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冬去春来,阳春三月,天气和暖,点点绿绿,花花朵朵,四野一片清新,大夫俗子,内阁闺秀,牵车兜马,外出游赏。一日傍晚,天气晴好,长顺约华为与燕息去山上打猎。三人搭弓背箭游上山来,华为见一只野鸡于远处走走停停,缓步靠近一箭射去。那野鸡听有声音,急忙展翅,其箭已至,正中其腹,未着要害。那野鸡拖着箭羽,嘎嘎噗噗向山上飞去,终是受伤,飞得不远,跌落在山崖一凹处。长顺笑道:“可惜,可惜,这么高壁崖,如何去寻得?真是钓得大鱼便宜了猫。”燕息笑道:“说不定未射死呢。”华为笑道:“未射死便麻烦了。”燕息转头笑道:“有何麻烦,难道它会报仇,夜里来吃你?”华为一本正经道:“听说野鸡自炫其美,也恨美丽之物,最恨美妙女子。比如说,今日这只野鸡若不死,必然报复,会记住你的脸。”手指着燕息的脸。燕息气道:“为甚么记住我的脸,记不住你的脸?”华为道:“因为我丑,你美啊。”燕息道:“说不定他最恨丑人呢,认为天下怎么有这样丑的人?不如啄死了好,也让人看得清爽。”华为道:“前人说东施恨西施,丑的恨美的。”燕息鼓着脸,哼哼冷笑道:“你意思是说,你恨我了?”华为笑道:“我怎么恨你呢?那野鸡会恨你,你长得漂亮,晚上便偷偷钻进你房间,在你脸上咕咚咕咚地乱啄,明日一看,哇,一张满是血痕的大花脸。”手指在燕息面前如鸟啄食一般指指点点。

  燕息气得乱叫,拣根树枝打向华为。华为道:“是鸡啄你,为何打我?”燕息道:“我先打死你,省得你看我的丑。”华为哈哈而笑,转脸一看,不知长顺去了何处?原来长顺见他们两人调笑,悄悄走了开去,转到山崖下面,想办法上去抓那只野鸡。华为也过去,跳了几下,感觉一股内息之功在体内鼓荡,心想:“奇怪,近来老觉得有股气息随心而生,不知是武功有所进益呢,还是练得岔了气,且爬山试试看脚力。”抬头看野鸡所落之处,离地面有四五丈高,斜坡光滑甚陡。倒提一口气,身一纵,如飞燕般直冲而上,甚是灵便,自己也吃了一惊,未想到内功进益到一定程度,轻功随之而生。

  因这一吃惊,泄了气,尚离一箭之地,脚下无力,一滑欲摔下,急忙蹲身扒住石岩,但石岩光滑,手脚都无可支撑点,心中也慌了,不知如何是好,渐渐下滑。紧急焦躁时,突然一物破空疾声而来,嗤的一声,那物插入石壁,华为正巧踏在那物上,身体一缓,身体上跃,回头一看,竟是把长剑。突然一人,如箭般从华为身边飞身而上,脚步极快,华为心中一惊,以为达广木来了,心想:“这下完了。”心中所想,脚下也未停留,已跳上石崖,伸手抓住山鸡,只是未稳,一人夹手躲了过去,哈哈笑道:“我以为甚么宝贝呢,原来是只山鸡。”那人抢过山鸡,才转眼看华为,见一个穷酸少年,也不为意,便要跳下山来,往山下一看,见燕息抬头看着自己,吃了一惊,心想:“天下有如此貌美不可方物女子?真是上天造化。苏杭真是天地所钟,秀美绝伦,想我山东之地,哪里生得出这等美人儿?父亲一直为我择配,哪里遇到过这样风流优俏女子,未想别有一段因缘在这里。”心摇神驰,看得呆呆的。

  华为见这青年风度翩翩,个子比自己高出半头,相貌优雅,约有二十五六岁年纪,轻功极佳,定是名师之徒,谢道:“多谢兄台搭救。”那青年汉子回过神来,笑道:“举手之劳,何必言谢?”刚欲交还山鸡给华为,突然想到:“他们抓这山鸡,我何不借此看看此女人对我是否有意?”自认为风流娴雅,身体一飘,从山崖下落,至剑处,脚在崖壁上一点,右手指夹住剑柄,轻轻一动,那剑又嗤的一声从石壁中滑出,手指一抖,长剑上飞,那青年轻轻落地,那长剑随之落下,恰好插入其背上的剑鞘。

  这青年有意为之,在众人面前略施小计,展示高深武功。华为在山崖上,见这青年所为,想其武功不在拓跋勒之下,轻功或许要高出许多,不知此人是何来头。他从石崖上往下看,觉之甚高,但受那人所激,心中不服,也是年少气盛,心想:“你也是人,我也是人,难道让你小瞧了。”也是急中生智,想到《缥缈婆娑功》有句“气定神闲,体息俱通,物由心生,气随身动”口诀,默念一遍,气存丹田,脚一纵,身体轻飘飘的随之而下,突然有所领悟,将至崖底,气贯两脚,如飞燕般,左滑右突,轻灵至极,绕着几人,在山林间飞驰一阵,转眼冲了回来,脚想停,气贯盈足,一时收不住,见那青年旁边站着一穿着绿色裙袍之人,大叫道:“让开,让开,我收不住脚力了。”

  可那人非但不让,内功集蓄,贯于两臂间,裙袍鼓动,心想:“不知哪里来的野小子,让你尝尝本姑娘的厉害。”华为气极,便要骂那人,还是砰地撞在那人身上,体内真气鼓荡,察觉对方内力击来,本能反击过去,只是那人内力强于己,被撞得向后摔去,又本能伸手去抓住东西,阻止跌倒之势。随手抓住那人长袍,紧紧扣住,“哗啦”一声,将那人青袍撕去,自己摔在地上。抬头一看,见适才撞到的人,长袍撕掉,胸前长袍和右臂袍子脱落,露出坦白酥胸,才知是个女的,三十来岁,相貌颇有姿色。那女子怒气博张,羞气难掩,玉面粉红,呵斥骂道:“哪里来的野种?”左手一勾,长剑从背而出,一推,那剑疾声向华为射去。

  华为见其势要杀己,哪敢停留,和身一滚,闪在一树根后。那剑灌满内力,嗤地穿树而过,离华为眼睛不足一寸。幸好那女的觉得有失体面,急忙弯腰捡起破袍裹在身上,不去追击华为。那青年“噗嗤”而笑,那女的怒目而视那青年,那青年急忙掩口,走过去拔出长剑,交给那女子:“师姑,你的剑”。华为回过神来一看,那剑竟将身前碗口粗细的树一贯而穿,内功高深,也为自己捏把汗,若树细一点,自己一只眼珠就没了,想想不寒而栗。那女子左手托长袍,裹在前胸及右臂,不好接手,冷冷地道:“你拿着吧,去把那小野种杀了,再把这几个人也杀了。”那青年大不为尊,笑道:“是不是看过的人,都杀了?”女的道:“废话。”青年冷冷地道:“那我呢?”女的道:“杀了他们,你自废一双招子。”青年哼了哼道:“师姑,这样杀人,天下不是被你杀尽了。”女的气道:“你到底听不听师姑的话?”青年道:“听是听的,只是爹爹让我们出门少惹是非,我们此来只是寻找《青囊经》,可不是来寻仇杀人的。”华为燕息等人吃了一惊,怎么他们也来寻这劳什子。女的哼了一声道:“你爹爹也不是好东西,杀的人还少吗?”那青年撇撇嘴冷笑一声。

  那女子四肢未动,身体突然平滑至青年面前,青年好像晓得要出甚么事情,急忙一跃,可那女子脚势极快,见那青年身在半空想躲,脚似增长一截,砰地踢在那青年屁股上。那青年在空中翻两个筋斗,跌落在地,山鸡摔了一旁,疼痛难忍,质问道:“师姑,你想干嘛?”女子道:“你不尊师长,这是惩罚,就是你爹爹来,也不为过,哼。”看来这女的有所顾忌青年之父。那青年怒目看了女子一眼,哼了一声,勉强站起来,再不敢乱言。

  那女的怒目而视华为,心想:“破胸露酥乃人生奇耻大辱,若传扬出去,以后如何行走江湖,今日不杀此臭小子,如何为人?——转头怒视长顺和燕息——这个死丫头和这个贼眉鼠眼的臭小子也得死,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都杀尽,只有死人才不会乱道是非。”那青年晓得师姑性情,残忍峻刻,若是受辱,必杀尽所恨之人,看来自己也未必幸免,心中惴惴。华为见那女子眼露凶光,脸上颧骨蠕动,身体关节吱吱而响,想其内功极高,自己武功不及其一,自己死不要紧,连累燕息和长顺真是不该。燕息见那女的眼光吓得蹲在树后,长顺见识较多,胆子略壮,心想:“死就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女的长啸一声,便欲行凶。突然一人从山崖边走出,口中说道:“好剑,好剑,插石如插泥土一般,那定是宝剑了,兄弟,你晓得此是何剑吗?”几人不晓得此人何时到的,颇感奇怪,更奇怪的是,此人相貌丑陋,小眼小鼻,嘴唇厚厚的,五短身材,耳朵竖起如蝙蝠,一双手奇大,手掌如蒲扇。大家听他说还有个兄弟,不知那兄弟是谁,又在哪里?过了一会,一人也从石壁后摇摇摆摆出来,华为等人不晓得石壁后能容人,略感吃惊。大家一看,那个兄弟也是丑陋,如猿猴一般,声若破锣道:“古来名剑甚多,不外乎湛卢、巨阙、鱼肠、泰阿、龙渊、干将、莫邪等剑,可惜敝人晚生了几百年,不能与古人同步,否则定然把玩把玩,讨教讨教。”前一人道:“兄弟有一妙计,可让兄弟去讨教讨教古人。”后一人欣喜若狂,蹦蹦跳跳道:“兄弟,此话当真?”那人一蹦一跳,脚踏树叶,哗啦哗啦的,大家才看到那人双脚奇大,比别人脚大两三倍。前一人道:“当真。”后一人急切问道:“兄弟,快告诉我是何之法?”前一人道:“你把头伸过来,我砍一刀,你死了,到了阎王殿,古人都在那里,你想找谁,便找谁,岂不是与古人共语,想讨教多久便讨教多久。”后人开心道:“还是兄弟聪明,这个法子真是古今之最,除了你,别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来来来,你砍我头试试。”说着,咕咚躺在地上,伸长脖子,等人来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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