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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白色恐怖一直十分猖獗,革命斗争形势十分严峻,姜辉麟春节在松江和家人团聚一周后,便和姐姐兆麟一起回到了曙光中学。一到学校,在刘晓主持的党组织会议上,林钧通报了春节前后中共江苏省委又遭敌人破坏的情况。

  1月19日,中共江苏省委召开常委会议,决定由项英等5人组成省委主席团。2月15日,浦东区委书记、上海总工会秘书唐瑞林被捕。2月16日,新调任的中共江苏省委常委、组织部长陈乔年(陈独秀次子)在英租界北成都路刺绣女校秘密主持召开各区组织部长联席会议,同时省委常委、上海总工会委员长郑复他和党团书记许白昊在酱园弄召开各区特派员和各区总主任联席会议,由于唐瑞林叛变告密,租界巡捕突然包围了这两个会议的会场,陈乔年、郑复他、许白昊等11人全部被捕(此后的6月份,上述3人均在监狱里英勇牺牲)……

  然而,革命斗争形势再险恶,革命工作还得义无反顾地去做。1928年春,中共浦东特委的工作重点,依然是在农民和盐民群众中开展革命宣传,积极发展党员,组织农民、盐民进行革命斗争。然而,奉贤各地的大地主串通反动政府,不择手段破坏浦东人民的革命活动。3月下旬的一天晚上,林钧、刘晓和李主一一起商量后,决定由李主一前去上海中共江苏省委一个秘密联络站,向省委汇报奉贤农民运动及反地主恶霸的抗租斗争工作情况,林钧还让他带去一封浦东特委转交给省委的信。

  清晨六点钟,李主一便奔赴上海。他走后两小时不到,林钧和刘晓便接到中共江苏省委秘密派人送来的通知:"省委前不久遭到破坏,在普陀小沙渡路刚刚设立的省委联络站又遭敌人破坏和控制,各地党组织请勿再去此处联系。另外,曙光中学内的奉贤县委和浦东特委也让敌人有所察觉,要迅速安排转移到乡下秘密开展工作。"

  "坏了,李主一去的就是普陀区小沙渡路联络站,他所带的那封浦委交给省委的信件内容是浦委准备对付奉贤的几个土豪劣绅的意见等。李主一一旦被抓捕,那封信便当即可确认他是共产党了,李主一同志的生命安全十分危急。"林钧说完接着对刘晓说,"我现在就起身去追赶他,或许他没到省委联络点时我能赶到将他截住,因为我请他先将我的一件被香烟烧了一个洞的呢绒大衣带到我家,让我的夫人拿到修衣店修一下,这件大衣是我外出常用的脸面行头。李主一到过我家,认识我夫人。你这边就负责迅速让这里的所有同志撤离曙光中学去乡下先隐蔽起来,并通知浦东特委在川沙、南汇二县的联络站,不要再到上海小沙渡路联络站和曙光中学办事,你看怎么样?"

  "行,但你一个人去不行,姜辉麟同志陪你一起去,她人机灵,路也熟悉,还有工作经验,两个人去也好有个照应。这边我立即安排党员和主要教职员们转移到乡下去。林书记,你可一定要小心,李主一同志也许会先到省委秘密联终站,一定要见机行事,千万不能盲目进入。"

  刘晓和林钧说完,立刻叫来姜辉麟,并当面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话:"上海的中共江苏省委及工作地点遭受敌人破坏,你配合林钧书记去上海截住可能遭受危险的李主一同志。"

  "是,刘书记,我一定听从林书记的安排和要求,全力把任务完成好。"姜辉麟坚定地作了回答。

  姜辉麟对奉城到上海特别市的大路、小路、旱路、水路都很熟。根据时间推算,李主一应该在当天下午四点左右到达小沙渡路,而即使姜辉麟领着林钧走最近的小路,那80里的行程,一路徒步、坐船、乘马车,也得在下午五点左右才能到达。但是,无论李主一有没有被抓,他们都必须走一趟,去求个实信。这样,林钧、刘晓包括姜辉麟等在内的曙光中学同志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在徒步的路上,林钧对姜辉麟说:"早上,李主一出门和我及刘晓打招呼时天刚亮。他出发前特别进行了装扮,是非常有派头的。他穿的外套是一件黑的呢短大衣,里面是笔挺的呢制中山装,下身穿着西装裤,脚着黑皮鞋。他穿好以后还说了句'灵个(好的),不会有人注意'。刘晓书记当时还说:'李部长的长相很像国民党的官僚,由他送东西,一般警察是不会在意这样有派头之人的。'"

  一到上海,林钧首先带着姜辉麟来到自己所租的居室里,确定李主一是否已将衣物送到了家里,林钧和夫人杨淑英租住的房子靠普陀区小沙渡路联络站不远。

  林钧回到家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让李主一捎回来的那件呢绒外套。"李主一先生是什么时候送衣服来的?"

  "李先生大约一小时前来的,他说还要去办一点事,还说办完事再来坐坐。"林钧的夫人杨淑英看着丈夫着急的样子连忙简短地说。

  "办完事再来坐坐"是当时党组织常用的一个秘密小约定,如果说来,正常一定会来告知一下平安归来,但不一定进屋,有时是在院墙、院内或其他指定地点放一个秘写的纸团。如果说来,结果没有来,也没有在指定的地方留下秘写的纸团,那一定是出现意外或出事了。

  "情况已经不妙!走,小姜同志,我们快去看一下。"二话没说,姜辉麟连忙在棉衣外套上一件蓝花布上衣罩衫,头扎一蓝花布巾,并将自己装衣服的小木箱拆成两片,其中一片很快变为一个可存放多种卷烟且能挂在胸前的卖烟架子,这也是她经常随身携带的利于出行打听消息的一个道具。

  林钧知道小沙渡路联络站详细地点,姜辉麟从后门出去,林钧从前门出去。到了路口,姜辉麟跟在林钧后面不远处,一路喊着:"卖香烟喽!上好的香烟!"她走到通向联络站的巷口,林钧停在巷口外一个小商铺那儿,示意姜辉麟前方不远就到了。之前林钧已告诉她,联络站是街巷中间地段一个两层的很古典的茶楼,门口挂着5个红灯笼,上面印着"小沙渡茶楼"。

  姜辉麟继续一边叫卖,一边往巷子里面走,靠近一点探个究竟。在临近茶楼不远处,姜辉麟还是一路喊着:"卖香烟喽!上好的香烟!"按照以往交通员联络的暗号,她会喊:"卖香烟喽!上好的香烟!上好的香烟!谁买香烟喽!"这连着两次前后喊法不一样,也是招呼联络站同志的暗号,按照约定,茶楼里的人会出来买烟,如果对上了暗号,她则将情报悄悄交给来人,就算完成送情报的任务了。但今天她不能这么喊,现在联络站已经被破坏了,她只能叫着所有卖香烟的小贩通用的叫卖声一一"卖香烟喽!上好的香烟!"

  茶楼里外的灯虽然都亮着,但茶楼门前和前厅空荡无人,楼下和楼上偶有人影晃动。姜辉麟机灵,迅疾向茶楼望一眼,立即察觉这一定是敌人在这里守株待兔。

  姜辉麟心想,自己要不动声色地赶紧离开这里。于是她一边继续喊着"卖香烟喽!上好的香烟!",一边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出那张着恐怖之网的巷口,这才绕弯去和林钧碰面。姜辉麟依然从林钧家的后门悄悄进去,林钧已先一步回到了家。姜辉麟把所见到情形一说,林钧便说:"李主一同志一定出事了。"三人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也没见李主一回来报平安,更加确定李主一已被敌人抓捕了。

  幸好林钧和夫人也刚搬到这里不久,除了浦东特委的赵天鹏、周大根以及刘晓、李主一四个人,还没人知道他的住址。尽管这样,林钧也决定明天一大早搬离这里。

  当天晚上,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姜辉麟帮着林钧夫妇一起收拾好行李,才熄灯休息。姜辉麟和衣躺在房间里,一夜基本没合眼。李主一是她的入党介绍人,是她革命道路上的又一个领路人。平日里,李主一待人很热情,工作有激情,办事有力度,工作之余说话幽默,常常会逗大家一次次开心地笑……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时,林钧先一人从大门出来到街上叫来两辆黄包车,等在后门的小巷口,杨淑英和姜辉麟看到车来了,从后门带着行李上车,前往上海车站附近。之后,他们又绕了两条街,在车站不远处一个里弄的一家旅馆住下后,心里才感到几分安定。

  接下来,林钧和姜辉麟继续在上海打听李主一的下落。两日后,林钧联系上了化名王源清的省委常委王若飞,并通过上海有关巡捕房和监狱的内线关系,打探到李主一的确切消息。

  那天傍晚,李主一不知省委设在小沙渡路的秘密联络点已被破坏,他一进去就被守候在那里的敌人抓个正着。李主一身上藏着的浦委写给省委的信当即被搜出,敌人判定他无疑是共产党了。李主一被捕后,先后被羁押于榆林路巡捕房、戈登路巡捕房和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敌人用老虎凳、棍棒、电烙等毒刑逼供他,但李主一始终坚贞不屈,严守党的秘密。目前,李主一已被关押到上海龙华监狱。

  林钧要留在上海与省委同志一起商量怎么营救李主一,他让姜辉麟返回奉贤乡下找刘晓他们,省委也需要知道刘晓等同志的近况如何。姜辉麟临行时,林钧禁不住对她发出一番感慨:"现今,上海是中国最繁华的地方,但对于我们这些共产党人来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被叛徒出卖,被敌人抓捕、严刑拷打甚至牺牲,随时都会轮到我们自己。你是一个有着四个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下得了这般抛家弃子的狠心?你难道不怕有一天,你也被敌人抓捕去吗?"

  "有人认为革命的出发点是•爱',而我则认为是•恨'。那么多革命者为争取国民大众的利益被反动派抓捕杀害了,我恨那些外国强盗,恨反动军阀和国民党反动派,我要和所有的革命者一起,用革命来打他们个落花流水,把他们彻底摧毁!我不怕牺牲,如果我被捕,杀头枪毙随他便。我相信共产党一定能救中国,我个人抛头颅、洒热血,换得子孙万代的平安和幸福,值得!"

  "好样的,姜辉麟同志!我们都不怕牺牲。远的不说,李主一同志就是我们身边的好榜样!"

  "是的,李主一同志就我们学习的好榜样!"姜辉麟眼含热泪。

  2

  因知道刘晓等同志已从曙光中学撤离到奉贤等地的乡下,姜辉麟就没有再去曙光中学,而是直接前往奉贤庄行镇。几番周折之后,姜辉麟终于在庄行镇和南汇县交界处的一个盐民家里找到了刘晓、刘德超以及阿姐兆麟等同志们。听到姜辉麟所报告的李主一已被捕入狱的确切情况,大家的心情立刻变得十分沉重。

  曙光中学内,先后建立了中共曙光中学特别中心支部、中共奉贤县委及中共浦东特委。在刘晓、林钧、李主一等领导下,奉贤地区党的力量有了很大发展,很短时间内全县的党员队伍就发展到数十人。同时,曙光中学的许多师生也被派到各方去宣传组织群众,发动抗租抗捐和反饥饿斗争。曙光中学内部更是显得越来越"革命"了:校歌采用被称为红色歌曲的《少年先锋队队歌》的曲调,并贴到学生办的墙报上,一时间还公开讨论着共产主义。而曙光中学过于暴露的红色革命,逐步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注意。特别是1928年3月间,中共南桥支部的党员徐宝椿、胡秉彝等因为散发刘晓从上海带回的革命传单而被抓捕后,很快牵连到曙光中学。

  黑云压境风雨来。4月5日清明节这天,曙光中学的学生放假不在学校里。上午九点,淞沪警备司令部派员会同奉贤县署秘书杨肖鲁突然率奉城法警抵达学校。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进入校园后二话不说,便以"曙光中学李主一等有共产党嫌疑"为由强行查封了曙光中学。幸运的是,在李主一去上海到省委联络站那天早上,省委派人送来了敌人要对曙光中学动手的秘密情报,因此在敌人查封曙光中学之前,刘晓已领着学校的中共党员和主要教职员工,紧急转移到奉贤西部庄行镇等地乡下和盐民生产生活地区开展隐蔽的革命活动。

  因为自己年轻和过于奔放的革命热情,而失掉了曙光中学这个重要的革命据点,刘晓感到非常痛心和愧疚,但他没有因此丧失革命的信念和意志。就在这时,中共江苏省委派王若飞来到庄行镇,指示改组奉贤县委,刘晓仍任县委书记,委员有李定扬、老乔(留日学生)、周大根和金大块头(金学明)。县委成员全部撤离城镇,分散到乡下,继续重点开展好奉贤地区农民和盐民的革命斗争。中共江苏省委的指示给刘晓等人增添了新的力量。

  于是,刘晓带领大家深入海边最艰苦的盐民中工作和生活:镇上不敢去,怕被熟人认出;吃的东西得不到保证,常常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时常在芦苇荡中开党组织工作会。为了便于接近群众,刘晓认了一位老盐民为"干爹",他嫌自己的皮肤太白,和盐民相差甚远,就在身上涂着泥,再多去晒太阳,力求使自己变得黑些。姜辉麟在他的影响下也跟着效仿,大家和盐民们一起晒盐,一道吃住,赢得了盐民们的信任和尊敬。

  中共奉贤县委终于又逐渐站稳了脚跟。在奉贤西部的庄行镇,刘晓利用与暑期训练班学员唐一新的关系,很快在唐一新的老家庄行乡姚泾村秘密建立了农民协会地下支部。在奉贤西北隅的邬桥镇,利用曙光中学学生家长的关系,秘密发展了一批药店店员和码头工人,组成了地下支部;在四团、小庙、青村港等地也发展了党支部,进而在奉贤西部地区建立了党的区委机构——中共奉西区委员会。奉西区委的党组织和党员发展很快,其中,由唐一新做支部书记的庄行党支部就有30多人……

  6月下旬,在奉贤城内隐蔽的一个党组织联络人送来消息,让刘晓派人去见一个姓林的同志。刘晓知道这一定是浦东特委的林钧书记要来了,当即派姜辉麟去了奉贤城的约定地点。

  当姜辉麟领着林钧走进设在庄行镇乡下一海边盐民家的奉贤县委所在地时,大家从姜辉麟那双红红的泪眼就可以看出,林钧带来了大家都不愿意听到的,一定是有关李主一同志的不幸消息。

  "李主一同志被关在龙华狱中的最后时刻,他的妻子前往探监。李主一坦然地向妻子嘱咐道:•我为革命而死是光荣的,要抚养好孩子,并替我在曙光中学操场后面买一块田,就把我葬在那里,坟墓旁立块石碑,碑上题•死得其所'四个字,这样我虽死犹生……6月21日黄昏,李主一被敌人判为死刑。临刑前的一天晚上,李主一还让妻子带信给战友,勉励其不要离开组织,要为党好好工作,并将所剩衣物赠送给了李逸明等同监难友。二十分钟后,李主一被枪杀在龙华狱中。"林钧流着泪说完这一段话后,姜辉麟忍不住抱着阿姐兆麟低声痛哭起来。随后,屋子里哭声一片。

  "一定要为李主一同志报仇雪恨!"这是在场的同志共同发出的喊声。

  3

  铲除张沛霖等土豪劣绅,之前已是浦东特委计划中的事。李主一也是因他身上装着的那封要对几个土豪劣绅动手的请示意见书被敌人搜索去,才暴露了共产党的身份而被当即抓捕的。

  张沛霖,出身奉贤四团镇北街一个地主家庭,家有田产700余亩。1927年起,任奉贤县东一乡行政局长的张沛霖便广立名目收取苛捐杂税,而且常与中共地下组织为敌,致使奉贤县委的多个秘密联络点屡遭破坏。李主一被捕后,张沛霖随同阮志道等人前往上海出庭"控告",死死盯着李主一不放过,从而致李主一被判死刑,也让中共江苏省委没办法实施营救。现在,必须要给以张沛霖为代表的土豪劣绅一些颜色看看。这次林钧来和刘晓等同志会合,就是接中共江苏省委指示,由浦东特委和奉贤县委一起首先向张沛霖讨还血债。

  很快,枪决张沛霖的任务交给了曾参加八一南昌起义的周大根、赵天鹏和地下交通员唐兰生来完成。周大根和赵天鹏的入党介绍人都是林钧,他们入党宣誓都是在曙光中学小阁楼里那面党旗下进行的。此时,姜辉麟也主动请缨参加了铲除恶霸张沛霖的行动小组。

  在奉贤的历史上,南桥、奉城、四团是响当当的"三大镇"。南桥是奉贤的老县城,奉城是后来的县城,那么四团镇为何能坐上第三把"交椅"呢?外乡人乍看到"四团"这个地名会摸不着头脑,不由会问:这"四"是何指?这"团"又是何意呢?其实浦东三县(川沙、南汇、奉贤)的很多地名均以"团""灶""墩"来命名,如南汇的三灶、六灶、大团、三墩,浦东的六团,还有奉贤的四团、三团。历史上,这一带沿海的居民多从事煮盐营生,而这"团""灶""墩"依次是盐业生产的管理组织级别,"四团"就是这一带盐场的第四团。

  这个张沛霖处处剥削欺负平民百姓,把四团当作他敛取不义之财的"聚宝盆"。他想方设法阻挠和扼杀共产党组织领导的农民协会抗租抗税运动,以维护他的利益。

  1928年6月16日傍晚,姜辉麟又装扮成一个卖烟卷的外乡人,来到四团镇北街的张沛霖家门前。张家大宅院门口有一个持枪叼着香烟的保镖,张沛霖正坐在院内一棵大桂花树下的石桌前喝茶消遣,大院内用人们正在忙着杀鸡、择菜,看来张沛霖晚上不会出去一一今天是除掉恶霸张沛霖为李主一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这一情报,很快送到了刘晓那儿。刘晓立即通知赵天鹏、周大根和唐兰生今晚执行任务,并由姜辉麟和刘德超配合他们一起行动。

  天渐渐黑了,赵天鹏、周大根、唐兰生每人揣上一支6英寸(1英寸=2﹒54厘米)新的马牌手枪,在四团北街上张府大门斜对面的一个小酒店里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老酒。三人一边细细地喝着,一边盯着张家大门,他们在等待姜辉麟和刘德超的前期配合,因为要想冲进张家大院处决张沛霖,必须先引开张府门前的保镖。刘晓按照计划,把这引开保镖的任务交给了姜辉麟和刘德超。

  初夏的这个晚上,凉风习习,月黑星稀。四团镇的北街上除有几个纳凉的老人摇着蒲扇,街面上没几个人行走。而张府大门前和街上几家店铺挂在门前的橘色或红色大灯笼,还是把街道照得亮亮的。

  "卖烟卷喽!这里有新上市的上好的仙女、三猫、老刀、哈德门牌香烟。"姜辉麟穿着米色的对襟短衫、蓝色的裤子、黑色的布鞋,齐耳的短发别着一个亮晶晶的蓝花发卡,身前挂着一个放着许多种香烟的木烟盒,不动声色地从一条小巷走出来,在街面上一路叫卖着。这时,刘德超也从一个小巷子里晃歪歪地出来了,他几步走到姜辉麟面前,大声叫道:

  "小阿姐,什么样新上市的上好仙女、三猫、老刀香烟?拿给我

  看看。"

  "是啊,是上好的仙女、三猫、老刀香烟,还有老牌子哈德门牌呢,你看看要哪一种?"

  "我看这•仙女牌'的好!"刘德超拿起一包"仙女牌"香烟在眼前晃了晃,然后眯起眼睛说,"不过,你这,你这个小阿姐还真像仙女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没教养,怎能戏弄我一个卖烟的妇道人家?"姜辉麒提高嗓门大声叫嚷的时候,她已偷眼看到张府门前那个保镖正背着大枪向这边走过来凑热闹了。这时,小酒店里的赵天鹏、周大根、唐兰生也走出来了。

  "我说你是仙女,是在夸你长得好看,你这女人怎么这样不识抬举!"刘德超继续与姜辉麟"纠缠"时,赵天鹏、周大根、唐兰生则跨着大步穿过大街,猛然冲进了张沛霖家的院子里。

  "嘭!嘭!嘭!"几声响亮的枪声从张沛霖家的大院里传出。

  "杀人啦!有人杀人啦!快来救命呀!"张沛霖家的大院里立即喊叫声一片。背枪的保镖听到枪声和叫喊声,惊恐中忽然回过神来,他刚从肩上取下枪准备往张家大门跑时,故作惊恐乱跑的刘德超故意转身猛地撞向他。刘德超和保镖一起摔倒在大街上,那支大枪落在光滑的石板上,滑出去七八米远。

  "杀人啦!杀人啦!快来救命呀!"张家大院里的喊声还在继续。赵天鹏、周大根、唐兰生三人进人张家大院后,一起对着正在院内乘凉喝酒的张沛霖连开几枪,将其击毙,并击伤了妄图出逃给敌人报信的张沛霖外甥姚某,然后迅速从张家后院翻过围墙,分头悄然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可是,就在第二天中午刘晓、林钧、刘德超、姜辉麟等同志弄了几个小菜准备喝杯小酒庆贺除掉张沛霖时,却传来了赵天鹏和唐兰生二人被抓捕的消息。

  原来昨天夜里,周大根经奉城到了塘外岳父家中过了一宿,第二天早晨他将手枪托内兄李良生代为保管,并让李良生转告其妹早早做好应变的准备,自己则化装成商人去了上海。而赵天鹏和唐兰生一起走到奉贤东北的泰日桥镇时,忽然被一帮地主的巡逻武装给拦住了。虽然赵天鹏和唐兰生之前已将手枪藏匿在四团镇外一个破庙的墙脚下,但巡逻队还是发现了赵天鹏身上的血迹,再加上之前他们也听到南面四团镇方向有枪响,当即便将赵天鹏和唐兰生铐住押解到南桥。由于张家很快报了警,赵天鹏和唐兰生随即又先后被押到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看守所和龙华监狱审讯。

  锄除了民愤极大的四团恶霸张沛霖,但革命战友赵天鹏和唐兰生却落入敌人手中,这真是一波刚平一浪又起。随后不久,有关赵天鹏在龙华监狱英勇就义、唐兰生被判刑八年的消息便传来了。

  赵天鹏和唐兰生在监狱中坚定顽强,无论敌人对他们用什么酷刑,他们都没吐出半个对党组织和同志们不利的字。尽管中共江苏省委以及刘晓、林钧都想方设法进行多方营救,但终因张沛霖的家人盯得紧,再加上奉贤反动政府也盯住不放,最终营救失败。7月2日,赵天鹏被押到奉贤四团镇的一棵银杏树下枪杀示众。赵天鹏英勇牺牲时,大声地喊着:"共产党万岁!""共产主义万岁!"

  又一个革命战友倒在了敌人的枪口下,姜辉麟和同志们的心中又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大家的心情再度沉重了许多。但同时,那革命斗争的意志也更加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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