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入腊月二十三以后,来村里转悠的小贩比以前更多了。盆地里的人有上半年忙农业,下半年走县串府当货郎的传统。他们称之谓“登山匠”(即翻山越岭背着货担售卖的人),尤其是冬季的被套,夏季的蚊帐,更是来了一批人又来一批人,吆喝着卖。

  货郎们担着一挑子一百多斤的担子一路从盘龙镇穿山越坡沿河而下。一路上吼起高亢入云的曲子,是他们自编的歌谣《扁担歌》:

    一根扁担呀肩膀上搁,

    搁在肩膀上呀似呀吗似秤砣;

    这边担的是家头的柴米油盐约,

    那头挑的是娃儿的学费一年比一年多。

    一根扁担呀肩膀上搁,

    搁在肩膀上呀似呀吗似秤砣;

    这边担的是婆娘的眼睛盯起要找钱回家哟,

    那边是镇政府的提留哪名堂有那么呀多。

    一根扁担呀肩膀上搁,

    搁在肩膀上呀似呀吗似秤砣;

    耍起的大娘大婶快回来看哟,

    为你回乡的妹子选点陪嫁的好货。

    一根扁担呀肩膀上搁,

    搁在肩膀上呀似呀吗似秤砣;

    人一辈子再累都要雄起哟,

    担子再重是男人就不要退缩。

  到了一个村子就会歇息的货郎们在村前放下担子.翻开花花绿绿的枕套被单蚊帐和毛毯。嫂子们递上一杯热滚滚的茶水,货郎们一边喝一边歇息着。大婶大嫂们根据要回乡的亲人的喜好选好那崭新的被套、枕巾和床单,和货郎们一边说笑一边讨价还价,在一阵激烈的斗嘴或者一阵激烈的哄笑声中买走一件件需要的产品。如果时过正午或者天色已晚,讲仁义的村里人家会邀请那些沧桑的货郎们吃饭或留宿,帮他们介绍几个买主。不过货郎们一般都回到镇上的旅馆里去。他们一大帮子人出来,合伙住在盘龙镇廉价的三元一铺的旅馆里,不回去同伙要担心。盘龙镇的街道晚上是冷清的,黑灯瞎火,疲惫的货郎们借旅馆老板娘的蜂窝煤灶炖上一锅肉菜交融的火锅,在热气腾腾的火锅旁,一群人喝着烈性的高粱酒,任熏熏的酒意和狂放的猜拳声忘记一天的疲劳和冬夜寂寞的寒冷。

  除了卖蚊帐被套的“登山匠”,还有很多形形色色下乡叫卖的小贩。挑一担子花椒下乡叫卖的;卖打火机的;担豆腐吆喝的;收破铜烂铁的;拿着凿子敲着节奏分明的板眼卖麦芽糖的拉制而成的麻糖的,也时常在盘龙镇赶上半天集市之后下半天就担上担子下乡叫卖的。那悠扬的穿越冬天田野的吆喝,清亮而高亢,透过薄薄的冬雾,洋溢在年前的气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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