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

  “有一匹胡马,被远放在燕支山下。它在沙地上、雪地上来回地用蹄子刨,独自嘶鸣着,它停下来东张张,西望望,发现自己迷路了。而此刻,辽阔的大草原茫茫无边,天色将晚。”

  这场景到叫人首先想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画面,只是这首诗里多了一匹马。古人的马就是今人的车,所谓大宛良驹,乃名贵跑车也,不知是跑得快,还有一个身份面子的问题。王昌龄有两句很出名的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诗里的胡马代指侵扰内地的外族骑兵,大约从那时候起,原本没什么特殊含义的胡马就成了一个带有贬义象征的词汇,这是古代诗人的潜规则,我们是改不了的。那到底“胡马”长得什么样呢,杜甫写过“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如果只是为了写马,便没有多大的意思,我们知道古人善于用意象,普通的一个东西背后总会隐藏着多重含义,韦应物所谓的“胡马”,首先并不只是马,其次也并不真的是“胡人”的马,它只是凑巧在胡地而已。原文里有个“放”字,这就意味着世人所看到的马是有所归属的,并不是野马,但至于说这马的主人是不是“胡人”,诗人未曾明言,我们便不得而知,但不论是属于哪一方,山下的这匹马都有点突兀,它的出现似乎是为了显示燕支山的特殊位置,胡汉交界的敏感,至于“放”前面那个“远”字,这就耐人寻味了,似乎被放养的并不只是马,戍守边关的士卒何尝不是“远放”在外呢,他们又隶属于谁,不论是胡是汉,掌权者可会记得这些远放边关的“马”?你看看这马,它跑过沙丘跑过雪地独自嘶鸣,东张西望着发现自己竟然迷了路。我们都知道“老马识途”这个老词,可见,马的记路能力极高,可在这胡地边关,马儿都迷了路,除却我能想象到的环境复杂恶劣,想必人也是迷茫的,亦或者本来就是说的人。最后一句“边草无穷日暮”,浓浓的大漠黄沙的意味,鲜活的画面感就出来了。

  诗写在唐朝,印象里的唐朝诗人多数豪放不羁、磅礴大气,认识到诗人处在安史之乱的年代,便不难明白诗里难掩的沧桑感,韦应物这个人,讲真,我是真的很不熟悉,搜肠刮肚,隐约只记得语文课本里有一句“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我们这些门外人的眼里不出名,不代表人家真的就籍籍无名,名气这个东西,要分行业,还得看年代。史料称韦应物是中唐时期诗歌艺术成就较高的一位诗人,尤其在山水田园诗上的造诣颇为不低,且各体俱长,七言歌行音调流美,“才丽之外,颇近兴讽”;五律一气流转 ,情文相生,耐人寻味;五、七绝清韵秀朗。韦诗以五古成就最高,风格冲淡闲远,语言简洁朴素,以学陶渊明为主,但在山水写景等方面,受谢灵运、谢朓的影响,这样看来,人家毕竟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今天跟砖家的分歧还在一个字上,原文注释里说,跑,同“刨”,我就又得抬抬杠了,通假字的本意是为了我们现在的人更准确地了解古人所要表达的含义,如果一段话已经被古人说得透彻明白,我们似乎没有必要为了充文化人,非得整出个通假字来,真要那么牛,去整上几个甲骨文啊。话头扯回来,我们说的这个“跑”,按照砖家的意思,一匹马站在雪地里,用前蹄刨沙刨雪,自然也是可以的,何况后面还有“独嘶”、“路迷”,也是自成一幅画面。但我回头一想,不是那么回事,撇开通假不看,按照我们现在理解的跑呢,一批被人远放在外的马,吃了一会草,约莫吃饱了,却迟迟不见主人来带它回去,于是独自在沙丘、在雪地来回驰骋,又扬声嘶鸣,斜阳大漠,这才是迷路的胡马该呈现出来的画面。既然按照普通的字意来理解并不影响我们去感悟诗人所要表达的意思,还非要来个通假,我只能文雅地说一句“脱了裤子放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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