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坚和李子月回到家里,李大嫂早已做好晚饭。主食荞面条,打的鸡蛋酱。

    李子月皱着眉,沉着脸,给王坚先盛了一碗面,说:“老王,吃,甭客气。”     王坚已经看出李子月病倒不怎么严重。食不言,睡不语,有话也不便多说,王坚和李子月各抄碗筷吃了起来。

    王坚一推饭碗,麻利的李大嫂早就沏好了茶,回身拿下碗筷桌子,便忙着到院子里喂鸡喂猪去了。

    “老王喝水!”李子月闷声闷气地让道。    

    “好。”王坚微笑着问,“李书记,狐仙堂的阁楼经常打扫吗?”

    “不,这几天张志和心血来潮,找人又扫又擦的,说怕脏了大仙。”

    “大铜锁的钥匙始终是张村长拿着吗?”

    “嗯哪!”

    “谁写的反动传单,你心里有线索吗?”

    李子月的浓眉拧成了两个大疙瘩,沉思片刻,突然抬起头,双眼闪着亮光,郑郑重重地说:“老王,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没有遮一头盖一脚的话,这反动传单是谁写的,我知道。”

    “是谁?”王坚问。

    “花飞彩!”

    “你有什么证据吗?”

    李子月伸手往兜里一摸,掏出一封信来,递给王坚说:“老王,你拿那张反动传单看看,别看我不识几个字,可这信上的勾啊、横啊、竖啊、撇啊,跟反动传单上的一模一样,不是她花飞彩写的反动传单,是谁写的?”    

    王坚从兜里摸出反动传单左看右看,这字迹像出自一人之手。他问:“李书记,你为啥有这么一封信呢?”

    “出现反动传单的前一天,我老婆找她给我的外地姑娘写封信,信写完了没等邮,那天半夜就出现了反动传单。我看反动传单上的字迹像小狐仙写的,拿出这封信一对,一点不差,就把这封信留了下来。”    

    “老书记,你还有别的证据吗?”王坚问。

    “不光这个。”李子月指着王坚手里的反动传单说:“你翻过去看看。” 

    王坚早就知道这个硬白纸反动传单的背面有个用毛笔写的“攀”字。他也曾反复琢磨,未解其中之意,眼下听了李子月的话,便说:“这后面个‘攀’字。”

    “实话告诉你,”李子月说:“我小姨子花飞彩家有一副字画——  ‘谁爱作池边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我看这个反动传单的‘攀’字,就是她家字画上面的那个‘攀’。她以前跳神装鬼,不是她干的还有谁?老王,鸡蛋壳揩屁股嘎巴脆,咱把她逮起来,一审啥事就都清楚了。”    

     王坚沉思了一下,说:“她最近跳神吗?”

    “打解放后还真没听说她给谁跳神。”

    “她信道吗?”

    “没听说。”

    “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没有。”  

    王坚的一双浓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他一手轻轻地摸着下巴颏,缓缓地在屋地上转了一圈,心想:花飞彩解放后一不跳神,二不信什么反动会道门,怎么突然写起反动传单来呢?应该说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共产党给她分了房子,分了地,她为啥又要反对共产党呢?一个又一个问号,在王坚的大脑里飞过来,飘过去,一时难找到答案。他思考了一阵儿,对李子月说:“李书记, 我们还是稳一点好。”

    李子月是个胡同赶猪——直来直去的直性人。遇事三八两句话,性子急,火气盛。王坚一叫他稳,他反而更着急:“花飞彩证据不足,那我们上哪儿去找写反动传单的人呢?”

    “花飞彩,花飞彩,你们就把眼睛盯在花飞彩身上了。”随着“咣”的一声门响,民兵队长高铁柱闯进了屋,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敢打保票,这反动传单不是花飞彩写的。”

    王坚叫铁柱坐下,温和地问:“铁柱队长,你怎么敢肯定这传单不是花飞彩写的呢?”

 高铁柱的脸红得就像巴掌打的一样。他不好开口,可心中有数……   

    别看高铁柱说话办事粗鲁,心肠热得就像一团火。花飞彩一搬回飞龙村,山上家里啥累活都一个女人干,十分不容易。铁柱光棍一条,有一身好力气,便常常帮花飞彩干一些农活。时间一长,两个人便产生了爱慕之情。前不久,在一场连绵的秋雨中,花飞彩家的猪圈墙被大雨浇倒了。高铁柱主动上门,足足忙活了一下午,才把她家的猪圈墙修好。

    高铁柱帮助花飞彩干活,从不吃她家的饭。在高铁柱的心里,花飞彩家里困难,干点活就端人家饭碗,不好意思;在花飞彩的心里,寡妇门前事非多,叫一个大小伙子在自己家又吃又喝,怕别人说不好听的。今天,花飞彩见高铁柱搬石头垒了一下午墙,累得一身汗水未见干,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便给他炒了两盘菜,打了一瓶酒,留高铁柱在家吃晚饭。

    高铁柱干完活一进屋,见花飞彩已经给他准备好了酒菜,假如不吃就走,恐怕伤了花飞彩的心,便也没说什么,洗了把脸,就上炕端起了酒盅。

    高铁柱三杯酒下肚,心里热得像一团火,便对站在地上的花飞彩说:“飞彩姐姐,你还站在那儿干啥,上炕咱们一起喝两盅吧!”

    “铁柱,我不会喝酒,你慢慢喝吧。”花飞彩回身拿来煤油灯,说:“天黑了,我给你点上灯。”    

    在灯光下,高铁柱紫红色的脸膛,大大的双眼,高高的鼻梁,宽宽的胸脯,都清楚地出现在花飞彩的眼前。别看花飞彩没有喝酒,却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炽热的火团,这火团猛烈地燃烧着,燃烧着……

   “铁柱,姐给你倒一杯。”花飞彩说着拿起了酒壶,给铁柱满满地倒了一杯。

    铁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花飞彩又给他倒,铁柱接着喝,一连干了七八杯。今天晚上不知是怎么啦,铁柱觉得自己喝的不是酒,好像是蜜,咋喝也不知道醉。他看花飞彩墨一样的黑发,圆圆的脸蛋上滚动着一对会说话的杏眼;一对丰满的乳峰,被白地蓝花上衣紧紧地裹着,引人心醉,高铁柱有些不能自控。直勾勾地盯着花飞彩,爱的烈焰从心中腾起……

   花飞彩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又去拿酒杯,温情地说:“铁柱,来,我再给你倒一杯。”

   高铁柱酒后胆大,握住花飞彩的小手,笑着说:“飞彩姐,你真好看。”

   花飞彩的脸腾地升起一朵红云。她把手轻轻地往回抽,可铁柱不松开,于是她也就不动了,喃喃地说:“你好大的力气呀!”

    “飞彩姐。”

    “嗯!”

    “我想……”

    “你想什么?”

    高铁柱干张嘴,那话就是说不出口。也是天赐良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煤油灯里的油熬没了,火苗跳动了两下,灭了,此时高铁柱并不多说,干脆来实的。他手一用劲儿,便把花飞彩拽到了怀里,狠狠地亲着她,给她解开衣扣……

    高铁柱躺在炕上。喘着粗气,搂着花飞彩说:“飞彩姐,我要娶你。”

    “不,我比你大三四岁,你还是娶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吧!”花飞彩说。

    “大我也要。”高铁柱把她搂得更紧了。

    “我是个下贱的女人,身子脏。”

    “脏我也要。”高铁柱说着,身子又腾空而起,开始杀花飞彩的“回马枪”。

    王坚看高铁柱的脸像块红布,一时干张嘴说不出话来,便知道他定有难言之处,想了想又问:“铁柱,这反动传单你怀疑是谁写的?”高铁柱松了一口气:“要我说呀,这反动传单跟那户新来的神秘人家有瓜葛。”

    李子月的双眼一亮,点点头说:“这户新来的人家是有点说道。”

    “什么新来的神秘人家?”王坚闪着一双亮眼问。

    “这户人家的老底我知道。”李子月把神秘人家的情况向王坚介绍起来……

    三个月前,飞龙村搬来了“美人精”。“美人精”不是这个臊娘们的真名,她的真名叫啥,人们不知道。“美人精”是她老公公玩她时,总这么甜拉巴唧地叫她。

    美人精从小没父丧母,八岁那年就给飞龙村地主张二爷的宝贝儿子张大麻子当了童养媳。

    美人精小时候就长得挺漂亮,到了十四五岁,出息得更加美丽迷人。别看张二爷那时已是近60岁的人,好色之心并不减。这天晚上,他叫小童养媳侍候他抽大烟到半夜。他过足了烟瘾,提起了精神,越看小童养媳越好看。弯弯的眉毛,圆圆的脸蛋,水灵灵的双眼,樱桃般的小口,鼓鼓的胸脯,撩人的臀部……张二爷斜躺在炕上,大眼珠子骨碌两下,便起了花花肠子。  “哎哟——”突然装出疼痛难忍的样子,对童养媳说:“我的肚子好疼,你过来给我揉揉。”

    小童养媳信以为真,赶忙过来,用那只嫩嫩的小手,开始给张二爷揉肚子,揉了一会儿,张二爷又说:“我的小肚子疼,你的手往下,揉小肚子。”

    揉了一会儿,张二爷还说:“再往下。”

    小童养媳的手又往下伸去……

    张二爷一声狂笑,抱住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小美人精,叫我尝尝吧!”

    第二天,张二爷给小美人精买了不少绫罗绸缎,香粉胭脂,把小美人精打扮了起来。第一晚上,小美人精遭到公爹野兽般的残害,应该说是痛苦的。可当她穿上好的,吃上好的之后,美人精开始变成了另一个人。她想,身子反正被老东西占了,占就让他玩够了吧,  自己吃好的穿好的也就行了。

张二爷把小美人精玩弄了两年,这才允许她和自己的儿子张大麻子成亲。成亲时,张大麻子都快40岁了。他铜钱大的麻子满脸都是,还一只眼,豁豁嘴。人难看点倒还好说,他心眼还不太全。美人精天天陪他睡觉,常常感到心里发烦。再说他又没有老公公会玩,因此,美人精便常跟着老公爹去睡觉。全村人背地都说,张二爷和儿子张大麻子那是最亲最亲的“连襟”。

    有一年,张二爷在县城把一个警察署长的姑娘给强奸了不算,还把人家给掐死了。这下子他丢了狗命,家财败了个净光。从此,张大麻子和美人精开始过苦日子。

    一天,张大麻子的表弟胡天师来他家闲逛。胡天师长一身邪骨头邪肉,装神弄鬼,算命打卦,是一个刨绝后坟,砸寡妇门这么个东西。胡天师早就想把表嫂美人精搞到手,就是遇不上机会。这天他在张大麻子家吃完了晚饭,还赖着不走,在小西屋住了下来。 

   胡天师躺在炕上瞎折腾,睡不着觉。这时,他见表嫂那屋也吹灯睡觉了,便一丝不挂地从炕上爬起来,悄手悄脚地来到东屋的屋门旁,伸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你来呀。”表嫂美人精的声音。

    “不干,太累。”表哥张大麻子的声音。

    “累点舒服。”美人精拿情拿调地说。

    “呵呵……你别摸那玩艺呀!”接着就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淫声大作……

    胡天师没受过如此地刺激,瘫软在表嫂的屋门旁。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来表哥张大麻子死猪一样地打呼噜声。胡天师心想,他们都睡着了,何不进屋找点便宜呢?他轻轻地推开屋门,进屋借着月光看见,表嫂赤条条白亮亮地躺在炕上大睡。巧机难得,岂能不玩。胡天师跳上炕,压在了美人精身上……

这一夜美人精过得挺满意,第二天早晨起来还觉得有些回味无穷。她嘻嘻地笑着说:“大麻子,你真行啊,还能打连发呢。”

    “什么打连发?”张大麻子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美人精立刻觉得不对。昨天半夜玩她的人,是有点和大麻子不一样,她在糊里糊涂中,觉得后来这个人有力气,而且大拉大拽,根本不是她的男人张大麻子。美人精自知失口,便瞪了大麻子一眼,说:“你懂个屁!”  

   吃过早饭,张大麻子下地干活去了,家里剩下美人精和胡天师,美人精心里早巳明白,昨天夜里就是胡天师干的事。她看了一眼胡天师,板着脸问:“胡天师,昨黑下你干啥了?”

    “没干啥呀?”胡天师见表嫂生气,有些害怕。

    “放你娘的狗臭屁。偷鸡偷狗,有偷着祸害人的吗?”

    胡天师一听话音,知道美人精已晓得自己所干的事,连忙跪在美人精的面前,哀求说:“表嫂,我的好表嫂,你这么漂亮,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坐在炕上的美人精把袜子一脱,露出白亮亮的脚丫子:“来,给老娘啃啃脚后跟,老娘就饶了你。”

    胡天师忙爬起来,上前握住美人精的小脚,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说:“只要表嫂不生气,啃哪儿天师都干。”

    这一舔不要紧,不知触动了美人精哪根神经,她竟浪笑起来:“嘻嘻……”

    美人精一声浪笑,鼓起了胡天师的色胆:“来,我还想啃啃表嫂的脸蛋呢。”胡天师跳上炕,啃着美人精的脸蛋,一只手毫不犹豫地伸到美人精的裤子里……

    从此,美人精说自己中了邪,有恶鬼缠身。胡天师天天半夜给表嫂驱邪。他们在小西屋用大被把窗户一挡,不叫张大麻子进去,一作就是天亮。就这样鬼混了一段,胡天师领着美人精跑了。他们跑到玉柱山下,从树林里闯出一队匪徒来。为首的大土匪头子郑三枪一眼就相中了风流迷人的美人精……

    郑三枪把美人精截到山上,当晚就和她睡在一起。从此,美人精就成了郑三枪的压寨夫人。胡天师为了保住狗命,丢了美人精不算,还趴在地上给郑三枪磕了三个响头,认郑三枪为干爹,于是他成了郑三枪的狗头军师。还没等到解放,郑三枪看解放军势力大,抓住他没好,就自杀了。这时,张大麻子也死了,胡天师也跑没了。飞龙村已解放,美人精没地方去,又搬回了飞龙村。美人精搬回来之后,很少在村中露面,别人也不到她家去,就张志和常到她家串门。高铁柱接着村支书李子月的话茬又说开了:

    美人精搬来之后,那扇黑板油大门从早到晚整天关着、闩着。高铁柱的母亲是个热肠子人,想到新搬来的邻居家看看,串个门。一推大门闩着,叫了老半天,大门开了一条缝。美人精探出脑袋问:“哟,你敲门有啥事呀?” 

    “我是你家邻居,高铁柱的妈妈,来串个门。”高铁柱的母亲回答。    

  “我身上有点不自在,你看?”  

    “那改日我再来串门吧。”

    没过几天,高铁柱的母亲又去串门,这次连大门都没开,美人精在门里边问:“谁呀?”

    “我是高铁柱的妈,串门的。”  

    “哎呀,我的小米饭要烂到锅了,倒不出手来。”说完扭身回屋了。 

    前几天,一个半夜里,高铁柱睡得糊糊涂涂,被身旁的母亲推醒。母亲说要下雨了,洗的褥单在外边忘了拿屋里来了。高铁柱开门来拿褥单子,一看没有。他借着闪电的亮光,看见褥单被风吹到美人精院子里的一棵杏树上面去了。高铁柱翻过墙,来拿褥单子。在树下,他听到屋里有敲木鱼声,还像有几个人在小声念经,飞龙村几乎家家烧香念佛,信大仙,高铁柱没有在意,在树上取下褥单,翻墙回屋了。

    “像有几个人?”王坚大眼睛闪了闪,问:“高铁柱,你好好想想。”

    “对啦,我想起来了。”高铁柱兴奋地说:“美人精就一个人,那天黑下,我听她屋子里最少也有三四个人的念经声,好像还有男的。”

    “你记的清楚?”王坚问。

    “没错,没错!”

    王坚心想,这真是个神秘的人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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