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又是发生在“赵氏孤儿”的后代,他重孙(其出身不高贵为简子翟婢所生)赵襄子身上,他们赵氏一门命运大起大落,跟宿命一样,到赵襄子这里才算真正完成“三家分晋”的历史任务,为此赵襄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当时智伯联合韩、魏两家,以晋出公的名义围攻赵襄子的晋阳城(太原),久攻不下,智伯引汾水灌城,使晋阳城百姓深受其害,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解围之后,赵襄子对智伯恨之入骨,杀死都不解气,把智伯的脑壳做了夜壶。可见其恨之深,也因此引出一段著名的故事“豫让桥”。

  说的是这豫让为主子智伯报仇,吞炭装乞,屡次失手,赵襄子爱其忠勇可嘉,屡次相让,最后一次不让了,豫让还是没完没了,赵襄子不能整天生活在有生命之虞的提心吊胆之中,于是决定要杀豫让,豫让哭的泣血,倒不是害怕被杀,而是因为被杀死就不能完成复仇的使命,于是临死前要求象征性的完成,让赵襄子脱下锦袍在锦袍上连击三剑就算是不辱使命可以安心自杀了,赵襄子敬其为人,厚葬豫让,嘉奖他的忠义。

  但赵襄子还干过一件虽然乱世战国不算稀罕的血腥之事,总是让人难接受。襄子为夺代国土地,就把代国国君打死了,而代国国君的夫人正是自己的姐姐,就是襄子打死了自己的姐夫,人家代国国君夫妇伉俪情深,襄子姐姐不愿苟活,把簪子磨尖了自刺而死,死后受到人们当地老百姓的祭祀。

  赵襄子的性格很有特点,在安排自己的继承人时执意不用自己的五个儿子,而是立原太子伯鲁的子孙,如此“高风亮节”定有他的缘由,我们不探讨,只说发生在赵襄子手里的一个故事。

  赵襄子那时自己所控制的地区仍不稳定,他的中牟地方官叛乱。按赵国的法律,赵襄子他爸赵简子“铸刑鼎”的鼎上,写的清清楚楚,以城叛乱者,处死叛乱者及全家并没收家产。这一点在中国的奴隶史、封建史上一直都是公认的,比之更甚的叫株连叫连座,连你全族包括邻居都论罪,现在只不过是处死你一家呀。没人提出异议,法律使然。但中牟妈不服气,敢于挑战当权者,敢于挑战不恰当的法律。当时就说:“让我死是不应当的”。行刑的人问为什么,佛肸妈说:“我要跟说话管用的(主君)说。不禀告,我就不说了,赴死就行了。但死不瞑目。”行刑人就告了襄子。

  襄子当然不愿意一个行将赴死的人,尤其是女人死不瞑目,那就是说人家对咱的判决不服,咱治国可是以理服人的,连一个老太太的说服不了,那也太没水平了,襄子倒要看看这位不寻常的老太太能说出什么高见来,就出来见这位不屈的老妈,老妈不认识,还坚持说:“不见顶用的就不说”。襄子只好介绍了自己,问老妈:“你为什么不当死呢”?老妈并不是马上回答而是反问,跟苏格拉底的招一样:“那又为什么我应当死呢”。襄子耐心解释说:“那还用问,你儿子叛乱了嘛。”老妈正等这句呢:“儿子反了,母亲就该死吗”?襄子想了想,总得让老妈死得服气呀,就说:“一个母亲不能很好的教育儿子,才致使儿子叛乱。母亲怎么不该死呢?”听起来很有理呀,老妈的话这才开始呢:“哎,主君要杀老身,说是因为当妈的没教育好儿子!可老妈对儿子尽心教诲时间已经很长了,造成今天叛乱的情况责任在于你主君(且看老妈怎么给襄子治罪),老身听说,儿子年少若是不懂道理是母亲的罪;长大了不能尽力是父亲的罪。如今,我儿子小时懂道理,大了能尽力,不是当了中牟的宰吗?你说我什么地方错了!我还听说,儿子小的时候就是儿子,长大了就是朋友了,丈夫死了我要从儿子的。我能为主君培养大儿子,已经尽了心了,是您自己选择我儿子为臣下的。我儿子在大家的看法中,是您的臣子,并不是我的儿子。是您有不争气暴乱的臣子,而不是我有不听话的逆子,所以说我没罪。”襄子一听,你别说,老太太说的还真有道理,认为佛肸叛乱是自己的过错,就放了佛肸老妈,让襄子放弃法治而行人治,得到“不迁怒之德”。


  ◎卷六之八 赵佛肸母

  赵佛肸母者,赵之中牟宰佛肸之母也。佛肸以中牟叛。赵之法,以城叛者,身死家收。佛肸之母将论,自言曰:“我不当死。”士长问其故,母曰:“为我通于主君,乃言;不通,则老妇死而已。”士长为之言于襄子,襄子出,问其故,母曰:“不得见主君则不言。”

  于是襄子见而问之曰:“不当死何也?”母曰:“妾之当死亦何也?”襄子曰:“而子反。”母曰:“子反,母何为当死?”襄子曰:“母不能教子,故使至于反,母何为不当死也?”母曰:“吁,以主君杀妾为有说也,乃以母无教耶!妾之职尽久矣,此乃在于主君。妾闻子少而慢者,母之罪也。长而不能使者,父之罪也。今妾之子少而不慢,长又能使,妾何负哉!妾闻之,子少则为子,长则为友,夫死从子,妾能为君长子,君自择以为臣,妾之子与在论中,此君之臣,非妾之子。君有暴臣,妾无暴子,是以言妾无罪也。襄子曰:“善,夫佛肸之反,寡人之罪也。”遂释之。君子曰:“佛肸之母,一言而发襄子之意,使行不迁怒之德,以免其身。”诗云:“既见君子,我心写兮。”此之谓也。

  颂曰:佛肸既叛,其母任理,将就于论,自言襄子,陈列母职,子长在君,襄子说之,遂释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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