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补习学校的发展，扬起和敬小英也有了一些积蓄。几年前还是穷困潦倒的敬小英，逐渐对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夜深人静之时盘点财富成了她的最爱。
扬起迷上网络之后，常常夜半三更还在忙于打理“铁打的营盘”的琐事。为了不影响敬小英，他搬到了书房，晚上上网上累了就一个人在书房睡觉，有了生理需要，他和敬小英才同床共枕。每天晚上洗漱毕，进卧室关门上锁、拉严窗帘、打开床头灯，卧室成了敬小英一个人的私密空间。此时的敬小英如同索漠城里的葛朗台，打开保险柜，取出她和扬起的全部积蓄——二十万元人民币现款，开始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点钞动作。扬起给她说过多次，现钞保管不方便、不安全，让她存到银行，这样多少还有一点利息收入。但她不听，她的理由是：存折、基金账户上的钱都是些数字，给人虚无的感觉。而一张张、一沓沓的钞票，感觉到的才是实实在在的财富。她点钞的熟练和动作的规范已不亚于银行职员。拿起一沓崭新的钞票，她先在耳边抖一抖，听听清脆的哗哗声，饱饱耳福。再用左手中指和无名指夹住纸币的一端，拇指将纸币头压成斜面，然后右手分开的五指轻轻划过斜面，每次分开5张纸币。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在这个过程中，她通过视觉、听觉和手的触觉，酣畅淋漓的感受着拥有财富的充实、快慰、愉悦。
钱能带来愉悦、能使鬼推磨，但也能带来痛苦，能把人变成它的奴隶、变成推磨鬼。随着对金钱欲望的不断膨胀，敬小英开始了玩钱的游戏。开始她只是和荣校的教职工搓搓麻将，每次输赢少则几十元，多则几百元，对生活倒也没有什么影响。但她很快就不满足于这种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要玩就玩心惊肉跳、痛痛快快。蓉市那段时间以资本运作为名的传销十分嚣张，周围不少熟人都在怂恿她参加，有的还准备把她发展为下线。她手头已收到了若干份诸如：“千万富翁的摇篮”、“一夜暴富不是梦”、“资本运作让你快速跻身中产阶级”等传销资料。过去的教训使她起初对这些资料不屑一顾，随便丢在茶几上。一天晚饭后，无所事事的她随手拿起一份传销资料翻了翻，资料内容让她产生了兴趣。
蓉市发展为你开启财富之门
——“1040工程”募资公告
中央关于西部大开发和建设通向东南亚大通道、加快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建设的重大战略，吹响了蓉市跨越发展的号角。加快蓉市发展，万事具备只欠资金。蓉市贫穷落后，地方财政保吃饭尚且捉襟见肘，那能指望搞建设、投资？蓉市跨越发展必须充分发挥民智民资民力的作用。服务蓉市跨越发展的“1040工程”，旨在聚集民间闲散资金，投资蓉市重大开发项目，使广大民众共享蓉市发展成果。
“1040工程”管理团队具有资本运作的高水平，成员大多数是“海归”，有悉尼大学教授、哈弗大学经济学博士、香港亚洲金融研究所资深研究员、汇丰银行退休高管、已退休的西南某省人大副主任、北京某报社原总编等。
“1040工程”募资对象主要是：民营企业老板及高管；退休的国企高管、公务员、军官；资金充裕的其他人士。为确保投资安全，拒绝在职公务员、现役军人、劳改劳教释放人员、有黑社会背景嫌疑的人参与。
“1040工程”运作模式：入伙时交69800元，购买21份、每份3800元的份额。入伙次月，“组织”退还19000元，实际出资额即为50800元。入伙后要发展3个下线，3个下线再发展3个下线，当自己发展的下线达到29人时，即可晋升为老总，升总后每月拿工资10万——99万元不等，直到拿满1040万元，就从“组织”出局，完成资本运作。
看完资料，敬小英感到这个“1040工程”，并不像过去了解的传销不靠谱，它紧跟中央重大决策，筹资目的明确，理由充分，用途合理；运作团队高学历、高智商、高名望；参与人员高起点、高素质、高收入；防范措施严密苛刻；投资回报丰厚，俨然是政府或大型企业的投资计划书。看着看着，敬小英渐渐放松了思想上的戒备，加之蓉市街头巷尾对“1040工程”的热议，熟人朋友三天两头鼓动投资“1040工程”，敬小英捂紧的钱袋终于松开。第一次她交了69800元。为发展下线，她联系亲戚、闺中密友、同学，甚至老师，但不是没钱，就是怀疑这是天上掉馅饼的骗局不愿掏钱。折腾了一段时间一个下线也没有发展到。她向自己的上线请教，上线点拨她，可从家人、亲属做起，由近到远、由易到难。敬小英恍然大悟，，马上把扬起和她父亲发展为自己的下线，代他们交了139600元，连同她自己交的哪一份，“组织”共返给她57000元，实际交了152400元。第二年她收到了4万元红利，她把“组织”退回的钱，连同分得的红利，再东拼西凑攒够了101600元。她向上线请求，她不要返回款，让她再买两个下线的份额，上线慷慨的答应了她。这样，才到第二年，她交“组织”254000元（其中除了4万元是“组织”分的红利，其余214000元是她家里的全部积蓄。），换回的是连她在内共5个人的团队。她开始盘算她的财富递增和生活品质提升计划。按照“1040工程”的运作，她争取两年就把自己的下线发展到29人的团队标准，享受升总的待遇。这样，从第三个年头她就可以拿上百万元的年薪，几年她就成了千万、亿万富翁。有了钱，要买带花园的独栋别墅，买豪华跑车，买高档首饰，还要和扬起出国旅游……总之，要充分享受高档次、高品位的生活。
就在敬小英做着升总，每月等着数银子，做着富豪美梦时，他的上线突然打电话告诉她，“1040工程”老总联系不上了。敬小英和许多入伙人都只知道自己的上线，老总只同下一层级的少数几个分总联系，老总直接管理入伙人交费的银行专用资金账户。老总失踪，入伙的资金是否安全？敬小英和几个平级的入伙人赶紧到银行查询，银行回复：他们打款进去的那个账户上的钱早已转走。
二十多万元如同打水漂转眼就没了，敬小英心里象刀割一样。这些钱有扬起的伤残费，有扬起和她在培训学校几年攒起来的薪酬，平时除了一日三餐的开销，连流行的时装她都舍不得买，那是留给以后孩子的教育费、成家置业费，以及他们一家应付不测之需、她和扬起的养老费。因事业刚起步，她和扬起要小孩的事一推再推，现在她已近35岁，她和扬起商定明年就要小孩。现在钱没了，意味着今后孩子的成长、成家立业没了保障，她哪还敢要小孩。况且扬起的状况比不得肢体健全的人，万一残疾随着年龄的增长恶化，治病、养老等等怎么办？她感到了恐慌。每到晚上，她习惯性的打开保险柜，看到连纸片也没有一张的空柜子，更加失落。她是背着扬起参与“1040”工程的，到现在扬起都还蒙在鼓里。结婚后周围就有不少闲言碎语，说她年轻漂亮，找一个残疾的男人一定是另有所图；说她好手好脚的还要靠一个高位截瘫的老公挣钱养着，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摆设；说她早晚是个败家精……原想挣了钱给扬起一个惊喜，让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看看，她敬小英不仅外表漂亮，她的财商、投资眼光、赚钱能耐也不比别人差，她嫁给扬起不是沾他的光，而是带给他财运、福气。可是现在钱没赚着倒蚀了老本，岂不是应了那些搬弄是非的屁话，她怎么对得起扬起对得起这个家，要强的她今后还怎么挺直腰板做人，别人的唾沫星子淹都要淹死人。
夜阑人静，敬小英辗转反侧，想着怎样弥补自己的过失，尽快把骗走的钱找回来。接到上线电话的当天她就报了警，警方说蓉市最近类似的案子起码有数十起，由于“1040工程”组织采取的是类似谍报机构的联络方式，下线与上线除了定期指定方式的单线联络，对上线的情况知之甚少。至于老总，简直就像影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犯罪线索几乎为零。所以，这些案子成了事实上的无头案。看来靠破案把钱找回来已无什么希望。那里有不担风险的快速生财之道呢？她想起了前不久手机收到的一条关于招聘网络视频服务员的短信，当时认为是欺诈广告没有细看，但因手头正忙着其它事情来不及将其删除。她打开手机翻看已收信息，找到了那条短信。那是一家叫“五洲视屏娱乐公司”的招聘广告，该公司拟招聘年轻貌美气质高雅的网络视频女性兼职服务员，月薪万元以上，详情面谈。兼职、高薪、时兴的高雅娱乐吸引了敬小英，尤其是尽快“捞钱”的心理使她决定去应聘。
第二天下午，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敬小英来到蓉城市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城中村，附近几条小巷都转遍了也没找着公司招牌，敬小英打了短信留的联系电话，接电话的问她在那里，让她不要离开出来接她。和别的城中村的环境一样，这里也是藏污纳诟、脏乱差黄赌毒盗抢假冒伪劣汇聚之地。接敬小英的人引着她进了一条一米多宽的小巷，路面坑坑洼洼，水果皮、烂菜叶、餐巾纸、踩扁的饮料瓶、燃烧后的蜂窝煤柱状块、黄黄绿绿的塑料袋等生活垃圾铺撒在路面，低洼的地方淤积着东一摊西一摊的生活污水。两边都是隔成小间的店面，有卖吃的早餐店、小吃店、小菜馆、烧烤摊；有卖日用品的小超市、杂货店、烟酒店、鲜肉摊、蔬菜摊；有娱乐的茶室、麻将室、电玩游戏室；有提供各种服务的私人旅馆、洗澡室、理发美容店、沐足屋、按摩室……少数店面、摊位的门头上有简易标志，而大多则无名无号，这些个体经营户基本属于工商、税务、卫生等监管部门几不管的地方。抬头往上看，两边房子的屋檐几乎靠在一起，只留了几十厘米宽的缝隙，老百姓叫“一线天”、“握手房”。一位城市领导视察城中村说：如果发生地震，这里就是一片坟场；如果发生火灾，这里就是火葬场。窗口的晒衣杆上,花花绿绿的衣裙、被单、裤头、乳罩如博览会、奥运会上的万国旗，在巷道两侧上方排成一条仿佛迎宾的夹道。巷道的主旋律永远是“哗啦、哗啦”的搓麻将声,辅之以“嚓喇！”的炒菜炝锅声，“嗞嗞嗞”的高压锅喷气声，“呼呼呼”的电吹风声等协奏、伴奏。巷道的味道五味杂陈，烧烤摊上的臭豆腐味、餐馆飘出的菜香、劣质染发焗油膏呛人的的怪味、澡堂散发的汗臊味。巷道狭窄的空间，绿头苍蝇象轰炸机群呼啸着俯冲拉起，烟雾缭绕。
城中村是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经济飞速发展、城市化进程加速出现的特有现象。几步之遥的街面是宽敞的大道、闪烁的霓虹、高耸时髦的现代建筑、五彩缤纷的豪华店面、高档精美的商品，就连人行道铺的也是漂亮的瓷砖，垃圾桶用的也是不锈钢。而城中村则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它是华服包裹着的又脏又破的里子。
敬小英尾随着来到一栋出租房,上到五层顶楼,终于看到了门边挂着的“五洲视屏娱乐公司”的牌子。接待敬小英的王总给她介绍了公司的简要情况和拟招聘的服务员的工作、待遇。公司专营拍摄网络播放的视频娱乐片，娱乐对象主要是工作、生活压力过大的人群，让他们通过浏览视频达到减压放松发泄，使绷得过紧的神经得到舒缓，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王总打开一台手提电脑，放入光碟，让敬小英看过去拍的片子。字幕跳出：“踩花少年”几个大字。一位英俊少年似乎遭受失恋之痛，手拿一张美女相片，满脸忧郁、愁眉紧锁，看了看相片，咬咬牙，发狠的将相片撕得粉碎，扬手将碎片撒向空中。忧郁的少年来到一处花园，园内玫瑰花鲜红如血，郁金香含苞待放，迎春花把大片的草地装点成紫色的地毯……浓浓的春色惹恼了失恋的少年，他把失恋的痛苦发泄在眼前盛开的花朵上。少年的长筒马靴似战马的铁蹄肆意蹂躏着草地上的迎春花，嫩绿的枝叶、紫色的花朵在靴底下呻吟着倒下，墨绿色的汁液浸染了花下的黄土……被蹂躏的迎春花渐渐幻化成被马靴踢倒的窈窕美女，靴底显现出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容。少年来到郁金香前，粗暴地拔起一株株花苗，一片一片剥开含苞的花瓣……花瓣渐渐幻化成美女的红唇，被少年的双手撕扯着变成各种怪异的形状。少年又来到玫瑰花前，赤手劈下一枝枝带刺的玫瑰，玫瑰刺伤了少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花瓣上，血染的玫瑰更加娇艳，玫瑰的红色不断扩展，最后幻化成一个血色的天地……少年疯狂的笑声响起。
王总退出碟片对敬小英说，这段视频主要对象是十六七岁的失恋少年。现在聘你来打算拍一个叫“虐畜女”的视频，通过片中少妇虐待小猫、小狗、小兔等动物细节的展示，使观看者因为工作、学习、生活或者其它原因导致的心情的郁闷得到宣泄。王总强调，视频只提供给国外网络，国内尤其是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到。所以，不用担心遭遇“人肉搜索”影响自己的名誉。至于报酬，王总说，拍一个十多分钟的视频起码给数万元，如果视频点击率高，还会得到额外的奖励。
敬小英想，视频情节简单，不需要什么演技；视频仅供外国人浏览，没有名誉之忧；报酬优厚，简直就是弯腰拾钱的事情，何乐而不为？于是爽快的与王总签了协议。
“虐畜女”第一节拍的是虐猫。先是小猫的各种可爱的镜头：蜷臥酣睡的、追逐嬉闹的、打滚撒娇的、以头蹭主人脸颊的、为主人舔脚丫的……再就是闯祸的猫：小猫跳上博士架，翻落打碎收藏的瓷器、溜进储藏室偷吃食品、爬上阳台咬伤笼中爱鸟……最后才是虐猫。少妇用绳子将猫吊起来，先用钳子把猫的胡须一根根拔掉，又用剪刀将猫的耳朵剪掉，再用起子将猫的两只眼珠挖出来，在少妇柔弱纤细的小手的蹂躏下，小猫变得血糊淋噹，形容十分恐怖。
录像拍完敬小英马上就拿到3万元的酬金，合作的国外网络经营商很快又反馈回信息，视频点击率不断攀高，敬小英又拿到两万元的奖励。举手之劳就拿到5万元，敬小英第一次感到找钱这么容易。在公司的庆功宴上，敬小英的心情一扫传销被骗以来的阴霾，兴奋激动喜悦全部写在脸上，频频举杯敬王总、敬同事，王总、同事的敬酒来者不拒，敬小英喝得烂醉如泥倒在酒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