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臣为了要王青山长远的、踏实的为我所用,变成得力助手,觉得她俩也挺般配,就想撮合这一对姻缘。和常春商量好,让他陪同王师傅,约定明天上午到小红楼去相对象。也都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了。都求之不得的事情,一起走南闯北的兄弟二人,感觉李哥是贵人、能人、可以信赖之人,便如约而至,他俩虽然是第一次登门,小红楼的威严,很不以为然。毕竟是闯荡江湖的,在津门故里见过的楼堂馆所多了。过岗哨时,两盒香烟顺利通过。到小红楼前,还有门岗士兵。士兵旁边站着带小子,发话:“你们是干啥的?”常先生刚想说话。

  “我是问他,先生请进。”这行武之人,讷讷地不知咋说好了。吞吞吐吐地,慢慢脸有点红了。

  “是不是来相媳妇的?姓氏名谁,报报字号?”王青山师傅报上姓名,说明来意。

  “小姐说了,过了我这一关,你才能进屋。”王青山昨天看他那样就有点来气,今天这小子又这样式的,正想收拾收拾他。气不打一处来的说:“你这一关怎么过?”

  “你把我摁倒就行,或者能撵上我也行。”

  “好,我接受挑战。”

  “一言为定。”二人健步进入操场,楼上下来许多人围观。知道就里的,觉得有趣。不知道咋回事的,看热闹。

  只见王青山承让三招、两式。俩人就交手了,讲的是摁倒,就是摔跤呗。摔跤不同比武,出手、招式不怎么讲究。这带小子上来就是一顿猛扑,开拳就打。撕吧到一块儿了,掷黄瓜架,拌腿拌,撕皮掠带。勥持不下,势均力敌。搂脖抱腰,黑狗钻裆,兔子蹬鹰。就见带小子,动作敏捷,身轻如燕。气不粗,力不短。想摁倒,还挺不容易地。王青山的拳、掌、腿、脚哇的功夫,武术什么的都不能用啊。心里有点藐视的,想问问你这是什么师傅教的。挺好玩的,“能不能接我三拳两掌”?

  “你耍赖。不过,我答应你,再给你两脚。因为这都半个多时辰了。时间太长了,别耽误你的好事。”

  “一言为定。”刚才肢体接触时,他就感觉她胸部特别。又一晃看到她好像有耳朵眼。心里画魂,莫不是女生?心想,点到为止吧。

  二人又重新拉起架势。斗鸡一样,四目圆睁,双脚移动,伺机而起。猛然间一套鸳鸯拳出手,带小子并不接招。藤萝跳跃一一躲过,接着又来一套莲花掌。头一掌,她用了一个隐身大挪移闪过。这第二掌改劈头为劈肩而下。带小子想一闭眼,接他一掌,尝尝力道,顺势倒下结束游戏。可是王青山害怕这一掌下去,给她造成伤害。出手挺猛,落掌时留了分寸。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带小子没倒下,眼睛里就流露出含情脉脉了。但嘴里却调侃的说:“就这两下子?花拳绣掌啊?”王青山一听这话,有点来气,我叫你,给你手下留情,还不领情,右腿就旋风般的扫过来。“你急眼了?”连忙一个鹞子翻身。落到他身后,刚一落地,他的左脚就照她屁股跟过来了。她迅疾来一个后仰挺身,躲过两腿,撒腿就跑。起先有话,讲得好摁不倒,撵上也行。我就不信,我撵不上你,就开始撵。

  摔跤的院子,西面原来是个军营操练的校场。有障碍物、靶场、器械、单双杠之类。南边是江岸,有高大的围墙,电网。西、北两侧是成排连片的房屋。或是营房,或是各种仓库。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可能是带小子特殊。没人拦挡,王青山就跟在后边撵。他可能也是掛着看看里边啥环境,机会难得,就没太使劲。二人前后跟随着,等距离跑了两大圈。她又打了个主意,逗逗他。看他这方面功夫,怎么样。一纵身,手搭屋檐。来了一个蹿房越脊,站到了屋顶上。他那里肯示弱,就几步也蹿了上去,比她还利嗦。她看他上来了,又一跃到了房后空地。谁知什么思想支配的,回头警告说:“有刺鬼啊。”他轻松一跃,越过刺鬼落地。眼前一片荒草,他心思拉到了呗,说一声:“还跑不跑啦?”话还没落音。她撒腿又往西跑,他紧随其后,挺远跑进了大大的木圈。一楞一楞的大木,老鼻子了。一眼望不到边,他又开了一个眼界。这俩人缕着一个高楞,磕磕绊绊地往北跑。足有一里多地,到了仅北头。跃过铁蒺藜网,是一个马圈,拴着那么些高头大马。

  带小子,顺手牵了一匹白马。也没背鞍鞯就骑上,扬长而去。王青山也想牵一匹,老马倌不让了。那是干瞪眼,没招。寻思她还不得回来吗。就搭咯话,溜须马倌的意思:“他咋行呢?”

  “她,我认识。”

  “他干哈的?”

  “那你干啥的?”青山感觉这老头挺倔,不好说话,抹过头想走。刚走出不两步,老头又说:“你不说你干啥地,能出了这个院吗?”青山听明白了,这确实不是一般的地方,不可能随便进出哇。

  “我认识李福臣,他让我今天早上到府上。有事情。”

  “李福臣是谁我不知道,在我这儿提他不好使。我问你,没事你撵那小子干啥?你能撵上他吗?比兔子跑的还快,象他妈飞毛腿似的。”青山觉得方才对老人有些失礼,又恭恭敬敬的唠起嗑,老马倌告诉他:“那小子原来是舵主的贴身保镖,现在进小红楼了,伺候她姑娘去了。”

  “老爷子,我叫他给调理了。”把怎么怎么一回事一说。老马倌听他说完,嘿嘿两声,笑呵地说:“你这话,贴谱。像她出的事,我信”。上下打量打量小伙子身材,端详端详模样。摸着胡须:“我告诉你一个道吧,履墙根走,见着门卫,你就提我。”王青山谢过老人,按照指点,几分钟就由角门,直接进入了刚才摔跤的兵营操场。回头看看,想想这条道应该就是马圈到校场的专用通道了。

  小红楼门房客厅里,常春、贺鸿禧、夏福云等作为男方相亲团代表等候着青山。他回来了,自然就有知事的,两边通达,安排见面,相看。 简单捷说,双方都没有父母、亲哥兄弟、姐和妹都属于寄人篱下,都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相当年龄。有李福臣从中戳和,顺理成章,一个美好姻缘自然是水到渠成。

  进屋一见面。让王青山没有想到的是,女方竟然是“带小子”换上了女儿装。梳妆打扮一番,还挺漂亮。由老姑姑陪同,等在临时闺房里。二人一见面,先是很窘,又觉得好笑。

  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武师心中有数了,想逗逗她。一脸严肃地,端坐椅子上不吱声。片刻,小姐双手端着盖碗茶杯,移动金莲。来到对象面前,轻施一礼。莺莺慢语:“先生请用茶。”

  青山起身,也很风度地双手接过茶杯。点头礼示意:“多谢带小子。”

  姑娘有点动情,说:“人家叫杜娟。”

  老姑听他俩搭上话了,知趣的想躲出去。就借口说:“您俩先唠着,我上那边看看,有事招呼我。”

  “老姑你别走,人家干不过他,我害怕。他刚才吃亏了,要揍我咋整啊。你得帮我,俩打一。”

  “这死丫头,总没正行。人家像你呢。”

  他正细品慢咽美丽杜娟敬茶的滋味。听他娘俩对话,觉得好笑。一下没憋住,噗呲一声喷出点茶水,稍稍污染了衣服。杜娟连忙拿过雪白的毛巾,温柔地擦拭。做作的又是周胳膊,又是抬下巴。整地他挺不好意思,正眼看了片刻,还是啥也不说。杜娟续了一遍茶,文静的立在一旁,端详白马王子。

  老半天。“带小子”不耐烦了:“你不会说话呀?还是哑巴?”

  “我正在考虑。”

  “有啥考虑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给个痛快话。你来干啥不知道吗。”

  王青山看这一招挺有效。放下茶碗,起身想活动活动。还是不知声,踱着方步,听听往下她还说啥。老姑觉得杜娟说话太不中听了,就嘣她:“死丫头,怎么说话呢?没有礼数。这叫相姑爷,哪有这么说话的。没上没下,每尊没纲。哪个爷们能喜欢你这样的,你说话这么不着调。人家王相公一生气不要你,看你上哪找这么好小伙子去。我年轻时就像你这出,落这么个下场,都悔死了我。”

  “他不要行吗?他敢说吗?腰也让他抱了,屁股也让他抠了。哪哪都让他摸到了。又让他撵到房后草甸子里,木头垛上,胡同子里。他敢说不要,咱俩能让他出这个屋吗?揍不面糊他。要不咱上外边,让大伙评评理。”

  三个人笑了一气,老姑说:“俺这孩子,这是真相中你了。跟你这么天真无忌,是有点撒娇。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知道她。在里城家也念过书,针线活也行。在厅堂、厨房都行。通情达理,跟我学了一些旁门左道。你别怪呼他,过日子好着呢。”

  “我不是说不要你,也不是不敢说不要你。我是考虑怎么跟你说,先是害怕你没相中我。后是害怕高攀不上,配不上你。你说这些话,其实我不咋喜欢。跟我们娘俩说说说行,跟哥们、朋友,外人说不行。连昨天你在酒桌上,难为我徒弟。我就有点不乐意,我才琢磨过味儿了,你是啥意思。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穷光蛋一个。学武不精,靠朋友立足此地。飘无定所,不敢保证让你们富贵荣华。习武之人,规矩可能老姑懂得。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听姐姐定音,青山告辞。”嘎巴溜丢脆,说出自己的想法。假装起身要出去。

  老姑连忙拦住:“您俩好好唠唠。把话说透,我给你们端茶倒水。可别胡说八道了,你看人家相公说的多在理。”

  “老姑,你也快坐下吧。你老站着伺候我们,不是又不在礼了吗。”又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咱俩要是妥了呢,我就有一个要求。你要答应了就算成,不答应咱就拉倒。你要是做不到这一点,我还看不起你呢。”

  “愿闻其详”。

  “你得帮我养活老姑,养老送终。能不能做到?”

  “能,保证。”

  “起誓。”

  “怎么起誓?”

  “跪下。”

  老姑一看,又要跑题了。连忙说:“使不得、使不得。”不让了。不过心里头热乎乎的,知足了。

  “还有……”

  老姑哏嘚她:“有完没完,有没有点正经地。一堆说完。”

  “以后不行嫌俺娘俩是胡子打底,有必要先说明了。没有了,有没有钱我不在乎。你要愿意,可以把你家情况让我知道知道。”老姑觉得这些话在理,是应该先说下。

  然后就像一家人一样,唠起了嗑,倒出各自的苦衷。当今世道,就这个样。穷人难过,富也不好过。遍地起胡子。小官没好做,买卖人更糟殃。

  青山说起身世,我记事时就被义父收养,到现在也没找到亲爹。出生在山东省登州府。祖上是生意世家,姓牛。买卖覆盖胶东半岛及韩国、日本。有钱庄、票号。到祖父时期,由于与德、日及官僚资本家角逐。家道中落。

  父亲在家中排行老二,成为二少东家、二掌柜。跨海在牛庄,打理生意。我妈告诉我,爹是个没良心的人。妈妈在少年时期由于家境所迫,被卖给牛家当丫鬟。她天生丽质,聪颖。知书达理。十八岁时,貌若天仙。被二少爷纳为妾,生下了我。在牛庄大概是又娶了三姨太、四姨太就忘了俺们娘俩。亲奶奶去世后,我们备受冷落。因为不是嫡出,吃下眼饭。母亲打听到陆路到牛庄的路线。经天津北上,沿街乞讨奔牛庄。结果母子失散,妈妈至今下落不明。我被好心师傅收养,住在武馆。师父收养很多人,听说累计过百。门徒成千,我有幸成为关门弟子。徒满,尊师嘱。保护常春道人,来到这里。现在以武馆为业,李先生是干大事之人,曾同我探讨过招收女徒之事。刚才我揣摩,今天的事,是否与此相关。

  杜娟姑姪二人遭遇更是悲惨,老辈也是辽南称霸一方的豪强。那年头,遍地闹胡子。说好听点叫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舔稀泥。正是大土匪吃小土匪,小土匪吃有钱的,有钱的吃黎民百姓,黎民百姓啃地皮的年代。在争霸角逐过程中,被灭了门,树倒猢狲散。姑姑单枪匹马,用斗篷裹着刚记事儿的小侄女逃了出来。想投奔驼龙,驼龙也好景不长,前年被剿灭。

  驼龙大高个,长得漂亮。武艺高强,是我们“五女闹满洲”的出头鸟。不是有一部书叫《五女兴唐传》吗。我们结义的五姐妹年轻时代,也野心勃勃。想和当局叫叫板,叫大帅认识认识我们。叫北洋政府封我们一官半职的,没曾想叫他把老杜家山头先吃掉了。再想东山再起,就时过境迁了。现在驼龙被枪毙,李红,人家兄弟是旅长,少帅的红人。离开江湖,落发为尼。双抢洪罗女回到岫岩,下嫁赵秀才。生儿育女,等待时机。这三个姐妹是靠不上了,一晃十了多年,领着孩子过。坐吃山空,师妹田小凤收留了我。待我不薄。今年,我看她也郁郁寡欢。不理军务,也不回家住。躲在这红楼里,跟她在一起过。让我调教“带小子”保护她闺女。

  这婚自然而然就成了,很快就结婚了。家就在莲江口,虽然分多聚少。也是美满婚姻,以后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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