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个挺动人的故事,让老古董刘向一讲大道理就面目可憎了,女人就只剩下“节义”二字,没有情感,没有柔情蜜意,没有《诗经》中那些女人的鲜活,即使是悲伤,那也是有情感有色彩有情绪,“贞顺传”里的女人不仅不是水做的,简直就是青铜灌注,碰一下,生疼,还冰凉,抓的时间长了怕要得风湿性关节炎。

  咱还是说故事吧。

  说的是宋国的女子嫁到蔡国,本来挺欢喜的事,不是说人生两大喜吗?一是洞房花烛夜,二是金榜题名时。现在这个宋国女子本该体会人生至喜,洞房花烛,但不幸的是她嫁的丈夫身患重病,恐怕是不治之症的多。把个欢喜从宋国到蔡国这一路,就变成了悲哀。

  显然是娘家事先不知道,要不娘家妈妈不会说出要女儿改嫁这样的话。从古至今,婚姻嫁娶一直是中国人最看重的一件事,往往说成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就一回的事。能让母亲说出改嫁,就说明问题的严重性,说明丈夫“恶疾”的严重性。天下母亲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女儿,那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怎能眼见着没行“周公之礼”,没享受人伦之欢就侍候病人呢?而且这个病谁知道是有了今天会不会有明天呢?且不说丈夫家不够仗义,明明自己儿子不算话了,还要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就说姑娘,她倒不嫌弃,不把自己的幸福当回事,一付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舍我其谁的义勇形象。

  姑娘告诉自己的母亲:“丈夫的不幸就是我的不幸,怎么就能说走就走呢?女儿出嫁之道,就是说一旦出嫁,终身不改。我不幸遇到丈夫患有重病,那也不能改变我跟从丈夫的心意。就像采摘车前草,虽然有臭恶(其实车前草有清香味,哪里是臭恶呢?要不就是2000多年前的车前草是臭的),但我们不是始终采摘吗,不仅采摘,而且把采摘的车前草放在衣襟里,车前草的汁液甚至渗透到衣襟上,我们不会嫌弃车前草的臭味,更何况是为夫妇的亲人呢!我的丈夫并没有大的过错,又没有说不要我,我怎么能走呢?”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宋国女子,好一个不离不弃的坚贞女子,危难时刻方显品格高尚。一番言语让母亲也说不出什么,为了安慰母亲,还特意作了一首语调欢快明朗的诗歌,表示自己积极乐观的心态,不会被生活压倒,诗收在《诗经?周南》里,题目是《芣苡》,不摘录下来就感觉不到姑娘的乐观阳光。

  芣   苡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采采芣苡,薄言掇之。采采芣苡,薄言捋之。

  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襭之。

  内容太简单了,就是这样采那样采,反复吟唱,简单快乐。你没有看见?姑娘们结伴在初夏的小河边,看到脚边肥壮油绿的车前草,一株一株在微风里摇曳顾盼,似乎是向姑娘们招手,姑娘们茅草芽(手如柔荑)一般的小手,左边采一株,右边采一株,前面采一株,后面采一株,手里抓不住,赶紧撩起衣襟当口袋,满满兜上一衣襟,收获的喜悦写在脸上,欢快的笑声银铃般震荡,初夏的阳光照耀着姑娘们绯红的脸庞,河水里倒映着姑娘们健康的身体,生活多美好!

  宋女的母亲也受女儿的感染,相信女儿有这样的心态,什么样的生活都能应付。

  祝福宋女!


  ◎卷四之四 蔡人之妻

  蔡人之妻者,宋人之女也。既嫁于蔡,而夫有恶疾。其母将改嫁之,女曰:“夫不幸,乃妾之不幸也,奈何去之?适人之道,壹与之醮,终身不改。不幸遇恶疾,不改其意。且夫采采芣苡之草,虽其臭恶,犹始于捋采之,终于怀撷之,浸以益亲,况于夫妇之道乎!彼无大故,又不遣妾,何以得去?”终不听其母,乃作芣苡卫之诗。君子曰:“宋女之意甚贞而壹也。”

  颂曰:宋女专悫,持心不愿,夫有恶疾,意犹一精,母劝去归,作诗不听,后人美之,以为顺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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