时还是真心仕夏的,至于他怎么又回归汤就不知道了。伊尹说:“君王不听群臣的话,离灭亡就不远了。”桀竟然好脾气的一笑,“您(子)又妖言惑众,天上有太阳,就好比我有民众,太阳死了我才死呢”。那豪气说好听点是大丈夫的自信满满,说难听了自然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听桀说这样的话,这是出自天子之口,没有女人不喜欢的,在那个不可能不崇尚武力的时代,好勇斗狠肯定是男子汉,是英雄的标志,这从之后二千多年的成吉思汗的民族就不难看出。而这样的男子正是女人心目中的偶像。男人靠征服世界赢得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赢得世界,妺喜是个成功的女人,她已经征服了世界上处于顶尖的男人,但妺喜不是个真正“行丈夫心”的女人,别看她佩剑带冠,那不过是在桀面前做秀,一种赢得男人心的手段,在妺喜的内心,人生最高的目标就是征服这个世界上最高位置的男人,至于国家那是男人的事,男权社会不就是想这样吗?她没想过操心,若她真“行丈夫心”自然会替桀的江山想一想,然后做个“相夫教子”的好贤女,但妺喜的眼里只把自己当纯粹的女人,没有国家没有责任没有义务,只有男人,而且是顶级的男人,她拥有了他,就完成了做为女人的全部,所以虽死想来不会后悔。而若是这样一个心性的女子被弃,从宠爱的至高,跌倒井底,那报复心肯定犹如烈火,这“丈夫心”就这样曲意体现了。她当然要报复,报复的也是极致,假想一,找替补情人比如伊尹,联合起来致寡情者于死地,这不是不可能,而是几千年来怨妇报复的精典版;假想二,找一个能替自己出气的人比如伊尹,不惜让薄情者身败名裂,甚至国破家亡,然后自己和他同归于尽,这也不是不可能,这是几千年来怨妇报复的又一常用版;假想三,就不说了。

  总之妺喜做为女人的成功是不容置疑的,至于国家或者家园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本以为桀会撑着呢,桀是勇士,桀是一国之君,桀是“日亡而我亡”的不灭英雄,桀没守好自己的家,那是咎由自取,关我妺喜鸟事?


  ◎卷七之一 夏桀末喜

  末喜者,夏桀之妃也。美于色,薄于德,乱孽无道,女子行丈夫心,佩剑带冠。

  桀既弃礼义,淫于妇人,求美女,积之于后宫,收倡优侏儒狎徒能为奇伟戏者,聚之于旁,造烂漫之乐,日夜与末喜及宫女饮酒,无有休时。置末喜于膝上,听用其言,昏乱失道,骄奢自恣。为酒池可以运舟,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羁其头而饮之于酒池,醉而溺死者,末喜笑之,以为乐。

  龙逢进谏曰:“君无道,必亡矣。”桀曰:“日有亡乎?日亡而我亡。”不听,以为妖言而杀之。造琼室瑶台,以临云雨,殚财尽币,意尚不餍。召汤,囚之于夏台,已而释之,诸侯大叛。于是汤受命而伐之,战于鸣条,桀师不战,汤遂放桀,与末喜嬖妾同舟,流于海,死于南巢之山。诗曰:“懿厥哲妇,为枭为鸱。”此之谓也。

  颂曰:末喜配桀,维乱骄扬,桀既无道,又重其荒,奸轨是用,不恤法常,夏后之国,遂反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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