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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5年11月20日,黄浦江两岸上百里的范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然落下一场大雪。具有典型江南水乡之妙的浦江北岸古老的松江城,那石桥、流水、人家,那白墙、青砖、小黑瓦、马头墙,在大雪之后更加呈现出素净、典雅、古朴的美。

  21日的清晨,松江城内外一派银装素裹,这是大自然造就的特别景象,特别地静美,特别地吉祥。对于城里的姜家和黄家而言,这不仅是瑞雪兆丰年,更是瑞雪送喜庆了。

  什么喜庆呢?姜家的女儿今天要出嫁,黄家的儿子要迎亲。

  “嘿!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早了许多,这是一场提前而降的瑞雪。或许就是为我们二闺女辉麟今天出嫁而飘落的。开门迎瑞雪,这一定是一场吉祥的雪,我们的辉麟一定会有一场祥瑞的姻缘。“

  “这一夜悄悄飘落的大雪,把我们松江老城装点得很美。我们家的二姑娘竟然天赐了这样一个瑞雪飘落的美好日子出嫁,这一定是个好兆头……“

  唐代华亭建置为县时,修筑了县城(县府就在今岳阳街道办事处)。元末,张士诚拓宽了城池。明洪武三十年(1397)设松江守备千户所,改筑为砖城。其城周围九里一百七十三步,高一丈八尺;雉蝶三千三百六十九个,铺舍二十六间,敌台二十座;开设四座城门,东门“披云“,西门“谷阳“,南门“集仙“,北门“通波“;各门外建月城,门旁边开设水门;护城河长一千八百一十三丈二尺,宽十丈,深七尺。崇祯三年(1630),郡守方岳修葺铺舍、敌台,增高雉蝶,修葺各门城楼并取名,东门“迎生楼“,西门“宝成楼“,南门“阜民楼“,北门“拱宸楼”。此后,清康熙、乾隆、道光、同治、光绪年间都有修葺。至辉麟出嫁时,这城一直还保存完好。

  这一日,松江城西北仓桥境中心弄的姜家小四合院内,姜氏“掌门人“倪夫人,天一亮就早早打开门户并叫起大女儿兆麟,母女俩来到院里对着仍在飞舞着雪花的天空,由衷地为今天就要嫁到城东黄家的二姑娘辉麟说着吉祥话。

  “兆麟,让辉麟多睡一会儿,你先去把长麟、还麟、余麟都叫起来,一会儿家里亲戚都要到了,让长麟起来和我一起准备早饭,你去把辉麟的嫁妆再数一数,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你阿爸虽然那么早就丢下我们不管了,但黄家在松江算是大户人家,我们也不能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倪夫人说完这番话时,眼眶已是湿湿的。今天是二女儿出嫁成婚的喜庆之日,倪夫人不想在今天流泪,她连忙转身回屋里忙活去了。

  兆麟看阿妈热泪盈盈地回屋后,泪水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兆麟在家排行老大,是长女。她二十岁时在景贤女校专修科结业之后,嫁给松江一地主家庭,不想婚后仅仅九个月,其夫就因病离世。之后不久,她便投身革命事业,加入了国民党组织,整天在外面忙,很少顾得了家。自己大辉麟三岁,今天唯一的妹妹就要出嫁了,家里还有三个在读书的弟弟,生活的重担就全落在阿妈一个人肩上了。兆麟忍不住抹着眼泪,依偎在门旁思想着……


  2

  辉麟的闺房在二层小阁楼上,阁楼有两间房,她和大姐兆麟一人用一间。辉麟昨晚也睡得很迟,但今天是自己出嫁到黄家的喜日子,天还没大亮她就醒了,只是躺在床上没起来。阿妈和大姐在窗外说的话,她隐隐约约听到了。辉麟听说外面下大雪了,起身披上棉袄移到床边的窗前,打开花格窗一看,雪花儿还在纷纷静静地飘落着,近处远处满目都是素白莹亮的纯洁与美妙。这一场忽然而降的大雪真是太强大了,这世间的一切污浊、破败、不平等,甚至还有黑暗和罪恶,竟然在一夜之间全被掩埋在这白茫茫的雪被之下,消失不见了。辉麟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突然会触景生情地冒出了这样一份感想。

  刚才阿妈说:“开门迎瑞雪……我们的辉麟一定会有一场祥瑞的姻缘。“辉麟心想,这场姻缘到底会不会吉祥如意,还是个未知数,只是刚刚长大,刚能帮助阿妈做点家务事,就要离开阿妈和弟弟们去嫁人,到一个陌生人的家里生活,自己才十九岁,这真是有点不甘心,或者说是几多伤心了。转瞬间,辉麟脑海中生出一缕缕对家世的回想。

  姜家在松江城是老门户,曾经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辉麟曾听阿爸说过:姜氏的祖上多代是松江城有名望的书香门第,阿大(祖父)是秀才;阿爸姜尧臣是城里有名的私塾教师,还兼施中医儿科医道;阿妈也是读书人家出身,识字读书多年,嫁到姜家后练成了一手中医儿科推拿的好技艺。

  清朝末年,清政府极为黑暗腐败,阿爸忧念国家危亡,但报国无门,救国乏术。有一天,他在上海从《民报》和《新民丛报》上获悉孙中山在日本成立中国同盟会的消息,当即回到松江进行秘密宣传,并带头在松江城剪去了发辫,以迎接新时代的到来。之后,阿爸通过多种渠道接触到了一些新思想,他带头倡议停办私塾,创立学堂,与友辈一起为教育改革奔走于上海、松江之间,不辞辛劳。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他终因劳累过度,肺病复发去世。这年,敬爱的阿爸年仅三十七岁,当时的辉麟才九岁。有关阿爸的一些不平凡的经历,辉麟都是日后听阿妈说出来的。

  辉麟的阿爸、阿妈共生过七个子女,两个不幸天折。阿爸过世后,阿妈以过人的毅力和能耐拉扯着三男二女五个孩子。尽管,他们得到外公家的一些资助,也还是吃尽了人间的辛酸苦辣。阿妈是一个十分明事知理的女性,再苦再累,她仍凭借着闻名松江城内外的中医小儿推拿之技,让五个儿女都勉强有识字读书之机会。

  “兆麟,你还在外面做啥?快去把你三个小弟喊起来。“兆麟听到阿妈的一声叫唤,连忙回屋去叫弟弟们起床。与此同时,阿妈的喊声也把辉麟从深深的回想中拉了回来。


  3

  “外面下大雪了,天早就大亮了,你们三个懒虫还赖在床上不起来,你们的二姐今天就要出嫁了,你们还不赶快起来多为姐姐做点事。“睡在一张大床上的长麟、还麟、余麟,在大姐兆麟边推边小声的叫喊中,一个个揉了揉迷糊的眼睛连忙爬了起来。

  雪,还在不声不响地飘落着。弟兄仁起床后不免要在院内院外的雪地里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兴高采烈地玩耍一阵儿。长麟被叫去帮着阿妈到厢房里的锅灶下烧火,阿妈在锅台上下忙着做菜做饭;堂房里,兆麟则带着还麟、余麟检数着辉麟嫁妆中的一些小件什,与前几天阿妈写好的辉麟出嫁时应该准备和需要带到婆家的物品清单进行核对,以防遗漏。

  “阿妈说过,应该有的和必须今天带走的,一样也不能少,这叫礼节,我们仨都要认真点,待会大嫉嫉(姑姑)、大舅母、大姨们来了还要一起检查呢,我们不要让她们挑出多少毛病,说我们办事不细心。“兆麟还真是有大姐的派头呢。

  不一会儿,辉麟嫡亲和堂房的伯伯、伯母、叔叔、婶婶、嫉嫉、嫉父、舅舅、舅母、姨娘、姨父及各家的孩子们陆续都来了。送闺女出嫁,自然也是家族中一件大事。大家有的帮着弄菜、做饭,有着帮着挑水、拾柴火,更重要的还是去帮助检查嫁妆是否都准备到位。当然,最重要的事儿还得由大伯母、大舅母和大姨来担当了。

  松江一直是江南著名的鱼米之乡。时至1915年,上海滩由于西方文明和资本的进人,社会、经济、文化和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迎亲出嫁的风俗也随之有所摒弃和改良。但是,姜家世代生活在千年松江古城里,这婚嫁习俗大都还是要沿袭松江的传统。姜家二姑娘和黄家大少爷的婚姻也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嫁必得有三媒六证“之传统还要有的。况且,这黄家也是多代生活在松江的人,他们家也是要遵循松江传统风俗的。

  媒人征得女方家同意可以做这门亲事之后,男方家便要行“小礼“,双亲即择婚日,届时,男方家要送干果四品一一荔枝、桂圆、胡桃、蜜枣,以及茶叶若干,寓意“甜甜蜜蜜乐陶陶,成双成对活到老“。此外,还要送上未来姑爷的生辰八字。

  女方家觉得可以做这门亲的时候,隔一段日子,男方家就得在迎亲前些日子向女方家行“盘礼“作为定亲之礼,并要在女方家附近的酒楼宴请媒人和男女两家的主要亲戚,邻里间还要送一些团子(一小包大糕和小糖块),以此向亲邻告之这门婚事已定。而这“盘礼“中的“盘“,至少要四盘,多者或六盘、八盘乃至十二盘,盘中最主要的是送给未来新娘的首饰。这首饰,一般人家用银质的,中产人家要用“全金六礼“,那富有人家则会用珠、翠、钻石的“全钻六礼“。其他的“盘礼“是要送上吉祥草、万年青、茶叶、糕点等,前两样是祝福男女结合吉祥长青,这茶叶则是茶礼习俗,因古人以为“茶不移本,植必子生“,也取其“不移志“之意。

  礼盘被送至女方家后,女方家除将盘礼中的首饰、花草全部接受,其他的盘礼每样都只收受一半,余下的一半再与添加的衣料、鞋帽等,一并作“回盘“之物,再行送还给男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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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江传统习俗中,迎娶新娘的前一天,媒人是要带着准新郎和伙计(一般百姓家只有准新郎自己)挑上装着公鸡、青鱼、猪腿、白鹅以及干果等的彩礼到女方家去“上盘头“。女方家只招待准女婿一些茶点,然后告诉媒人,女方家有多少嫁妆,让男方家知道需要多少普绳、单杠、落担等。照规矩,男方家带来的“上盘头“中必不可少的还有一份清单,清单上必须标明的还有第二天迎亲带来的一份“重礼“,那就是多少银元。

  前一日上午,黄家请来的媒人带着准新郎黄少爷和担着“上盘头“的伙计如期来到姜家。黄少爷已是第二次到姜家了,第一次来姜家是和媒人来行定亲“盘礼“的。这次来,倒是不像上次那么腼腆拘谨了。但是,该行的尊敬之礼还是一一都要到位的。

  “这准新郎长得挺俊哩,这面相、这身材、这衣衫,还真有点气度不凡呢,他还真配得上我们二姑娘。“

  “当然啦!这黄家在松江也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长大的少爷,自然是大户人家的气质和派头。当然,也只有这样人家的少爷,才配得上我们姜家聪明貌美的二小姐。“

  看来,第一次见到黄少爷的姜家长辈亲戚,对这准新郎还是满意且赞赏有加的。

  按传统规矩,准新郎来女方家行“上盘头“礼时,准新娘是不与准新郎见面的。这里一切事务也都由媒人来办理,准新郎只管在旁喝茶就行了。媒人交完带来的“上盘头“,倪夫人也让媒人看了准备好的大件嫁妆。这时,媒人便从怀里掏出这“上盘头“的清单呈给倪夫人:“老夫人,这是从黄少爷家带来的•上盘头‘清单,请您过目、查验为好。“

  倪夫人接过清单浏览。呦!这清单上所写的银元数,比常规礼节数要多上好多倍。这多出来的“厚礼“,足以支撑辉麟三个弟弟四至五年上学堂读书所需的费用。

  “这银元的数字是写错了吧!这么厚重的礼,是不合礼规的哟!“倪夫人略带几分诧异地说。媒人见倪夫人脸上露出一些不悦之色,连忙上前说:“黄家出这份重礼不是要显示家里多富有,是考虑姜先生去世早,家里只靠夫人您一人持家,还有几个少爷要读书,是真心要帮姜家解决一些经济上的实际困难。“

  倪夫人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叫上兆麟一起上楼去找辉麟。

  “我们姜家再困难,也不能让人家说我们姜家在卖闺女,况且,我们家还没到那一步。“这娘仁一碰头,一致表示坚决不能要这一份多出的厚重之“礼“。

  “黄家的这份心意,我们是真心地领了,就按松江城正常的礼节办就行了,超出范围的银元我们一块都不要,今后我们若是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主动张口请求支持的,这就请您代我先谢谢黄家了!“倪夫人当即下楼向媒人直言,不能接受黄家这份多出的“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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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古城、老城呀,就是老传统、老规矩多。在松江城,结婚礼俗中还有一项重要的程序,那就是在正式迎娶新娘前一日的下午,女方家是要自行“大盘礼“的,俗称“拿衣裳““理嫁妆“。这本来是件高兴的喜事,但由于女儿明天就要离开娘家,故而这一过程要显得十分悲戚。

  前一日,十九岁的准新娘辉麟坐在姐姐兆麟身边,看姐姐为自己缝制婚礼当天要使用的那床喜被上的红绿被头(有嫂子的人家,是由嫂子为其缝制的)。兆麟一针一线悉心地将红绿被头缝好后,便用一大块绸缎被面把被头、枕头打成铺盖,这叫“被捎“。尔后,母亲亲手把为辉麟准备的被头、衣裳、料子一件件递给兆麟,由她一样样地放入箱中,以示女儿从娘家带走的东西,此谓“填箱“之俗。按常规,此时母亲和待嫁女便要开始对着“哭嫁“了,这是一种带哭腔的歌唱,并且要有一定的旋律与内容,也就是“哭嫁歌“了。颇如:“娘的宝贝因啊,爹娘听啥未事拨拉依啊,委屈促个宝贝因啊……““我的亲姆妈啊,因要到人家去啦,不能孝顺依啦……“等。

  不过,辉麟和她阿妈省去了这一项“哭嫁歌“,姜家人毕竟都是已接受民主新思想的有文化之人。尽管如此,当倪夫人和她的辉麟坐到一起四目相对时,还是情不自禁地四目盈泪了。

  “辉麟,明天你就要嫁到黄家了,虽然你是有新思想的女性,到了婆家还是要做好一个黄家媳妇应该做的事情。这黄家原本也算是松江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我看你要嫁的那黄少爷,也是一个喝过墨水、聪明、本分、才貌双全的郎君,配你,配我们姜家也是绰绰有余的。我也知道你不想这么早就嫁人,但你下面还有长麟、还麟、余麟三个弟弟,他们都还小,我也舍不得让他们失去读书机会,这年头虽然兵荒马乱,但多读点书,对今后成家立业一定会有帮助的。你从小就是一个好强又十分懂事的闺女,你是知道阿妈的心,知道家里的处境的。只是你阿爸没把你们都拉扯大就过早地离开人世,我也没有太多的能力多为你陪些值钱的嫁妆,是阿妈太亏欠你了!“倪夫人拉着辉麟的手说着这些话时,滚热的泪珠已止不住落在了辉麟的手上。

  “阿妈,这怎么能说您亏欠我呢!要欠,也是这万恶的社会亏欠我们。要不是这社会整天都是兵荒马乱的,我阿爸怎么会这么早就过世呢!这么多年,您吃辛受苦又做阿妈又做阿爸地拉扯养育我们长大,还让我们都能有机会进学堂去识字读书。要说亏欠,也是女儿亏欠您,我现在已经长大,还没帮您多做几年事,没多在您面前尽点孝心,这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不过,阿妈,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您永远是我的好阿妈。黄家离我们家不远,您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帮你多做点家务事的。说实在的,阿妈,我真的舍不得离开您,离开这个家!“说着,辉麟也泪流满面地扑到母亲怀里“呜呜“地抽泣起来了。

  “好闺女,阿妈也舍不得你离开我,离开这个家。但是自古以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能一辈子守在阿妈身边,你今后也是要做阿妈的。阿妈祝福你嫁到一个好人家,有个好归属!“倪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轻柔地抚摸着辉麟的肩头。此时的倪夫人是心酸而又内疚的,虽然她为辉麟这孩子选的这个婆家不算太富有,但这黄家一方面有一些房产可以出租,还开了一个十分时尚的照相馆,在松江仓城还算个不错的人家。但是,辉麟毕竟才十九岁,起初也是十二分地不想这么早就嫁人的。这闺女能同意出嫁,也是为了这个家里能少一张吃饭的嘴。

  天空中白蝴蝶一样飞舞的雪花渐渐地小了,姜家的亲戚也越来越多了。午饭过后,黄家就要来迎亲了。倪夫人一边忙里忙外地安排着简单的喜宴,招呼着亲戚、邻居就座,还不时地去看一看嫁妆是否都已准备齐全,同时还要去楼上看看兆麟为辉麟梳妆得怎么样了。如果辉麟上头的两个哥哥没有天折,一定会是她的两个嫂子在为她梳妆打扮的,这是松江的传统和规矩。今天是二闺女的喜日子,本不应该想到这些,但看到姐姐在为出嫁的妹妹认真梳妆的情景,脑海中不由地就冒出了此时不该去想的事。倪夫人心里一边责怪自己,一边眼泪禁不住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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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灯彩旗和昂着头鼓着劲吹喜乐的迎亲喇叭队在前面引路,紧跟其后的是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的新郎黄勖哉。大喜之日,新郎黄勖哉身着枣红色绒缎棉马褂、深灰色绸缎棉喇叭长袍,头戴黑色绒缎瓜皮小帽,足蹬京式圆口绒缎黑布鞋,胸佩一朵大红花,颇有一副气宇轩昂的派头。手摆着大红手绢的媒婆,扭着腰走在新娘坐的大红色八抬大轿前面;那十几个挑抬着嫁妆的壮汉,一路哼唱着欢乐的民间小调跟在其后,这可是好一派喜气洋洋、风风光光的迎亲队伍。

  按照松江的风俗,这迎亲队伍的到来,意味着女方家的“《十戒训》哭嫁“又应该开场了,此时“哭嫁歌“的内容,是新娘母亲边哭边告诫女儿怎样做个好媳妇,而新娘则仍是“哭“如何舍不得离开娘家,以及请求哥嫂或弟弟、弟媳如何帮助自己照顾父母亲等。此后,则是由阿妈亲自给出嫁的女儿喂饭,以示作为女儿婚前最后吃一餐娘家饭。最后,还有一项重要的“涨“娘家习俗,即新娘要“死活“赖在娘家不愿上轿,正所谓“新娘越涨,娘家越发“,为此不少新娘常常会从早上“涨“到傍晚。这新娘在屋里“涨“娘家,屋外着急的新郎只能让迎亲的队伍放鞭炮来催。这样一个在里面使劲“涨“,一个在外面急急“炸“,如此这般的轧闹猛,看迎亲的人们哄堂大笑,才感到十分的喜庆。

  这些习俗,除了那“哭嫁歌“在辉麟的要求下被省略了,那“涨“娘家的时间倒是没那么久,其他的算是一一例行,特别是那不能把娘家“财气“带走的规矩不能丢,大弟长麟将辉麟抱上大花轿,并在辉麟坐上花轿时换上黄家带来的绣花婚鞋,辉麟才能把双脚搁到轿里。

  鞭炮、喇叭开道,迎亲队伍出发了。远远望去,瑞雪皑皑铺大地,大红长“龙“舞其间,真是好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两手把好,拔脚起锚。平阳大道,羊肠小道,前头看好,脚低脚高,后头当心,不颠不摇……“轿夫们一路欢唱着《颠轿歌》,有意将新娘子姜辉麟颠得头晕眼花,不时地想呕吐。这是闹喜,是传统习俗,新娘子只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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