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子·和杨元素时移守密州》苏轼:

  东武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渺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

  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

  又是老苏的词,这一回比上次的要豪迈一点,词的大意是这样滴:东武和余杭两地相望,远隔天涯云海茫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到那时陪你同笑长醉三万场。不用诉说离情别绪,痛快的饮宴从来都另有缘由。今夜拿着残灯送你归去,走过河塘,恍惚间见落泪如羊祜的却是你杨元素啊。

  东武是密州,也就是现在的山东诸城,余杭是杭州,那时候没有高铁飞机,有钱的雇辆马车,穷人全靠两条腿,自然是天涯辆渺茫。这首词是老苏从余杭调任密州时写给为他践行的朋友的。路途渺茫,除却提前道出来日对友人的相思之情,未尝不是对仕途前程渺茫的担忧。紧接着“何日功成名遂了”,就是这个意思了,他倒是盼着功成名就,可这样的一日是在何时呢?不得而知!若真到了衣锦还乡的那一天,与好友相对而坐,拥杯揽壶“醉笑陪公三万场”,三万场是个什么概念呢?资深酒鬼李白在《襄阳歌》里写到“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人生百年,一天大醉一次的节奏,且人家喝酒喝的是高兴,“不用诉离殇,痛饮从来别有肠”。离愁百转里又有七分豪迈气,三分英雄胆。最有趣的当属最后这两句,原本是杨绘来为老苏践行,夜深露重,老苏不忍友人陪自己受冻,挑着快要熄了的残灯反要先送杨绘回去,路过荷塘时,不提防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落泪如羊祜的却是杨绘。要离开的人还没怎么煽情,来送人的那位却泪如泉涌起来,难怪老苏调皮了,故作惊讶状喊道“堕泪羊公却姓杨”。这里又拿故人来做比了,羊祜,字叔子,原费县南城人,(今属平邑县,哎哟我去,是我老家人有木有,平邑老乡有木有,别说话,先让我激动三分钟),出身于名门世家,相貌英俊,博学能文,清廉正直,娶夏侯霸之女为妻。曾拒绝曹爽和司马昭的多次征辟,后为朝廷公车征拜。晋代魏后司马炎有吞吴之心,命羊祜坐镇襄阳,都督荆州诸军事。在之后的十年里,羊祜屯田兴学,以德怀柔,深得军民之心;羊祜利用边境暂时的稳定,采取减免赋税的政策,鼓励人们发展生产。东吴军民感其仁政,纷纷归附。咸宁元年,羊祜因积劳成疾,与世长辞,羊祜死后,襄阳百姓在其生前游憩之地岘山建庙立碑,以示纪念。每当人们至此,睹碑生情,莫不流泪,杜预因称此碑“堕泪碑”,后人则用望碑堕泪来借喻死者德高望重。

  原谅我抄了这一大段,谁让他是我老乡呢!而且我想说,老苏借用“堕泪碑”的典故,约莫有两个原因,一是“羊”和“杨”的同音梗,而捧一下杨绘,说他跟羊祜一样德行贵重受人敬慕,但我觉得不太妥当,首先说堕泪碑是别人见了羊祜的墓碑想起他感动中国一般的事迹而垂泪,并非羊祜本人哇哇大哭,此刻哭的人是杨绘,他面前的却是苏轼,难道是借着捧杨绘的机会实际是为了自吹自擂一把?在这,撇开是不是捧自己,就算真的只是想要捧杨绘,但人家羊祜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杨绘活生生就在眼前啊,古人不是最忌讳生死之事嘛,你拿个死鬼去标榜老朋友,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啊老苏。

  说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再来挖一挖杨绘了,既然是来送别,那就表示两人关系至少还算不错,我们来看看这个杨绘到底是何许人,竟然让老苏如此动情。

  杨绘,北宋官员。少年聪慧,名闻西州。仁宗时,举进士,任荆南通判、开封推官等,有官声。公元1068年,神宗即位,召修《起居注》。因触犯曾公亮,改兼侍读,辞去。后累官翰林学士,任御史中丞,触犯王安石,被贬为亳州知州。

  这就有意思了,杨绘到任杭州约莫是在七月,老苏调任密州是同年九月,这俩人若非多年的发小,那就是相识不过俩月了,两个月能处出什么样的感情来?万事皆有可能啊,老苏与王安石的恩怨,我们多多少少看过一些,这就不难理解他们二人为何如此要好了,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抛开性情志趣相投不谈,单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遭际绝对足以让他们惺惺相惜了。

  纵观整首词,老苏的心情可谓极其复杂了,复杂到就连作为读者的我,在周一的早晨读到这样一首词,一边是开怀大畅,一边也差一点老泪纵横啊。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