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仇家恨

        我在南宁工作了40年。40年搬了四次家,每一次都是以旧换新,以小换大。现在住这套房子在第26层,可俯视南宁市东南景观。

      清晨,霞光满天。雪白的鸽子成群结队从窗前飞过,沿弧形路线向东飞去。已经退休的我,在阳台上静静地遥望东方,那里,一轮红日在远山之颠冉冉升起。每当夜幕降临,透过阳台玻璃窗,南宁市星罗棋布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 81岁的我常常告诫自己,要知足,无求,安度晚年。

  然而,就在今天——2023年11月14日,打开手机,映入眼帘那张令人心碎的巴勒斯坦儿童照片,一下子打破了平静,把我拉回到遥远的童年时代。那里也有一张相似的照片,不,应该叫做心中之图!那时我们没有条件拍照片,历史的景色无法以物质具象的形式留存下来,只能深藏心中。

        我为两张图片都起了名,巴勒斯坦儿童的照片名曰“国仇—家仇”,我心中的图片也许叫“国仇—家恨”比较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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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仇—家仇”,图片来源于网上)


    “国仇—家恨”让我回望自己的来时之路。那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电梯电话,没有美不胜收的万家灯火,只有风雨飘摇的泥瓦房,只有酷像巴勒斯坦儿童那样的我儿时的悲苦眼神,还有母亲的泪水和母亲的爱。它刻印在我心中,永远清晰,永远深刻。

        那是79年前的仲秋,15万日本侵略军在300多辆坦克、30余架飞机掩护下侵犯桂林。国民党桂系部队2万余人与敌人殊死战斗。战至11月10日,守城部队牺牲1万2千余人,毙敌1万3千余人。桂林失守。桂林城如同今天的加沙,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为躲避敌人的刺刀和炮弹,手无寸铁的桂林市民纷纷外逃。11月底,我的父亲莫光瑞,带着重病从桂林良丰广西畜牧兽医研究所回到家乡广西蒙山县旧县村。

 

 (1944年11月,日寇炮弹下的桂林到处是断壁残垣      图片来源于网上)


      为了医治父亲,母亲姚佩贞倾家荡产,四处求医,终而无力回天。1945年1月上旬,父亲病逝。那时,母亲28岁,哥哥6岁,我3岁,弟弟刚满月不久。

      失去了父亲,我们就成了孤儿寡母。家徒四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数日后的1945年1月15日,日寇侵占蒙山县城。满城百姓弃家外逃。我的母亲跪在父亲的新坟前呼天抢地:“光瑞呀,我怎么办啊!”

      在舅舅和姨妈的劝说和帮助下,万般无奈的母亲带着我们三兄弟逃回寺村外祖父家。

      外祖父家离县城约10余里。兵荒马乱,谣言四起,一日三惊。寺村并非安全之地。一有风吹草动村人争先恐后向山里逃跑。那时,母亲背起弟弟,哥哥自己走,走不动时再由大人背着走。我被放在箩筐里,另一头放行李,由大人挑着往深山里逃。

      1945年7月中旬,强弩之末的日本侵略军终于撤出蒙山,蒙山人的颠沛流离生活方告结束。

      但是,我们家的苦难仍在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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