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孟云两下汤原,一九三二年(大同元年)六月北满省委秘书长,来到汤原,领导建军。其实,本来他在去年九月就来到了莲江口,带病坚持工作。到各地去调研,了解到一些情况。他的病很严重,据说是克山病心肌炎。好不容易才和张雪莲在莲江口基督教教堂接上头,就病倒了。张雪莲和牧师商量,安排他在教堂居住。接受西医大夫朱觉民的治疗,由焦红护理。按时输液 、服药。按医嘱,静下心来养病。牧师、长老、传道人得知他是一位教授。特别感兴趣,因为这里的信徒基本是缺少文化的。送给他《圣经》《约翰福音》《马可福音》《马太福音》阅读、讲解,告诉他“若是离了我,你们什么都不能做”的伟大道理。也许因为重病在身,也许是牧师的亲热,宣传到位,也许是大知识分子明白诵经对疗病有好处,因而虔诚祷告、礼拜、唱歌感了兴趣,好悬没成为基督教徒,总之给一位坚强的共产主义战士打上了深深烙印。
张雪莲时而来看看他,转达上级领导对他的关心,要求他安心养病。然而他只知道她是一位慈善家,教会育婴堂的保育员,其它一无所知。疗养期间焦红、杜娟陪伴他念经,唱歌做礼拜。杜娟穿戴成男生,病情好转一些,她俩又帮他练习骑马。这件事让他特别高兴,他深有感触,这里开辟革命工作,不会骑马根本不行,不像城市里有公交车。在偏僻农村,全靠腿脚步量。一来二去混熟悉了,带小子搞了点恶作剧,调理一回带金丝眼镜、年轻英俊、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教授一把。这一天,三人出去溜马,故意没备鞍鞯。来去三十里不快不慢放颠跑,没有经验的实习者,不多时腚沟子就骖坏了。回来趴在病床上,疼痛难忍。焦红拿来金枪药膏要给他上药,他觉得男女有别,害羞,不肯脱裤子。跟假小子请求说:“麻烦好兄弟帮一下。”杜娟抢白他:“她是护士你不用,我不管。”转身走了。不知就里的教授,不乐意的在心理里画魂,暗骂:“这小子,有点不够意思!”她们请来传道人帮忙了事,他还没觉景。
还有一次是病情大有好转了,秋高气爽天气,马孟云心里有点长草了,想去兴山矿山转转,看看药铺(是他经手建立的一处秘密联络点)。带小子说:“那不行,去那老远得带马草料,饲养员,还必须得东家、大夫批准。我问问再说。”竟然批准了,拿着介绍信,可在鹤立大车店,矿山某处喂马打尖。三匹招人稀罕,膘肥体壮的走马,训练有素的脚力。穿山越岭一路平安来到矿山。看了想看的,说了想说的,吃了想吃的满意而归。回来的路上,刚出山口马就竖起耳朵,直打响鼻。果然在道旁密林里闪出六个蒙面劫道人,一边三个拿着棒子拦住去路,影影绰绰后边还有好几个人,看样子,也是头一回干这个事。
一个小伙子,磕磕巴巴。学说评书里的话,装腔作势的喊:“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要想从此过,交出买路钱。”
如果是带小子一个人,可以不理会,一加鞭就穿过去了。但是,她不能不顾他俩呀,她是他俩不知道的保镖哇。见状翻身下马,一抱拳:“请问是哪路好汉,借借道,行个方便可好。”一个小子,不由分说,一把掳过马缰绳。
像个头的人一细看,觉得好像俩女一男。男人还像弱不禁风,就说:“我们一不劫财,而不劫色,把马留下可以走人。”说话间,三匹马的缰绳都到了强人们手里。
带小子好言说:“咱商量商量,放我们过去。改日你到府上牵马。不然你放他俩回去,我跟你去。”
头儿出言不逊了:“不行,我就相中马了,没相中你,那个还行。”
言外之意恼怒了带小子,一把薅住他脖领子,怒斥:“行不行?”这时几个人的棒子就上来了。带小子一时兴起,抡起那人当挡箭牌,劈叉啪嚓的棒子,都落在那人身上。那人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带小子还不过瘾,拳打脚踢,把没跑的人等,统统摁倒在地,喊奶奶求饶。带小子大声对教授和护士喊:“还愣着干啥啥,驾鞭子给我狠抽,每人一百下。审问审问是那儿的冤种?”二位哪见过这种阵势。但也怒不可遏,举鞭子挨个打了几下。看都是小青年,哭爹喊娘跪地求饶的可怜相,心就软了,一问就都招了。原来是侨民会所听差的青年棒子队。没有交通工具,今天上午就看到过去三匹走马。约莫下午还得从此回来,起了坏心。想劫下来,没想到是这个结局,丢人了,请爷爷奶奶饶命。一问才知道,都是朝鲜人,在吉林那边调过来的。马孟云想,原来高丽棒子这个名称,就是这么来的。扶了扶眼镜,拿出教授的姿态教训起来:“年轻人,要学好,走正道。你们已经做了亡国奴,来到满洲。有能耐去打日本鬼子,不能下作这伤天害理的劫道。不能欺负老百姓,应该参加革命。”云云。带小子喘匀了气,收了工,不耐烦地说:“得了,别对牛弹琴了,这种人就是牲口。不懂好话,就得揍。你揍老实了,咋说他咋是。都起来滚吧,别让老娘再看到你们。劫道得有能耐,练练武功,想学的去找俺家掌柜台拜师。”鄙夷的看着头破血流,趴在地上的头儿,奚落一句:“抬着他,还当头呢。没让他们揍死你,算你捡着,再让我遇上你试试。你相中谁了?完犊子样。”扔了一瓶红伤药,搬鞍认蹬,三人扬长而去。
回来的路上,马孟云反思很多,为什么杜鹃女士以男人的身份陪同在我身边;为什么让我历练骑马;为什么安排在基督教堂接受治疗这疑难病症;在这里从事工作的革命者多么不容易,光能讲革命大道理还远远不够的;可见这里地下党组织的良苦用心。从而心生敬意,结下了机缘。才有三下汤原革命战斗的前半生。深秋时节,病体大有好转。主治医生朱觉民建议回家静养一段时间,按时服药开春再来复查一下。彻底康复了,才可以工作。雪莲给他做了一套冬装,派交通员李升护送。乘封江之前,最后一班火轮回哈尔滨养病。在妻子的精心呵护下,期待着春天。这时,哈尔滨的地下党组织受到了严重破坏,无法联系到恩师罗登贤,益友何成湘。据说在临时中央召开的“北方会议”上,代表省委对满洲的状况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包括金大山的建议书。遭到中央负责人博古们的斥责,被批判为宣传“满洲特殊论”,被撤职。之前他会见了哈尔滨市委书记,筹建“反日救国会”,安排杨靖宇、赵一曼、赵尚志、李兆麟、冯仲云等党员骨干,分赴东北各地,组建地方抗日武装。
仲夏时分的气候,是北满下江地区最宜人的季节。广袤的黑土地,由黒褐变碧绿,橙黄。蒙受着阳光雨露的恩赐,孕育着人们赖以生存的食粮和财富。待开垦的处女地上,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成了山鸡、野鸭,动物们的天然屏障,美好家园。候鸟们自由自在的飞翔,传播繁衍着后代。天籁之音热情奔放,呼唤着和平。人们不断的抗争着天下的不公,为了美好的世界大同。革命家们,极力传播着人类之正能量,苦苦求索着新世界的到来。南来的红丝绳、北域的黄绦、本土的青麻线、半岛的粉绫罗缕、日本海的白鲨,五彩缤纷交织,演绎着刚刚苏醒的悲惨世界。
大病初愈的马孟云,穿长衫戴礼帽,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手提行李箱,典型的教师打扮。随着长鸣的汽笛,伫立在开航第一班的火轮甲板上,徐徐靠岸了莲江口码头。兴致勃勃的走上阔别半年之久的战场。穿过人群直奔基督教堂的育婴堂,打算与张雪莲接头,不在。身穿修士服装的保育员,施大姑娘答复他:“院长不在,你礼拜天来看看吧。你可以住到关家店。”心急如焚的马孟云,又到朱大夫医院复查了病情,认为康复的很好。当他询问护士焦红,保育院长时,大夫的回答,都是摇摇头。好像是负责人,有意识让他在红窗区附近的关家店多住几日。看看人品,像不像常春道和金大山等人之类。谁知这位年轻人却是一位工作狂,对花红酒绿的窑子街不屑一顾,利用没接上头的机会,每天到火车站、码头,与装卸工人打交道,与学校教师交朋友。几次闭门羹之后,被一个打着幌子的挂摊吸引住了。也可能是地下工作者的职业习惯,主动凑上前去,带着墨镜的装瞎子,看看周围没有可疑的人就说:“马孟云同志,可算等着你了。”
二人窜胡同直接来到关家店,李春满、戴长青也在那里。李春满和马孟云以前就认识,但是他已经不是汤原中心县委书记了,已调到安邦河任区委书记。今天出现这里,公开是私事。因为他是于春珍和于哑巴的亲娘舅,即将生小孩的妻子待产在这里,也是地下党有意安排的。让两位职业革命家有机会互相谈谈汤原的工作。戴长青同志是西北沟区委交通员。这次会面很有历史意义,让马孟云更多的掌握了汤原的实际情况。为什么要到到西北沟落脚开展工作的原因和重要性。因为新农庄一带,目前形势比较复杂,不太安全了。而西北沟党组织坚定,群众基础好。汉族同志为主,特别是高庆云同志觉悟高,领导能力强。离县城比较近,为县委机关进驻县城计,可接触几个金矿的工人、河工队伍群众中的党组织。通信网络健全,交通员可靠。便于取得上传下达的联系,是巡视员工作地的最佳落脚点。那里党组织坚强有力,安全有保障。次日在交通员戴长青同志的引领下,马孟云到了西北沟地区开展工作。接触到各界人士,不久就打开了局面。
西北沟的天,是蓝蓝的天。分得土地的农民,心喜欢。农会的号召,随民愿。初升的太阳红艳艳,党心民心心相连。汤原县的土地,有鲜为人知的特殊性。民国早期被两家大豪绅地主把持着,靠卖买土地荒原发了大笔横财。一位是王财东,吴俊生的姑姑家;一位就是姚四爷,吴俊生的知遇之恩的磕头弟兄。也就是说,他俩的靠山都是不可一世的黑龙江省督军吴大舌头。当初从朝廷放荒时就获得了一些优越,貌似合法所得,两家以隔界河为界。
皇姑屯事件以后,日本人当道,两位见大势已去,落荒而逃,或者是伺机观望,农会在党的领导下借此良机把土地给分了。虽然产生了一些中小型经营性地主,也都在农会掌控之中。所以哪里基层党组织得力,哪里的革命形势就大好,西北沟就是这样的地区之一。马孟云如鱼得水一般,大展革命才华,开辟了红地盘。这一天秋高气爽,开镰在即。正是庄稼院扒炕抹墙的时节,也是党员干部联系群众的好机会。马孟云、高庆云和农会领导们走访群众,交通员禀报:“李福臣来找巡视员汇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