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华为父母双亡后,依附叔叔家一段时间,婶子见他家颓废败落,渐渐看得轻了,叔叔虽是周济,终当不得婶婶的言语,到后来衣食也没个准数,晚回了关了门也进不得,只得随处乱睡。终日流荡于市井间,结识一些吊儿郎当、狐朋狗党之徒,吃喝行骗,赌酒跑马,烟花巷院,样样都会,江湖游气浮气很重。

  韩二走过来,“腾腾腾”三脚,将那三人踢向那老者脚下,那老者用脚接住三人,脚尖在三人身上轻轻一踢,竟解开了三人穴道。三人站起来畏畏缩缩站在老者身后,看来门规甚严。嵇声见华为一会阴喜一会满不在乎的神态,便要出口责备。未及开口只听门外一个男的道:“师父、师娘,先到里面歇息一晚吧,明日再寻。”那师娘道:“说的也是,大哥,我们进去歇息再说。”那师父叹口气道:“也罢。”又听初始的男的道:“咦,怎么地上躺两个人。”

  话声中走进一男一女,四十来岁,男的浓眉大眼,国字脸,浓须下垂,豪悍毕露。女的也是高大身材,丰满中自有一种妩媚与娇态。身后跟着一个男弟子和女弟子,四人走到角落里,寻个桌子坐下。这时外边一个男的大叫道:“谁要你扶,奶奶的,你娘又不在,扶老子干嘛,老子在地上躺一会,管你鸟事?”这些江湖人物,说话俗言恶语,喜迁怒于人。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气急败坏地走进来,怨道:“我见他们躺在地上,好心去扶,反被骂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突然身后飞出一脚,嘭的踢了那青年屁股,骂道:“奶奶的,甚么狗咬吕洞宾。”那少年不知为何,也未留意,突然被踢一脚,身子飞起,嘭的一声摔在旁边的一张桌上,那桌咔嚓一声碎裂倒地。先进来的四人虽察觉酒店氛围不对,但与己无关,也未在意。两个年轻的弟子立即跳起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弟子,骂道:“为甚么踢人,有种的站出来。”怒目四射,几个黑衣汉子也站起来,掣刀剑在手,道:“甚么鸟人,敢到我们白盐帮撒野。”这边十八九岁的女弟子走过去扶起那少年,道:“成师兄,受伤没有?”那姓成的道:“受伤倒没有,这些人真怪,无缘无故踢我一脚?”

  那三十来岁的男弟子,不怒反笑道:“我以为是甚么东西呢,原来是私盐贩子,怪不得大爷早上出门踩到一坨狗屎,原来野狗偷盐吃,发疯咬人了。”

  “你奶奶的,”一个黑衣汉子拔刀砍了过来。那女弟子叫道:“楚师兄,小心。”原来这男子便是天山派掌门颜济山的大弟子楚大鹏。楚大鹏父亲楚元彪是行伍出身,于边廷颇立战功。后遭西夏兵伏击,几乎全军覆没,楚元彪护着公子,左突右冲,身披数箭,直逃到天山脚下。那时颜济山才三十出头,采药方回,见七八个西夏兵追杀伤者,便捡了十几个小石头,寻那马眼、马踝处弹去。那些西夏兵虽是英勇,马也肥壮,却哪里受得了武林好汉的劲力?那些石头击到眼睛的,马便斜撞摔倒,击到马踝处,便前跪将人掀了去。西夏兵久经战阵,胜败常情也多熟知,见不是耍处,丢了马转身奔去。这颜济山赶走西夏兵,将两人救上山。

  楚元彪晓得天山派是名门正派,若儿子能入天山派为徒,死也瞑目了,求天山派掌门收容他的儿子。天山掌门见济山救了楚大鹏,认为济山行侠仗义,是大丈夫举止,此是其一;其二,济山武功也略得天山派武学,也学了十之五六。济山作为天山派大弟子。如今若能收徒,早早扬名,也可光大天山派;其三,济山救了名将之后,彼此有缘,也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所以楚大鹏与颜济山虽相差十来岁,倒也做了师徒。

  先进来的一男一女便是颜济山夫妇,颜济山年纪不甚大,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其妻冷仙草是天水人。起先天水民贫好斗,一年来了个西藏喇嘛,行到天水,口干腹饥,咳嗽吐血,几欲垂死。冷仙草的父亲冷峻毅也是豪义心肠,见喇嘛瘦骨伶仃,自己虽穷也强于这出家人,起了善心,又见家中无物可食,一念之下将唯一一头耕牛宰了。这喇嘛不避荤素,也不客气,有东西便吃,吃过就念经,念完经便睡觉,在冷峻毅家一住个把月,一头牛也食之殆尽,也不以为意。冷峻毅的浑家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常常埋怨丈夫做事不思前顾后,好好的一头牛,还指望耕田种地,这下好了,让喇嘛吃了,也未必得个好处,以后生活怎么办?这冷峻毅便笑道:“牛杀也杀了,吃也吃了,说再多,又不能让牛起死回生,好心好事已经做了,若此罢手岂不是前功尽弃?你说是善始善终好呢,还是善始恶终好呢?”这浑家虽觉有理,还是抱怨道:“可是我们夫妻天天在外劳累,他个外地喇嘛怎好天天吃住我家,好歹也出来干点活?”这是妇人心肠,眼底的生计。冷峻毅笑道:“这些农活是我们的本分事,他一个喇嘛又不懂。我看呐,你还是收起埋怨的心,他喇嘛不在,农活是我们的;他喇嘛在,农活还是我们的,管他作甚?”这话传到喇嘛耳朵里。

  一日晨起,喇嘛见冷峻毅夫妇将要下田,便叫道:“冷施主,你们夫妇过来,老喇嘛有几句话要跟二位说。”冷峻毅道:“老喇嘛,不必客气,你只管在此休养身心,多住几时再走。”老喇嘛哈哈笑道:“你怎知老喇嘛要走?说不定在此常住下去呢。”冷峻毅浑家一愕,心道:“丈夫怎么说起赶走人家的话了,看来是我唠叨惯了,只想人家何时走,这木鱼脑袋的心直口快,可不要得罪人家。”这冷峻毅浑家心思比丈夫缜密的多,忙笑着解围道:“老喇嘛,恕罪恕罪,你老在此一直未说甚么话,突然今日说话,我们只道你要走,其实,我们也未有别的心思,你多住几时也不要紧的。”老喇嘛笑道:“贤夫妇善待我这个外人,家无余粮,甚是客气,老喇嘛也是惭愧,再吃下去,贤夫妇家要徒剩四壁喽。非是老喇嘛要在贤夫妇家住一月之久,实是不得已。老喇嘛这次出行,路遇歹人,受伤甚重,起行不便,甚得贤夫妇善待至今,老喇嘛现已康复,只是无物酬谢。”说话也是爽直。

  冷俊毅道:“老喇嘛不必客气,我祖上也是敬道礼佛之辈,有幸将喇嘛请到家中也是缘分,何必生分?”喇嘛道:“善哉、善哉,二位有如此贤心已是可敬,虽说有缘,但缘本虚无,常言天地有恩,我看也未必有情,只是求个心安理得而已。贤夫妇如此招待已是绝俗,老喇嘛叨扰至今,情何以堪?”这时冷俊毅夫妇的女儿冷仙草从外而来,冷峻毅的浑家很是精明,握拳在冷峻毅背上轻轻捶了一下。冷峻毅是憨厚之人,不明白浑家之意,反问说:“你捶我干嘛,有话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浑家见丈夫不明其意,又怕机会错过,涨红脸道:“大师不要介意,我这妇道人家也不怕你笑话,直说吧,我常见大师夜间练功,大师身怀盖世神功,若能传我女儿一招半技,也是功德一件。”冷峻毅听浑家如此之说,醍醐灌顶一般,紧握浑家之手,两眼恳切地望着喇嘛。老喇嘛抬头见女孩子年纪虽十来岁,体型倒长得高高大大,心想:“此女骨骼健壮,虽想传点武功给她,谢她家之恩,看此女也不够灵巧,似不是学武之料。”心中沉思难言,又想:“我一个老喇嘛,身无分文,也无其他技能,一生仅粗知武功,这个谢,不知如何回报呢,就答应吧,至于她学到何等程度要看她的造化了。”便说道:“好吧,传授几招武功防身也好。”

  冷俊毅夫妇听喇嘛如此之说,极是高兴,便拉过女儿来要拜喇嘛为师,喇嘛笑道:“老喇嘛只是聊表谢意,已收了几个不成器的徒弟,不能再误人子弟了,而且彼此殊途,收徒甚为不便。”冷俊毅夫妇也不敢勉强。

  相处多时,这喇嘛发现冷仙草人虽高大,倒极为灵活,做事又极有毅力,还有个绰号叫“狼见愁”。这是为何?原来一年春天,冷仙草放羊,刚走入山坳,突然斜谷里跑出两只狼,冷仙草见狼来,怕得要死,转身边呼边往回跑,那狼也不来追赶,直扑入羊群。冷仙草跑了几步,只听身后羊声惨叫。这冷仙草担心羊被狼吃光,一年的光景就没有了,等于要了父母的命。俗话说:“心恨勇生。”那冷仙草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狠劲,拣起一根木棍奔回来,照一狼头猛力一棍,那狼嗷一声晕倒在地。这冷仙草增了信心,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去打另外一只狼,那狼见她过来跃起来直扑而下,这冷仙草往大石头下一躲,身一扭,回身一把抓住狼尾,狠命地甩了一圈,将狼摔在石头上,也是极巧,竟将那只狼活活地摔死了。自此,村上人都称冷仙草为狼女,调皮的孩子称她为“狼见愁”,轻薄哂笑。

  冷峻毅听说喇嘛愿意传授女儿功夫,便把农活都揽了,让浑家供养喇嘛,女儿专心练功。这冷仙草也是勤苦,白昼极少间断。别人一个时辰练的招数,她总要花费两个时辰,短短三四个月便已初窥喇嘛拳法及喇嘛剑法两项入门神功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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