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来到陈继武的主页,一个网名叫“边关冷月”的新兵诉说了对边关艰苦环境的恐惧。

    边关冷月:“什么‘当兵后悔一阵子,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如果不考虑名声、不考虑今后做人,我宁愿进监狱也不到这里来当兵。唉!都怪我一时任性,凭高一军事夏令营的一点印象就草率的作出了从军的决定。”冷月说,他生在古都江城,从小到大没有离开闹市,出门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上学有同学老师陪伴,回家爷爷奶奶公公婆婆爸爸妈妈当小皇帝捧着,稍有空闲耳朵也被MP3霸占着,从未尝过寂寞孤独是啥滋味。高考落榜,看看身边往日熟悉的同学都有着落,复读第二年再考又没信心,恰逢部队招收新兵,他想起高一参加军事夏令营那段美好的回忆——郊区花园式的营区,打打靶,听听战斗故事,参观参观装备,搞搞野炊,玩玩激光枪打中了头上冒一股桔黄色浓烟的对抗游戏……军营生活那么浪漫、美好,甚至富有诗意,为何不去当兵?又好玩又尽了保卫祖国的神圣义务。抱着对军营生活的美好憧憬,他扔下哪些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烦恼的课本穿上了军装,分到西南Y省省军区边防部队。

    新兵训练在军分区教导队,所在城市虽然远没有江城的繁华,但也还是地级市的首府,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一应俱全,区别仅仅是城市的规模、繁华的程度,还没有太大的不适应。新兵集训结束分到边防团,团教导队进行边防执勤业务集训,驻地是边境县城,差别明显显现,但也还能承受。团集训完分到手巴岩边防连,该连防区因有一个名声在外的手巴岩哨所而得其名。其实连部驻地是在乡政府所在的集镇。集镇与江城的大都市相比,连队与军事夏令营所在的花园式营区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冷月大失所望,心里的憋屈、不适已有了七、八分。好在连队俱乐部还有电视、可以上网。住地还有一小片集市,零零星星的有几家小卖部、小餐馆,每逢三、六、九赶集还有一些人气,总算与都市生活还有一点点联系,心里尚存两、三分期待,咬咬牙还可以忍耐。但冷月一颗惶恐不安的心还未完全安顿下来,连队分兵前短暂的集中教育结束,他分到距离连队最远的手巴岩哨所。

    哨所距连部一百多公里,位于中国与M国边境的中段,周围是绵延数百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哨所建在茫茫林海中高高凸起的一片大山上。这种地貌西北较多,叫做塬,是由洪水长期冲刷而成的,四面陡峭,顶上较平坦。手巴岩的成因则是地壳运动所形成的,隆起部分全是岩石,高约一千多米,方圆数十平方公里,塬顶几乎寸草不生。山脚到山顶有一条毛狗路,好几个路段四脚四手攀爬才能通过,所以叫手巴岩。给养用马驼到山下,再像蚂蚁搬家一样由人背上山。山上不通电,无手机信号,也没有有线电话,与连队仅靠每月一次送给养时的联系。每月到了约定送给养的日子,连队派一名干部带两名体力好的战士,将给养、信件、学习用品,以及上次山上交代购买的日用品背上山。哨所提前准备好一个月的情况汇报、学习心得、需要请示解决的问题、寄出的信件、下次购物的清单,让上山的同志带回。每次送给养,带队干部将近期上级和连队的有关规定要求指示,以及开展的教育,对哨所的战士传达宣讲,这是连队对哨所唯一的教育管理手段。因条件艰苦,保障困难,哨所常驻只有两名战士一条狗。寂寞、孤独是哨所战士面临的最大困难。娱乐活动看不到电视,收音机也只能收听到M国的外语广播。日复一日面对的都是不变的风景,白天日出日落,夜晚冷月寒星;如遇凄风苦雨,就只能枯坐发呆,听风声雨声。为了应对寂寞,哨所的两名战士刻意的找对方说话,聊家常、侃对象、吹儿时上房揭瓦爬树掏雀的顽皮、摆老家的轶闻趣事掌故风俗特产美食……但是三五天过去,收肠刮肚把所有想到的话都说完之后,二人只有默默相对。哨所的狗是消解寂寞、孤独的最好伴侣,无聊时,战士常带着狗在山上追逐嬉戏打发时光。但是狗也耐不住寂寞。老兵讲,起初哨所的狗是放养的,但呆了一两个月就自己寻路下山,去后就再也不回。后来才给狗拴了绳子。缺少自由、没有同伴的狗,在哨所呆久了,不是成了疯狗就是抑郁而死。连队只得采取轮换的方式,三个月轮一次。狗可以三个月一换,人轮换的时间太短,情况不熟悉就难以完成任务。原来是一年一换,后来半年一换已压缩到了极限。老兵说:从手巴岩走出来的,不是圣人就是废人。手巴岩连史记载:连队自从接防手巴岩哨所,本连生长的连长共10人、指导员8人,其中有6任连长、5任指导员在手巴岩担任过执勤任务。从手巴岩连队提拔的官衔最高的几个领导:现任Y省省军区司令、原Y省省军区政治部主任、原Y省M分区政委,扒着指头算算都是从手巴岩哨所走出来的。手巴岩哨所出的废人名气也不小。判处8年徒刑的流氓犯。那是哨所的一名老兵,和他做伴的是个相貌俊秀、性格温和,长得像小姑娘一样的新兵。那年冬天奇寒,晚上冻得受不了,二人便合铺睡进一个被子里。“饱暖思淫欲”乃人之本性,老兵搂着新兵捂热了,那东西也不老实的翘了起来,老兵的家伙在新兵的沟子里擦来擦去控制不住就插了进去,开始新兵因害怕半推半就,但老兵说:“这山上就你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我不说谁也不晓得。其实也就是玩玩,找点乐子。这鬼地方连鸟都见不着,没点乐趣人都要闷死。”经不住老兵的威胁加劝说新兵就从了。此后二人实际就成了战友加“同志”,只不过都是老兵占新兵的便宜。二人谨守秘密,下山断了往来,一段时间仍相安无事。转眼到了老兵退伍,第二天老兵就要离队,当晚夜深人静,老兵摸到新兵床上,二人搂在一起情意绵绵、难舍难分,弄得气喘嘘嘘,床板咯吱咯吱想个不停,吵醒了其它士兵,灯一拉捉了个现形。老兵坦白交代了一切,退伍改成开除军籍,家没回却进了监狱。

    哨所还出了一个逃到M国的士兵、一个精神病,原因都是不堪忍受山上的寂寞孤独。

    连队宣布新兵分配方案,决定冷月上手巴岩。冷月了解了手巴岩的情况后对军营生活彻底绝望。因为要做上山准备和等待送给养的一道启程,冷月要半个月后才去哨所。无所事事的他到连部上网,进了“铁打的营盘”,看了营盘的简介,浏览了陈继武的个人档案,他仿佛在茫茫苦海中抓到了一根稻草,急切地向陈继武倾诉起来。

    “如果手巴岩真像老兵们说的那么可怕,我从小在城市长大,身边从未离开过亲人,手巴岩那种地方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地狱。面对满眼的荒凉,面对常年累月无休无止无边的寂寞孤独,面对可恶的老兵的骚扰,我如何去克服、化解、应对?我这些天想破了头也找不到度过那可怕的半年哨所生活的好办法,凭我一己之力改变不了现状,按照过去老兵的办法,充其量多带几本小说,再带上老式磁带放音机,多备些干电池、歌带。但我又没有文学、音乐的爱好,只有上网玩游戏能消磨时间,可是这又是不可能的。实在没办法,与其在山上活受罪、得个抑郁症、精神病,今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得没有一点人的尊严,不如一死了之或者一走了之。我打算还是先上山,试试看,实在太痛苦就学以前的老兵,找机会跑到哪边去,听说跑到哪边去的什么人都有,民国之前的华侨后代、抗日战争打散的远征军、解放战争溃逃的国民党散兵游勇、文革时的知青、改革开放以来卷款出逃的国企高管、腐败官员、欠债老板、梦想一夜暴富的淘金者冒险家,以及违法犯罪的逃犯。还听说那边黑社会势力连政府军都睁只眼闭只眼,谁有实力就圈一片地,开矿、挖玉石、办赌场、搞种植养殖随心所欲,谋生不成问题。如果跑出去没机会,在山上又熬不下去,那就从高崖上纵身一跳了结算了。”

    扬起看得心惊肉跳、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扬起虽早已离开部队,但部队预防事故、确保稳定的一票否定的规定他是清楚的。无论哪个部队,不管各方面的成绩如何突出,只要出了一起重大事故,一切归零,年终的评优评奖,部队主官的晋升,所有好事全部“啪死”。有一位团政委,任现职已六年,全团六年来在集团军、师组织的军事比武中次次夺冠,在政工、后勤、正规化建设评比中,年年评先创优,这个团政委是集团军公认的最强的团政委,并在大军区都挂了号。但是,就在这个政委的提拔军区已经开会通过,命令正在途中时,该团一个志愿兵贩毒东窗事发,团政委提拔的命令收回,转业地方工作。类似这种辛辛苦苦干几年最后栽在一、两个事故上的并非特例个别。因此,部队的各级领导在一手抓创先争优的同时,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提防后院起火,另一手抓防事故工作。尤其是自杀、出逃境外这样的重、特大事故,摊上一件,部队、部队主官几年都别想翻身。所以,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行政管理工作在预防事故方面都下足了功夫,班有安全员、连有专人管、机关抓协同;事事订措施、处处有提防;天天有汇报、周周有分析、月月搞排查;年初立军令、岁尾兑奖惩。一旦发现蛛丝马迹就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要是冷月这样的重、特大事故苗头被及时发现掌握并消除,肯定是大功一件,不仅救了当事人,还保住了所在部队的荣誉,保住了上上下下多少人的乌纱。但在部队,有这种念头的人事发前只会千方百计保守秘密,谁会傻呼呼的吆喝要死要活要跑要逃。如今在加了屏蔽网络上,自由倾诉而又不留任何痕迹、不被抓住把柄。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做到远离军营却时刻洞悉士兵思想的隐秘,扬起为营盘开创部队思想建设和管理工作的新方式、新途径而欣慰。他打住因看帖而起的想法,重新回到眼前的网页。且看继武是如何消除这个重磅定时炸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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