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院经过多方调查取证,赵朝涉嫌容留卖淫嫖娼一案,正式向当地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该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审程序组成合议庭,择日开庭公开审理。

  几天后,赵朝一案在市法院庄严肃穆的审判庭公开审理。

  “把犯罪嫌疑人赵朝带上来!”审判长掷地有声地喊道。

  听到这声音,坐在法庭内的何小丽显得焦躁不安,她瞪大眼盯着侧门,门开了,她见自己的丈夫双手被一副手铐铐在一起,在两个法警的押解下走了进来。当她的目光与丈夫憔悴的目光碰到一块时,她的心似乎停止跳动,险些背过气,她强忍感情的泪水,注视着自己的丈夫。法警把赵朝带到被告台上,打开手铐,站在这里,他内心世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赶紧靠在被告台的栏杆上,把头低下,生怕碰到法庭内熟人的目光。

  审判长严厉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朝!”

  审判长接着问:“被捕前的职业?”

  “朝阳大酒店总经理。”

  审判长按程序问过后,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赵朝在担任大酒店总经理期间,严重违反国家有关规定,为了追求高额利润,在经营的场所容留卖淫嫖娼活动,性质恶劣,触犯了国家的法律,构成犯罪。”然后,审判长当庭出示了有关当事人的证言。

  “审判长!我作为当事人的辩护律师,提请为他辩护。” 辩护律师举起手来。

  “同意!”

  “我认为起诉书中所指控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其一,案发当晚,我的当事人并没在现场,而在自己的办公室,对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一无所知;其二,当事人虽为该酒店的总经理,但夜总会早已转包给了别人,这是双方签订的合同,对夜总会发生的任何事情应不能负主要责任;其三,我的当事人是位守法公民,照章纳税,并为政府分忧,安置数十名下岗职工,所以并没违反国家的有关规定……”辩护律师对指控提出了异议。

  法庭内旁听席上的人们,听到辩护律师的辩词,一片哗然。

  “肃静,肃静!”审判长敲起木槌。

  辩护律师接着说:“鉴于以上情况,请求法院在定罪量刑上酌情从轻判处。”

  “休庭十五分钟。”审判长和其他审判员到了后边的会议室,商讨定罪的事。

  这时,张戈急火火地走进法庭,用目光找到何小丽,随后来到她的座位旁,找了个空位顺势坐下,急忙问:“我有事来晚啦,判了吗?”

  “还没判哪,估计快啦。”何小丽用无神的目光看了张戈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王雪来了吗?”

  “没有,她今天有手术,来不了。”

  “早上起来,刘铁给我打来电话,让我转告赵朝,不管判多少年都要挺住,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别给父辈丢脸。”张戈把刘铁电话内容转告了何小丽。

  “我一定把刘铁的话告诉他,让他好好接受劳动改造。刘铁是大领导,事情特别多。何况,他那种军人身份来这种地方也不太好,法庭上有你陪我就行了。”何小丽十分感激张戈。

  十五分钟过后,身着深蓝色西装的审判长宣布一审判决结果,他在判词中说:“赵朝在担任大酒店总经理期间,该酒店下属的夜总会发生容留卖淫嫖娼行为,其行为已构成容留卖淫嫖娼罪。鉴于赵朝能主动坦白犯罪事实,可酌予从轻处罚……”

  何小丽听到这里,心都悬在嗓子眼里……

  “判处赵朝有期徒刑一年,并罚款五万元。”宣读完判决书,审判长说,根据《刑事诉讼法》,如不服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天至十天内,向上一级法院提出上诉。赵朝表示服从判决,不再上诉。随着审判长“把犯罪分子带下去”的声音,赵朝被重新戴上了亮闪闪的手铐,在法警的押解下离开了法庭。他在走出门口时,转过头来,呆滞的目光正好与妻子忧郁的目光不期而遇。在她的眼里,他的脸色像张白纸,毫无血色,泛着暗淡的光,显得虚弱;在他的眼里,她忧心忡忡,脸色显得凝重,眼眶里含着泪水。他不敢再看下去,扭过头去走出门,将在市监狱度过一年的时间。

  赵朝被带走了,何小丽的表情仍然沉痛,但有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和苦涩。

  “人判了刑,你就别多想了。”张戈安抚了她一句。

  “张哥,你不用劝了,自从我家阳台上的兰花被人割了后,我就预感到家里要出大事。”她苦笑地说。

  “知道是谁割的吗,家里进贼了。”

  “不会的,小偷偷的是钱和物件,割兰花做什么,我想一定是赵朝割的。我打小就喜爱兰花,因她高贵淡雅,静静的开放。人说,兰者,王者之香。赵朝把她割了,定会遭报应的。”

  “弟妹,一年的功夫,很快就会……”张戈说这些话的用意,她十分清楚。然而,事情发生在谁身上,谁痛苦,一时半会不会解脱出来,所以,她瞅了他一眼,张戈看到她那眼神,就把话说了一半咽了回去。

  何小丽呆呆地望着押解赵朝远去的警车,一滴滴硕大的泪珠沿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弟妹,人都走远了,我们也该走了。”张戈提醒她一句,她走下法庭台阶。

  下了台阶,张戈伸手叫住一辆的士,对她说:“弟妹,你是回家还是回酒店?”

  “张哥,你忙去吧,我去超市买些日用品,过两天去看他。”

  何小丽无精打采地走进超市,在超市里转了一遭,竟没拿一样东西,满脑子还停留在丈夫的身上,心头出现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这个念头令她浑身发冷,仿佛有一股寒流涌入全身:他这一判刑,要在高墙、电网的监狱里度过十来个月,他那睡惯席梦思的身躯能接受住双层钢架床硬板的考验吗?他那肥胖的体态能承受了艰苦劳动的洗礼吗?他能吃惯监狱里的饭菜吗?他会不会受监狱里的老大欺负?听别人说,监狱的老大就像原始部落的首领,人人都得供着他。一连串的问号击打着她的思维……

  “大姐,你想买点什么?”服务员的一声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从沉思中惊醒,慌忙说道:“买点洗漱用品。”

  “哦,洗漱用品的货架在前边,请您到前边去选购。”

  她按照服务员指的方向找到了货架,选购了毛巾、香皂等洗漱用品,然后又到熟食制品柜台买了些熟食品,便离开了超市,乘车去了干休所……

  天渐渐热了起来,唐丽把儿子冲冲送到干休所爷爷家中,请了两天假,去给丈夫送换季的衣服。

  这天晚上,刘铁带着醉意叩开了家门,摇摇晃晃直扑卧室,见了床就顺势倒下。唐丽赶紧给他脱去外套,一股难闻的酒味,呛得她直反胃,赶紧把早已准备好的绿豆汤给他端了过来,逼着他喝了两口,说:“不会喝,就少喝点,别逞强。”

  “夫人!我没喝……多,只……喝了一杯红酒。”刘铁笑眯眯地抿着嘴,大声地说道。

  “跟谁喝的?”

  “欢送我们那位秦副旅长,人家调到战区机关了。我能不表示一下吗,我真的没喝多。”他还在为自己诡谲。

  “还没多喝,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算了,喝多了,你自己难受。”唐丽松下语气,故意用一副调侃的腔调。

  听到唐丽的话语,刘铁温和地笑着,眼角堆起细密的、有几分优雅的皱纹:“知我者,夫人也。”

  “少油腔滑调的。”唐丽囔搡他一句。

  刘铁没有反驳,洗漱完毕上床休息,他已有睡意。

  “你先别睡,有件事我要问一下。”

  “什么事,非得现在说,明天不行吗?我实在太困啦。”

  “今天为你洗衣服,发现上衣口袋有张汇款单回执是怎么回事?”

  刘铁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吃惊,她怎么会知道的?真是验证了那句俗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他毕竟久经沙场,喜怒不形于色。

  “嗨!都忙晕了头,把这件给忘了。前些日子,战友家有事,我给他家寄点钱。事先没跟你商量,都怪我。”刘铁作着解释。

  唐丽带点嗲味,说:“我倒不在乎,但你要同我说一声。”

  刘铁刚才悬起的心落到了肚里,以为她不会再追问下去。

  “你把钱到底寄给谁了?”

  刘铁刚落下的心又被揪了起来,半天没吱声,心想,她要刨根问底,是如实说呢,还是编个谎话呢,他一时没主张。不过,结婚二十年,在钱的问题上,俩人从没闹过矛盾,刘铁不像别的男人,为了使用方便,私自留点“私房钱”,而是全部交她保管,用多少拿多少,换句话说,就是“实报实销”。这次把钱寄给海花,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擅自作主把钱借给她人,所以,他深思了许久,破天荒地说了谎话:“张参谋,家里盖房急需用钱,我便把钱寄给他家。”

  “哦!是真的,你别撒谎。”唐丽盯着他的脸。

  “我干嘛要骗你?”口气虽然是犀利的,但声音没有底气,因为他从没撒过谎,“狼来了,狼来了……”的故事铭记在他的心中。

  “你寄给谁,我早就知道,不过,还是你自己说的好,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既往不咎,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我骗过你吗?”刘铁还在强辞夺理,心里却很虚。

  “你还不说,非要我点破了。”唐丽带着怒气。

  “你让我说什么?我已告诉你啦。”

  “你编得很像,但有一点,你忽略了,还让我提醒你吗?”

  “你说呀?”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说了,你可别后悔!”

  “那我就把所见所闻讲给你听,昨天,我去商业街买东西,正好路过一个海产品店门前,我无意中向里边扫了一眼,发现一个男人背面很像你,就停下脚步,想看个明白。当时这个男人同店里卖海产品的中年妇女站得很近,有说有笑。我仔细一听,那男人的声音分明就是你,我见状,头皮蓦地一阵发麻,恨不能马上冲过去……”

  “那中年妇女是我当年在海岛当兵时,救过的一个女民兵,我受伤后,曾经照顾我三年。”

  “不用你说,我看清了她的面容,所以我才停止了冲动,赶快闪在一旁,从玻璃窗外足足注视了十几分钟。她叫海花!”

  真是纸里包不住火呀,刘铁开始解释昨天的事:“昨天,我是去了那家海产品店,店老板正是海花,我是问她经营状况如何,还需要帮忙吗?并留下五千元钱,可人家不要,我只好通过邮局寄给她。”

  “好!我不听你解释,不管你把钱借给谁,为什么不同我打个招呼?你要为这种行为付出代价的。”唐丽心里头堵得慌,里面含着满满的委屈和无奈,扭过头把润滑的脊背给了他,像一块玉石,冰冷冰冷的。

  盯着她玉石般的脊背,刘铁有种负疚和自责的感觉,恨自己办了件愚蠢事,把她的心给彻底弄伤了,就像一把刀子在心口刺了一下,一旦切开,就很难再愈合了。该如何缝合这个伤口?他脑海里产生了一种思绪,他和她共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从原来根本不相干的两个人,到相识,相恋,然后结婚,这本来就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如今这种缘分,出现了一丁点儿裂痕,作为一个男子汉,应该主动承认所犯的错误,取得她的谅解。对!明天找个机会向她解释清楚。

  刘铁没有了睡意,来到书房,继续写自己的处女作长篇小说《瞧!这群军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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