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母,范献子的妻子是也。

  范献子是晋国的大夫,他执晋国政的时候,晋国公族势力已经衰弱,士大夫等六大家族掌控晋国政坛,范献子家族就是其中之一,此时离韩赵魏三家分晋已经不远了。那范氏家族就是在这个争权的过程中被淘汰的。

  范献子历史记载不少,但没什么太有趣的,此处略举一二吧。《国语?晋语》中记载:“范献子聘于鲁,问具山、敖山,鲁人以其乡对。献子曰:“不为具、敖乎?”对曰:“先君献、武之讳也。”献子归,遍戒其所知曰:“人不可以不学。吾适鲁而名其二讳,为笑焉,唯不学也。人之有学也,犹木之有叶也。木有枝叶,犹庇荫人,而况君子乎?”大意是说,范献子出使鲁国,问起具山,敖山。鲁国人就以自己的乡俗回答,献子问为什么,人家说,我们不直接说自己先君的名讳。当时弄得献子很尴尬,是他不懂得人家的风俗,犯了人家的忌讳了。所以献子回来就告诉周围所有的人说:人不可以不学,我出使鲁国直呼人家的名讳,成为笑柄,就是因为平常不好好学习了解的过。一个人有学问,就好像是树木有枝叶。树木有枝叶还能给人以阴凉,何况是君子有学问呢?这是说的范献子知错善改,并不讳疾忌医,作为政治家也算难能可贵了。

  另一件事就复杂了,是诸侯国,公族,士大夫家族之间纷乱的政治斗争,那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说的是公元前559年,晋国率13国联军伐秦,副帅栾黡(范献子范鞅的姐夫)不服主帅荀偃“马首是瞻”之令,自己就擅自回师,荀偃只好下令班师。栾黡的弟弟栾针和范鞅两人不愿意空手而回,于是合力攻打秦军,结果栾针战死,范鞅生还。栾黡把弟弟的死归咎于范鞅,在弟弟和小舅子之间当然是弟弟重要,范鞅最后被迫逃到秦国。后来,经过秦景公、晋悼公的调解,范鞅回到晋国,和栾黡和解,至少是表面和解。

  世间事都是相因相循的。

  栾黡盛年而卒,他儿子栾盈接替了他,栾盈的母亲,就是范鞅的姐姐不甘寂寞,和宾客私通,可能是弟弟范鞅看不惯,姐姐为自保,不惜在自己父亲范宣子面前诬陷范鞅,范鞅此时可就是新仇旧恨一起上,对栾氏一家不存任何私情,在晋平公面前添油加醋坏话说下一水缸,晋平公就驱逐了栾盈全族,算是报了自己当年被迫出逃之仇。

  后来,栾盈想重返晋国,而且是高调返国,依靠齐庄公的武力,结果没实现,栾盈被俘,范鞅怕晋平公同情栾盈。坚持将栾盈处死,栾家就此衰亡。但范家也没有笑到最后。

  范鞅的老爸范宣子死后,范鞅嗣位是为范献子,故事讲的是范献子的三个儿子,他们和如日中天的晋国重臣赵简子一起乘马游玩,来到一处园林,园中树木很多,行马不便,赵简子问三人:“怎么办?”

  范氏老大说:“是明君者,不和大家商量就不行事,昏君就是不商量就乱办事。”这种无关痛痒,不关主题,没什么实际内容的话,只有一个隐含的目的,拍赵简子的马屁。

  范氏老二说:“如果想让马痛痛快快跑就无法珍惜老百姓的民力(你不得让老百姓给你砍树铺路吗?),但是如果爱惜了民力就不能保证马儿畅快的奔驰。”老二说的沾边,就是大实话,那不是明摆着吗?说不说都一样。

  范氏老三说:“可以有三德用于老百姓,假如让老百姓上山砍伐树木必须得用马拉人拖,然后再把园林开放树木显示在老百姓面前,老百姓一看,山远路险而园林近路还好走,老百姓肯定高兴,这是一悦;从艰难险阻的山上砍伐林木到平地园林来砍伐,老百姓感觉减轻了负担,自然高兴,这是二高兴;砍伐好了又很便宜的卖给他们,他们更高兴,这不是三高兴吗?”老三说的很具体,能执行,而且行之有效。

  赵简子一听,先于老百姓高兴,好计策,我才高兴一回,老百姓高兴三回呢,接受了范氏老三的建议,计划一施行,老百姓果然高兴,统计一下,还真是高兴了三回,赚大了,老百姓这么想,赵简子更这么想,好像“双赢”嘛。

  范氏老三很得意自己的谋划,难免显摆给自己老妈,就是范献子的妻子,你看看,老大老二说的话,人家赵简子根本就没当回事,你看看我,一二三一说,条理清晰,两头得利,岂不是大大的聪明?老妈不但没为自己的儿子高兴,反而“喟然感叹”说:“最终灭亡范氏一族的就是老三啊!”语出惊人啊。老妈怎么看出来的呢?

  “你喜功善谋,广施劳民,根本不从老百姓的利益出发,对老百姓没有仁爱之心,设计盘剥,欺骗百姓,这哪里能长久呢?”老百姓就算傻,总有明白的一天,被人卖了帮人数钱的事,人人都会干,但不会干一辈子。欺诈他人终被欺诈。

  果然,范氏一族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六家之首的智伯一家所灭。再后来,智伯家族也被灭,他家一灭,剩下的三家,韩赵魏就把晋国瓜分了。


  【原文】

  晋范氏母者,范献子之妻也。其三子游于赵氏。赵简子乘马园中,园中多株,问三子曰:“柰何?”长者曰:“明君不问不为,乱君不问而为。”中者曰:“爱马足则无爱民力,爱民力则无爱马足。”少者曰:“可以三德使民。设令伐株于山将有马为也,已而开囿示之株。夫山远而囿近,是民一悦矣。夫险阻之山而伐平地之株,民二悦矣。既毕而贱卖民,三悦矣。”简子从之,民果三悦。

  少子伐其谋,归以告母。母喟然叹曰:“终灭范氏者必是子也。夫伐功施劳,鲜能布仁。乘伪行诈,莫能久长。”其后智伯灭范氏。君子谓范氏母为知难本。诗曰:“无忝尔祖,式榖尔讹。”此之谓也。

  颂曰:范氏之母,贵德尚信,小子三德,以诈与民,知其必灭,鲜能有仁,后果逢祸,身死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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