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连”的新建营房建在“无名山”附近的一个山坡上。坡上是一片平展展的草地,草地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雪中偶尔有已经枯萎了的“达子香”和金针花的残枝残叶出现。坡下尽头有一条小河,河面结着层层叠叠的“冰趟子”。河面宽约三四公尺。小河两岸是成片的红毛柳,柳枝彤红而鲜艳,在皑皑白雪中显得十分抢眼。红毛柳上结着晶莹剔透的冰,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象一棵棵红衣玉树挺立在小河两岸。

“打前战”的同志们经过几天的努力,营建任务已基本完成。按约定时间,二排长派七班副带领六名战士到火车终点站接应大部队。其余的同志留在新营房负责警戒。

最近以来,“苏修”特务的活动十分猖獗。他们在时刻注视着我铁道兵部队的行动。我部队稍有行动,“苏修”特务的摇控信号弹便随之而来。夜间,红、绿、黄三种信号弹时常在空中出现。因为我部队冬季的饮用水大部分是依靠河冰和积雪。因此,他们经常往我驻地附近的冰面和雪地里投放毒药,以干扰我部队的正常行动。

在二排长带领战士们选择营址时,经常发现“苏修”特务丢弃的印有俄文的罐头盒和酒瓶子。有时,就连他们扔掉的暖水瓶里的水都是温的。“苏修”特务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二排长不得不加强了夜间警戒,由原来的一岗一哨增加到二岗三哨。并且,命令战士们合衣就寝,武器不得离身。

一天夜里,岗哨听到雪地里有动静。他们立即集结在一起,警惕地向目标靠拢。发现有三个人正沿着小河走。岗哨立即喝令道:“什么人?站住”!那三个人听到喊声撒腿就跑。五名战士立即追了上去,并大声喊道:“站住!再跑就开枪了”!战士们追的紧,那三个人跑的快。这时,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夜空!那三个人听到枪声立即分头向三个方向跑去。

枪声惊动了正在熟睡的二排长和战士们。他们立即紧急集合,赶到出事现场。岗哨向二排长汇报了情况。二排长立即命令:“兵分三路,分头包抄”!这时,兄弟连队“打前战”的同志们听到枪声也前来支援。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搜索,连一个人影也没发现。根据情况分析,这三个人肯定是有备而来。并且,对当地的地理情况十分熟悉。那时,电话线还没有接通,二排长派两名战士到团部临时指挥所向首长汇报。其余的人继续搜索。天已经放亮,地形地物尽收眼底。他们根据三个人的脚印穷追不舍。在兄弟连队的配合下,中午时分,把那三个人一齐抓获押回驻地。

经审问,原来这三个人是当地的“氓流”。(无正当职业者)他们被两名“苏修”特务收买,前来投毒和窃取我军情报。他们刚刚接近我营区,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发现。“苏修”特务要求他们今天晚上九点在二道沟子汇合。一手交情报,一手交佣金。根据三个人交待的情况,二排长做好了准备:一是接到团首长的命令,按首长命令执行;二是接不到首长命令,就带领战士前去围剿。他向三名“氓流”交待,给他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让他们积极配合部队行动,仍然按特务的要求行事。只是不要离特务太近,以免被他们抓为人质。

下午五点左右,团保卫股长和时任团作战参谋的赵惠斌,会同前去汇报的两名战士赶了回来。二排长向保卫股长汇报了情况。保卫股长同意二排长的意见:照计行事。

天黑以后,团部的两名干部和二排长带领十几名战士埋伏在敌特的接头地点。晚上九点左右,两名特务鬼鬼祟祟地来到接头地点。正在他们交头接耳时,保卫股长大喝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听到喊声,两名特务一下子慌了手脚。一个大个子特务紧蹿两步,把一个“氓流”抱在怀里做为人质。从腰间掏出手枪就向保卫股长的方向射击。另一名特务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缴械投降。

大个子特务边射击边抱着人质后退。他在伺机逃跑。当他发现他们被包围时,他穷凶极恶地把枪口对准人质,大声喊道:“你们把枪放下,放我走。否则,我和人质同归于尽”!敌特在明处,我部队在暗处。这时,赵惠斌在黑暗中从一名战士手中接过步枪,瞄准了大个子特务。只听“砰”地一声枪响,那个特务应声倒下,被当场击毙!人质安全得救。一场围剿敌特的战斗胜利结束。后来,把被击毙的特务就地掩埋。把另一名特务和三名被收买的“氓流”,押送到当地公安机关,交地方处理去了。

七班副带领战士们正在向火车终点站前进。齐腰深的雪使他们寸步难行。这里的气候虽然不象传说中那样,撒尿得用棍敲。但是,撒出去的尿落地成冰是一点都不夸张的。由于气温太低,这里的雪十分松散。一脚踩下去就可以踩到地皮。因此,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必需把腿抬到一定高度,才能迈出第二步。他们在风雪中艰难地前进着。

走在最前头的陆凤瑞手柱木棍,试探着一步步前行。突然,他的两脚一滑,掉进一个雪窝里。两米多深的雪一下子淹没了他。只见他的两只手在不停地抓。战友们一时慌了手脚。这时,七班副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劲,把一根手腕粗的松树连根折断。试探着把松树伸向陆凤瑞的双手。陆凤瑞的手一碰到松树枝,就象得到救命稻草,抓住松树就猛地一拽,一下子把七班副拽了个趔趄。多亏身旁的魏明亮一把抓住他的大衣,才没有掉进雪窝!

这时,战友们找来几根“倒木”,(近乎干朽的树木)搭在雪窝上。慢慢爬到陆凤瑞身边,才把他拉上来。从衣领、袖口和裤脚灌进衣服里的雪打湿了他的内衣。在凛冽的寒风中,他冻的更是无法忍受。陆凤瑞一下子坐在雪地里,他面色苍白,嘴唇发紫。连冻带吓,浑身发抖。七班副脱下大衣蒙在他身上。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缓了过来。可是,他坐在雪地里说什么也不走了!

他对七班副说“班副,我怎么也是死在这里了,别管我了。你们走吧”!说完就哭了起来。七班副和战友们劝了半天,他就是不起来。七班副对身边的战士们说:“你们都是老乡,这个工作只能你们做了”。战友们七嘴八舌地说:“你不走也得走,你一个人不走大家都不能走。你总不能让大家都冻死在这里吧”?于是,大家把班副的大衣给他往紧里裹了裹,连推带拉地把他拉走了。

“白毛风”仍然象发了疯似地把个大兴安岭颳的是天昏地暗。冻得象铁丝一样硬的树梢,被狂风吹的“呜呜”作响!风声几乎压倒了小火车的铿锵声。因为能见度太低。有的地段积雪太深,铁轨被积雪掩埋。小火车不敢全速运行。本来应该五个多小时的路程竟运行了八个多小时!

小火车终于到达了终点站,乘客们纷纷下车,顶着疾风暴雪匆匆向家里赶去。他们渴望早一点回到温暖的家!

终点站只有一顶破旧的帐篷。就是这顶破帐篷,它却包揽了整个车站的全部功能。它即是站长“办公室”又是售票“大厅”;即是员工们的“休息室”又是乘客们的“侯车室”。据说,这还是建站时的那顶帐篷。有的车站帐篷早已无法缝补,只好搭起一个小草屋当做车站。

到站后,“尖刀连”的指战员们纷纷下车。他们象刚刚从“牢笼”里出来的“囚犯”,连脚步都不知道怎么迈了。他们在原地做着各式的动作,在活动着自己的筋骨、缓解着已经冻僵了的身子。前来接应的战友们还没有到来,他们还在齐腰深的雪地里挣扎着。老连长和指导员走进“车站”,想找站长联系,暂借已经空了的车厢,让战士们蔽蔽风寒。

站长和几个员工正围坐在一个用铁板焊成的、四周已经被烧的通红的炉子烤火。据说,这里的乘客百分之八、九十不买车票,整个列车只有一个乘务人员,进出车站即不查票也不检票,来去自由。站长和员工只要保证来往的客车、货车不出事故就算完事大吉。什么正点、什么服务,统统不在他们的责任范围之内。象这样的终点站更是随便。平时,员工们只是聊聊天、吸吸烟、干干私活。

老连长和站长说明来意。站长是个爽快人,满口答应,并热情地说:“车上有的是‘拌子’,(劈柴)狠劲‘造’”。(烧)最后,特别加了一句:“注意防火,噢”!他把“噢”字说的很重,满口典型的东北话。这里的人们防火意示非常强。战士们听说可以到车厢里蔽风,一窝蜂似地向车厢涌去。转眼,站台上空无一人。

这时传来老连长的一道“死令”:命令每个人必需打回一盆雪,先搓手脸后搓脚。直到搓的发红、烫手为止!刚刚缓过来的战士们还在瑟瑟发抖,听说让用冰凉的雪搓手脸,一个个直往后缩。即然是“死令”就必需执行!一个个抓耳挠腮地把雪打回来,疵牙咧嘴地搓起来。有的战士怕冷、怕疼,老连长就亲自下手给他搓。站长和员工们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脸上的表情一改以往的俏皮而显地是那么严峻!

正是这一道“死令”,“尖刀连”的指战员们才避免了一次严重冻伤。几天后,他们的脸上脚上都百分之百地脱下一层厚厚的硬皮!

前来接应的战友们来了。几天不见,他们象久别重逢的亲人。他们欢呼,他们拥抱。他们在尽情地享受着兄弟情、战友谊!

终点站离新营房还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程。夜幕渐渐降临。“白毛风”仍然在发疯似地颳着。“尖刀连”的指战员们在风雪中整装待发。站长和员工们自动排成一队,他们和每一个士兵紧紧握手。几乎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噙着眼泪。或许是风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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