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雾气沼沼,阴阴雨雨的飞龙村总算见了晴天。

    一位高个子中年人,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军装,背着小行李卷,迈着结实的步子,走进了飞龙村。他顺着一个小嘎子手指的方向,来到了村西头一个黑漆大门前停下了脚步,伸手“当!当!当”地敲着大门。

    “谁呀?”随着院里的问话声,“咣当!”一声大门开了一条缝,探出来一个黄白镜子,小黑胡,大眼睛的脑袋来,“你找谁呀?”

    “这是村长家吗?”

    “您是?”

    中年人从上衣兜里掏出介绍信,递了过去,“我叫王坚,是县公安局的。”

    “啊!我就是村长张志和。”他双眼在介绍信上神速地一扫,便“咣当”一声,把两扇黑漆大门全部敞开,迎上去双手抢过王坚肩上的行李,哈哈地笑着说:“王科长快往屋里请,往屋里请。”

    王坚的屁股刚一坐炕,村长张志和就把旱烟口袋拿了过来,“科长,卷烟。”

    “我不会吸。”

    “嘿嘿嘿……那我沏茶。”张志和一回身,就像耍魔术一样,把沏好的茶端过来,倒上一杯,递给王坚,客客气气地说:“请喝茶。”

    “好。”王坚确实渴了,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

    “王科长,你来就好了。自从狐仙堂出了那张反动传单之后,飞龙村可就乱了套。满地成熟的庄稼没人收,有的大吃大喝等死,有的做上了棉袄棉裤要逃荒……”张村长说着说着把双手无可奈何地一摊,颇有难色地说:“好汉浑身都是铁可能打几个钉啊?这几天都把我要急疯了。”

    “发动群众嘛。”王坚喝了口茶,说:“群众起来了,眼睛多了,狐狸的尾巴也就捉到了。”

    “唉——”张村长叹了一口气,“王科长,你不知道,这穷山僻野老百姓的脑袋落后的蝎虎,满脑大仙、佛爷。不过,你来就好了,有公安局的科长做主心骨,我张志和是什么也不怕,非把写反动传单的这个坏蛋找出来不可。”

    王坚问:“张村长,现在有线索吗?” 

    张志和把大眼睛转了转,挠了挠脑瓜盖,“这,这话怎么说呢?”

    “有啥想法就说嘛。”

    “要说线索吗,我不知道这叫不叫线索,但飞龙村倒有个爱装神弄鬼的巫婆子。” 

    “她叫什么名字?”

    “小狐仙。”

   “小狐仙?”

    “对啦,小狐仙是外号,大名叫花飞彩。”

    接着,张志和便把小狐仙花飞彩的风流往事向王坚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

    花飞彩的父母是飞龙村的坐地户,小名叫带子。带子12岁那年,飞龙村闹瘟灾,一夜工夫,带子的爸爸和妈妈都把眼一翻死了。带子就和18岁的姐姐过日子。

    一天,带子到山上去挖苣荬菜。大晌午头子,山上没有人,不知从哪儿来了个骑马的野小子,跳下马来,不由带子哭喊,便把她的嘴用羊肚子手巾一堵,把双手向后一拧,用小绳紧紧地一绑,抱到马上,就给抢跑了。

    当天晚上,那人把带子卖到县城烟花院——夜夜香。

    从此,带子就在夜夜香妓院里干活,侍侯窑子姐。当她长到16岁那年,老婊子给她做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擦胭抹粉打扮一番,给她起个芳名——飞彩,便开始接客。那时,飞彩年方二八,生得标致秀气,自然是嫖客满门。一时间,豪门阔少、权贵老爷,都争先恐后地来玩一玩,尝尝这个又鲜又嫩的野味。

    城中有个出名的大财主李老爷。李老爷虽是60开外,满头白发,占有妻妾五房,仍对妙龄少女玩弄成痞。当他听说夜夜香有个这等天仙般的妓女,岂能不去快活。

    飞彩接客不久,自然不会拿情卖俏、蜜语风流;只是古板板,木呆呆,任其摆布。李老爷玩过多少女人,他自己也记不清楚。可是,他还没见过这般妓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山林之大,啥兽都出。飞彩不会应承,反倒闹得李老爷分外开心,感到别有一番说不出来的滋味,于是他不惜金钱,把飞彩赎了出去,夜夜占为己有,慢慢地享用。

    李老爷本想把飞彩接回家,立为第六房姨太太。但是,由于五位妻妾和子孙的极力反对,他只好把她当做早晚服侍的女仆。说是女仆。其实飞彩是李老爷发泄情欲邪念,玩弄的肉体。

    飞彩在李家过了四五年的光景。李老爷色重伤身,一命呜呼见阎王爷去了。李老爷一死,那些吃醋的妻妾,把四五年的邪火铺天盖地倾泻在飞彩身上。李老爷的死尸刚刚装进棺材,这五方妻妾便捉住了飞彩,把她硬拉进一个小黑屋子里。她们七手八脚,把飞彩的全身衣服剥光,四个人按住手脚,另一个脱下鞋来,抡起鞋底照准飞彩的阴部猛打。  

 “叭,叭,叭!”

    “小妖精,你用啥法迷住了老爷?”

    “叭!叭!叭!”

    “小骚货,你还浪不浪?”

    “叭!叭!叭!”

     “小婊子,这回让你知道知道太太们的厉害!”

    打声、骂声、惨叫声,一阵紧似一阵。

 五位太太们打累了,骂累了,又找来锥子,可劲儿在飞彩的光屁股上、乳房上、脸蛋子上猛扎,把飞彩的屁股扎的像蜂子窝似的。

    用锥子扎够了,就用鞋底子再打;用鞋底子打累了,再用锥子扎……

    她们把飞彩足足地折腾了三天三夜,打得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便叫家人把她扔到了荒郊野外,叫恶狼去撕扯,叫野狗去掏。

    一个叫周傻子的老光棍汉,在荒郊野地里发现了将要咽气的花飞彩。

    周傻子虽然傻气可心肠挺热。他把花飞彩背回家中,一口水、一口米汤地喂活了。  

    周傻子的妈不是个正经货。年轻的时候就十分放荡,没少偷野汉子,人们都叫她“大白桃”。自从周傻子的爸爸一死,儿子还傻,她就更没收没管了,她整天价在外面装神弄鬼跳大神,和一些“老友”鬼混。这天,她回到家里看傻儿子弄来个如花似玉的小娘们,眼珠一转,便起了歹意。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大白桃”把身旁熟睡的傻儿子叫醒,挑唆他到花飞彩那屋去住。    

    傻子揉揉眼睛,傻里傻气地问:“跟妈在一起睡多好,上那屋睡去干啥?”

    “大白桃”一声淫笑,“傻小子,那小娘们多嫩,你搂着她睡全身都舒服。” 

    “我不去,若不然我搂着你睡吧!”

    “你这个傻透腔的东西。”“大白桃”把他从炕上拉起来,对着傻儿子的耳朵细细地教唆了一番,最后说:“明天早晨,妈把咱家那只大黄花公鸡杀了给你吃,你不去给她插上,妈明天不给你鸡吃。”   

    傻子就是傻子。他听妈的话,也贪吃,便赤条条地跳下地,穿过外屋,向花飞彩的屋里走来。

    此刻,花飞彩还没睡,正在小煤油灯下发愁。傻子把他救活了,可自己也不能总呆在这里呀,以后可怎么办呢?……

    “咣当!”一声门响,傻子赤条条地站在了她的眼前。花飞彩一惊,立刻什么都明白了,这一定是他那个不是人的妈叫他过来的。

    “呵呵呵……”傻子傻笑了两声,“我不来。妈说明天不给我杀小鸡吃。”

    花飞彩的心中泛起痛苦的波浪,傻子啊傻子,傻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傻子啊傻子,她能让一个傻子占有吗?……

    傻子按着“大白桃”告诉的,一上炕就去脱花飞彩的裤子。花飞彩用手挡着:“傻哥哥,可别,可别!”一个弱女人,哪里有傻子的力气大呢?不一会儿,周傻子就把花飞彩衣服剥光,像一扇磨,重重地压在了花飞彩的身上……

    花飞彩有了新的依靠,周大傻子有力气能干活,从那天起,花飞彩成了周傻子的老婆。本来可以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可是“大白桃”怎能让花飞彩过得平静呢?她硬逼着花飞彩跟她学跳大神。起初,花飞彩不干。“大白桃”就找来—帮“野汉子”往死里打她。多次皮肉折磨,花飞彩失去了反抗力,开始跟老婆婆跳起了大神,成了“小狐仙”。    

    头几年,丈夫周傻子死了,婆婆也亡了,她才搬回飞龙村寡居至今……

    “回到飞龙村她跳过大神吗?”王坚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问。

     “跳!”张志和说:“只是解放了,她才老实了一点。近几个月,虽然没跳神,我总觉得她在搞什么明堂。”

    “她搞什么呢?”

    “就在狐仙堂响钟的头一天黑夜,我出去串门回来,路过狐仙堂,见堂前有三个小火亮,细一看火亮前仿佛有个人在那儿跪着。我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闪在了一棵大杨树旁,定神一看,跪着的那个人正是小狐仙。那三个小火亮是三柱香。她双手合十,嘴里叨叨咕咕。”张志和看着王坚的脸说。

    “她说什么你听清了吗?”

    “她叨咕的声音很小,我没听清楚。”

    在小狐仙的身上,王坚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是个神秘的人物。他想了想,又问:“平时,你还注意到小狐仙有什么问题没有?”

 “我的王科长!”张志和好像有口难言,“山屯的事你不知道,都是扯着耳朵腮就动,弄不好打不住狐狸,反会惹来一身臊,没有真凭实据,我实在不敢乱说呀。”

    “扯耳腮动?”

    “实不相瞒,村党支部书记李子月就是她的亲姐夫。”张志和又连忙补充说,“不过,我可不是怀疑李支书呀。科长,你千万别误会。”  

    “现在李支书在哪儿?”王坚问。

    “自从出了反动传单到现在,他连家门口也没出。”

    “出了反动传单,他也没过问?”

    “听说病了。”

    “病了?”

    “官不差病人嘛!”    

    “好吧!那我们看看他去。”   

    “那也好。”  

    村长张志和在前引路,王坚在后,二人向村支书李子月家走来。

    村党支部书记李子月家住三间正房。黑木板大门朝东开。王坚和张志和二人见大门开着,便径直走进了院。

    因为李家大门朝东开,进院的人几步就会走到窗前。王坚一进大门,就听见屋里有一个女人的哭声和一个男人粗鲁的训斥声。

    他们停住脚,屋里的哭声、训斥声清楚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你们老花家祖坟冒青烟了,不出正经货,净办些鬼事,咳咳咳……”接着,便是一个男人的咳嗽声。

    “不正经咋的啦?办啥鬼事啦?呜呜呜……”一个女人指问着,哭泣着。

    “当窑子娘们,跳大神!”

    “你?……呜呜呜……”

    “王科长你听清了吗?”张志和伸过嘴巴来,对着王坚的耳朵,悄悄地说:“小狐仙叫老支书为难了,火气都冲他老婆来了。”

    “叭!”一个小簸箕大小的巴掌落在了村长张志和的肩膀头上。不知张志和是疼的,还是抽冷子吓的,不禁“妈呀!”一声。

    王坚敏捷地一转身,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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