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节乳母从大处说是秦王嬴政大规模开始统一六国时期的事,往具体了说是著名事件荆轲刺秦王三年之后的事,乳母的高义不让于荆轲,甚至更令人荡气回肠,虽然乳母没有发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归还!”的慷慨悲歌,但其行其义不仅展现出理性的光辉,更是人性光辉的升华。

  秦王统一六国势在必得,六国早已到了强弩之末,魏国王室不过也是苟延残喘罢了,秦王一声令下,大军一到,魏国土崩瓦解,魏王被杀,魏国降为郡邑,为了保证魏王家族不再卷土重来,秦王当然要赶尽杀绝,所有的王族公子都不能幸免。惟有一个小公子没找到。秦国命令投降的魏国旧臣:“抓住公子者,赏金千镒。藏匿着,罪夷九族。”

  识时务者为俊杰,魏国已亡,新的当权者势不可挡,赶紧抓住小公子邀功,好在新政权中继续保持荣华富贵。有人操心关注小公子的下落。这一日,魏国旧臣秦国新欢看见公子乳母,虽然乳母已经乔装,但还是被旧臣火眼金睛认出来,旧臣假意问:“乳母还好吗?”乳母回答:“天呀!我拿公子怎么办呀?”乳母见了旧臣好像看见了救星,一个妇道人家,遇到国破家亡的惨事,好不容易遇到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举止得体,乳母眼中国之栋梁的旧臣,恨不能把自己的艰难遭遇倾诉出来,把自己的重任交付出去,那更应该是食朝廷俸禄的大臣的事,只听旧臣说:“现在公子在哪里?我听说秦国有令:能得公子者,赐金千镒。藏匿者,诛夷九族。乳母你要是说出公子的下落,就可以得到千金啊,你要是不说,那你的家族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乳母一听,本来想可是遇到魏王的旧臣,公子的救星了,不成想旧臣不仅不想救公子,反倒要出卖旧主子。乳母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搪塞旧臣:“哎呀,我不知道公子的下落。”旧臣哪里肯信:“我明明听说公子和乳母你一同逃跑了。”乳母一看蒙不了老谋深算的旧臣,只能硬起头来应对:“我就是知道,也不能说出来。”旧臣一看乳母还是个死脑筋,就开导不识时务的乳母:“如今魏国已经不存在,魏王家族也灭亡了,您还藏匿魏国公子,那是为谁啊?”乳母感慨道:“见了利益就犯上作乱者,那是逆啊,害怕死亡就放弃信义,那是乱啊。如今让我做逆和乱的事以求利益,我不干。况且,为人家养育孩子是为了让他活的好,而不是为了让人杀掉。岂能够为了赏金怕诛杀的原因,就废弃正道而行逆道呢。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人把公子抓走。”

  乳母转身走了,撂下羞愧无容的旧臣发呆。

  到处都是秦兵,到处都是国破家亡的惨景,到处都是缉拿公子的布告,乳母无奈,只好带小公子逃到湖泊的深处。那旧臣一不做二不休,惭愧之余,还是要当俊杰,把乳母的行踪告诉了秦军,秦军为了赏金争先恐后向手无寸铁的孤儿寡母射箭,乳母用自己的身体为公子遮挡蝗虫一样飞来的箭雨,乳母身上乱箭飞舞,像怒放的绣球,可惜柔弱的一介乳母,挡不住如狼似虎嗖嗖作响寄托着发财梦想的强烈欲望,乳母死了,公子也死了。旧臣得到了赏金,士兵也得到了赏金。

  秦王在消除隐患之余,又不由唏嘘兴叹,好一个义薄云天的乳母,好一个尽忠职守的乳母,好一个重义轻财的乳母,秦王特别以卿士礼节葬送了乳母,允许在太牢享受祭祀,封其兄长为大夫,另加赏金百镒。同是赏赐,不知魏之旧臣有何感想,不知旧臣可能在秦王手里讨出荣华富贵?


  ◎卷五之十一 魏节乳母

  魏节乳母者,魏公子之乳母。秦攻魏,破之,杀魏王瑕,诛诸公子,而一公子不得,令魏国曰:“得公子者,赐金千镒。匿之者,罪至夷。”

  节乳母与公子俱逃,魏之故臣见乳母而识之曰:“乳母无恙乎?”乳母曰:“嗟乎!吾柰公子何?”故臣曰:“今公子安在?吾闻秦令曰:‘有能得公子者,赐金千镒。匿之者,罪至夷。’乳母党言之,则可以得千金。知而不言,则昆弟无类矣。”乳母曰:“吁!我不知公子之处。”故臣曰:“我闻公子与乳母俱逃。”母曰:“吾虽知之,亦终不可以言。”故臣曰:“今魏国已破,亡族已灭。子匿之,尚谁为乎?”母吁而言曰:“夫见利而反上者,逆也。畏死而弃义者,乱也。今持逆乱而以求利,吾不为也。且夫凡为人养子者务生之,非为杀之也。岂可利赏长诛之故,废正义而行逆节哉!妾不能生而令公子擒也。”遂抱公子逃于深泽之中。故臣以告秦军,秦军追,见争射之,乳母以身为公子蔽,矢着身者数十,与公子俱死。秦王闻之,贵其守忠死义,乃以卿礼葬之,祠以太牢,宠其兄为五大夫,赐金百镒。君子谓节乳母慈惠敦厚,重义轻财。礼,为孺子室于宫,择诸母及阿者,必求其宽然慈惠,温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为子师,次为慈母,次为保母,皆居子室,以养全之。他人无事不得往。夫慈故能爱,乳狗搏虎,伏鸡搏狸,恩出于中心也。诗云:“行有死人,尚或墐之。”此之谓也。

  颂曰:秦既灭魏,购其子孙,公子乳母,与俱遁逃,守节执事,不为利违,遂死不顾,名号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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