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安通往米脂的山路上,走着四个人,三人是军人打扮, 灰色的军服,扎着腰带,打着绑腿,穿着陕北妇女支前的尖口布 鞋,远远看去,一个个精明强干,有一股“神气"贯穿全身,显 得格外精神。

  寒风呼呼地刮着,干裂的黄土扬起一股股灰尘,直往脖领 里、袖筒里灌,他们毫不介意,一任寒风吹来,挺着胸脯走着。 这三人是谁呢?他们是刚刚从抗大毕业的学生:魏巍、孙朴金、 许逸人。

  四人中,有一个陕北壮年汉子,他的个头象一棵白杨树,不 胖不瘦,头上围着一条羊肚手巾,穿着一身黑色棉衣,脚上那双 “踏山鞋”似乎加了几块补丁。他手牵一头灰色的骡子,灰骡子 背上驮着一摞被子,还有其它零星物件。他是护送魏巍他们到晋察冀根据地去的。

  此时,正是一九三八年十二月,陕北的天气格外枯寒,举目 四望,连绵不断的丘陵,黄糊糊的旷野,连一棵树都没有。从充 满歌声、笑声的延安城,来到这冰冷的大野,顿时使人感到有点 凄凉之感。

  这四人中,数魏巍最小,但他活泼,又爱说笑,不甘寂寞, 因为他现在已是八路军记者团的成员了,更令他压抑不住心中 的豪情。他虽然在陕北只生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对陕北独有 的“信天游”,非常喜欢,他爱听那两句一对仗的韵律,爱那充 满陕北高原风采的诗句。

  赶驴大哥也是个爱唱的人,走着,走着,来了兴头子,他就 唱起来了,那是陕北人民最爱唱的一首民歌,那悠扬的歌声,在 旷野上飞扬:

  太阳出来满山红,

  毛主席是咱的大救星。

  杏花落来桃花开,

  毛主席领导咱站起来O

  光明大路向前走,

  毛主席和咱手拉手e

  莲花生在水里头,

  毛主席在咱心头。

  走遍了南北又东西,

  谁不拥护咱毛主席!

  山丹丹花开年年红,

  跟上咱毛主席干革命!

  那悠扬的陕北调,在沟沟里,昴舞上,一阵回荡。

  一路上,赶骡大哥歌兴大发,唱了一个又一个,什么“陕北 出了个刘志丹”,“中国出了个毛泽东”,“高楼万丈平地 起”,寂寞的路途也不寂寞了,冬天的干冷也暖和了许多,大家 一路走着,个个来了情绪。

  他们走出一道深沟,又爬上一道山梁,不一会走到毫无遮挡 的黄土平原上。走着,许逸人和魏巍答起话来:“小魏,你的表 上填的啥志愿?”

  抗大毕业后,上级发给每人一张表,根据自己的志愿填写, 愿意干什么就写什么。魏巍看到有的人填“到后方从事军运工 作”,有的填“愿从事马列理论研究”,还有的填“做机关 政治工作”,他一时拿不定主意。魏巍说:“我看到王千祥 填了个'愿做八路军下级干部',正'合心意,我也跟着填上 了!”

  此时,魏巍已成为八路军记者团的一员,离开延安到前方去 了,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志愿,但他一旦离开延安,却有点舍不得 了。他不时回过头来,下意识地回顾延安,多想再看看那一排排 充满生气的窑洞,多想再亲耳聆听那滔滔的延河水,啊,给他以 营养、给他以气魄、给他灵感的抗大生活;给他以理想,给他以 方向、给他以生命的延安。他稍微一闭上眼睛,延安那明丽的街 道,那热腾腾的气氛就涌现在眼前。他想起了延安的被炸,情景 多么悲惨又多么气人啊,日本鬼子入侵华北后,一刻也没忘记要摧 毁中国共产党的神经中枢——延安。敌人的飞机竟在延安上空投 下无数颗罪恶的炸弹,炸弹呼啸着,弹片横飞着,延安淹没在尘 埃与火光之中。他亲眼看到,抗大的教室被炸了,学员们被迫转 移到城外的山沟里上课;军民开矢会的广场上,炸成一个个深坑, 被炸死的羊、猪躺在泥潭里;街上的商店关门了,妇女们背着娃 娃冒着寒风逃“敌情”了。魏巍心情有些沉重,此时,他只是暗 暗记下党中央的嘱咐,到前方去,到晋察冀去,到敌人的炮火中 去,锻炼成钢。

  魏巍深情地向延安告别,向战友们告别,以满腔的激情,迎 接火与血的考验。

  “米脂到了! ”

  赶脚大哥挥起鞭子,在骡子屁股上打了一下,兴奋地告诉大 家,说:“你们知道吧,米脂在古书上有许多说头哩!”

  “啥说头? ”

  “这一带老百姓有句俗语,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 的石板瓦窑堡的炭。是说姑娘要数米脂的长得最美,汉子要数绥 德的最标致,五乡三县盖房的石板都是清涧产的.瓦窑堡的炭划 根火柴能点着,这是咱陕北的稀罕哩! ”

  “是吗?米脂……”

  “还有,李闯王~李自成,就是米脂李继迁寨人,县城西 边不远,还有他的庙哩!"

  经赶脚大哥这么一说,大家的步子加快了,赶脚大哥指着眼 前的一条河说:“米脂的婆姨为啥长得漂亮?是因为有一股'桃 花水'的缘故,这是无定河,这水一年四季清亮透底,喝了它, 白皮嫩肉,红荡拉水的。不信,到了村子看一看,这里的婆姨们 都长得仙女似的。”

  魏巍想,战争这么艰苦,天气又这么冷,这位大哥真是个乐 观主义者,还说这些俏皮话,兴许是为了调动一下大家的情绪。 是的,如今他们已从丘陵的陕北南部,走到了旷阔无垠的陕北北 部,这地方,一马平川,风来烟尘蔽日,非常荒凉,几乎连棵象 

  样的树都没有。村庄稀少,人也少,好似战争的硝烟炮火洗礼过 的无人区,沉寂、荒芜、颓废……北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刮来, 直刺入骨髓,好似一盆盆凉水,泼到身上,冻得他们寒噤难当。

  “快走啊,后天就是阳历年,咱们到奇岚过年去,让老乡给 咱宰羊吃。”许逸人鼓动着大家。逸人年长一些,他老诚持重, 在事理面前沉得住气,此时他想,三人能否顺利到达晋察冀军 区,见到聂荣臻司令员,其责任重大。他的话语,虽然被风卷走 了一?半,看得出,大家的情绪高涨了点。

  延安,深深藏在记忆里;米脂,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绥 德,甩在了身后;黄河啊,又一次唤起他们的抗战热情……

  奇岚,以它岁末的微笑迎接了魏巍一行。

  奇岚,位于山西吕梁山的北麓,一色的泥土建筑,尽管日本 鬼子的炮火熏染过这里,人们过新年的兴趣仍然很浓。在一位老 农会的家里,魏巍他们暂时住了下来,主人热情款待了他们。

  低矮的房屋里,一盏棉籽油灯热烈地燃亮着,土炕上的席子 底下,主人铺了一层麦草,刚烧过炕的蒿草香味,在屋子的四角 萦绕着,闻了令人亲切、舒适。晚饭吃的是玉米面馍馍和稀糊糊 土豆粥,一碟醛萝卜,一碟红辣椒,每人饱饱地吃了一顿,真象 到了家一样c当魏巍他们的头一着枕头,就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翌日,是新年 九三九年的第一天,天降下一场厚厚的

  瑞雪。房东老人一大早就起来了,抱来高粱茬子烧炕,渐渐,一 股热气从身子底下冒上来,被窝里暖暖的。火烧柴的嗨叭声传进 屋来,是那样震憾心魄,魏巍再也躺不住了,悄悄起来,谁知, 许逸人和赶脚大哥早起来了,他们到院外豳蹴去了。

  魏巍,走到屋外,要帮老人烧火,老人拒绝了: “瞧雪景去 吧,庄上的树梢都是白的,可好着哩! ”魏巍步出门外,一片白

  光映入眼帘,好刺眼啊!墙头上、屋脊上、院子里、大街上,到 处一片白茫茫。古语说,瑞雪兆丰年,在这兵慌马乱的年代,不 知这雪“兆”出个什么年景出来。

  魏巍心想,家乡郑州是不是也下了雪啊!雪把黄河都盖上了 吧!若是在家乡,又该和同伴们打雪仗了。可是,如今'孩提时代已 经一去不复返了,已走向成年时期,眼下,是一位八路军战士在 观察雪景了……

  许逸人他们回来了,还为房东挑来一担水。当那冻着冰植的 水倒进水缸时,老人高兴地说着:“受累了,同志,放下歇歇 吧!" 一边拿过一个陶制火盆,猫下腰去,从灶膛里掏出火炭, 端进屋里,忙说:“太冷了,烤烤火吧!暖暖身子!”

  元旦的中午饭,是房东老农会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杀了一只 鸡,把村政府照顾他的二斤猪肉也炖了,老农会存了一年的黄米 也拿出来做了高粱粘米饭。吃饭时,老农会笑呵呵地对大家说: “吃吧,同志,都是一家人,等打日本成功了,你们再来,俺要杀 猪,买杏花村的酒给你们喝!”老人的话,说得大家心里热乎乎 的。

  没想到,战火熊熊的年月,却过了个丰盛愉快的新年。许逸 人悄悄把大家叫到一边,说:“老人的心肠很热,我们也不能冷 给老人留下点钱吧! ”于是,大家凑了一些钱,偷偷放在碗藤 下,作为对“老农会”的答谢。

  脚步,踏开吕梁的皑皑白雪,又迈向太行的腹地。当魏巍他 们带着疲惫的身子,一迈进河北省的平山县地界时,情形大不一 样了,一股清新的气氛扑面吹来,处处展现着民族新生的景象。

  他们路过的村庄,不仅房屋街道的样式变了,人们的精神面 貌也大不一样了。青砖垒砌的墙上,大都刷写着抗日的标语:

  “粉碎敌人的扫荡,把粮食坚壁起来!" “赶走日本鬼,保卫好 家乡!” “发展生产,自救互救!” 一条条映入眼帘,好不激动 人心。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除了从事正常的冬季生产劳动外,民 兵和妇女们都组织起来了。民兵们练武、站岗放哨;妇女们做军 鞋,支援八路军,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晋察冀军区所在地——蛟潭庄,以特有的礼仪迎接了魏巍一 行。

  在村口,魏巍他们怀着喜悦的、又是不安的心情扑进蛟潭庄 村时,被两名拿着红缨枪的儿童拦住了:

  “从哪儿来? ” 一位头戴蓝布帽的男孩子问,红缨枪握在手 里。

  “有路条吗? ” 一个头扎红头绳的小姑娘问,手里也握着一 杆红缨枪。

  这真是稀有的事儿,儿童们也武装起来了。

  他们凑近查路条的儿童说;“我们从延安来,是来找聂司令 的!”

  孩子们愣住了。

  那小姑娘凑进那男孩的耳边嘀咕了什么,男孩好似有了理 由,说:“那……他呢? ”

  男孩指的是赶脚的那位农民打扮的壮年汉子。

  他们告诉说:“他是民兵,是护送我们到晋察冀报到来 的。”

  这时,许逸人拿出八路军总政治部写给聂荣臻司令员的信, 给查路条的儿童看,他们才答应通行了。

  晋察冀,以它母亲般的怀抱,迎接了又一批儿女。魏巍脱下 在延安时的旧灰军装,换上里外三新的晋察冀军衣,那是农民用 纺车拉线,用织布机织成的粗布,用一种树汁染成的黑色粗布 料。现在的打扮,是:粗鞋、粗袜、粗军衣,魏巍感到格外舒适、 畅快。

  是啊,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有魏巍自己体会最深,他象游进了 大海,大口大口地吸吮着革命根据地的乳汁,他象一棵小树,扎 根、抽枝、展叶,在风中,哗哗地歌唱着

  在晋察冀这片崭新的土地上,魏巍被根据地的新生活吸引 T,威武的八路军战士,唱着抗日战歌从大街上走过,扎了腰带 的农民自卫队队员,一队一队地开上前线,肩着红缨枪的儿童 们,站在村头路口,俨然象一个个小武士,留着短发的妇女们, 穿行在部队士兵中间,为抗日而奔忙……在魏巍眼前展开的,完 全是一番新生的蓬勃景象。他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他觉得,在 自己面前展开的,是一片碧蓝的大海,“海阔凭鱼跃”;是一片 瓦蓝的天空,“天高任鸟飞”。他的诗的种子,有了更肥沃的土 地。

  不久,魏巍来到了离蛟潭庄八里远的李家岸,这是军区政治 部所在地,他第一次见到了政治部主任舒同同志,见到了宣传部 部长潘自方同志。他被分派到宣传部的编辑科当干事,编辑一种 《抗敌副刊》(以后改为《抗敌三日刊》)的报纸。那是一种石 印的宣传品,大开张,共四版,上面登载着八路军战斗的消息, 人民群众支前的模范事迹,军区首长对建设根据地的指示;自 然,上面还发表一些八路军诗人写的诗。

  一间农家的小屋里,政治部主任舒同跟魏巍谈活:

  舒同问:“你愿意做什么工作呀? ”

  魏巍有些拘谨,眼睛老往地下看,说:“叫我干什么都行

  舒同笑笑说:“听说你在学校时就喜欢文学,对吗?"

  魏巍点点头:“是,不过,我写不好,但从心里喜爱写写画 画。”

  舒同有把握地说:“这么说,分派你在编辑科工作,对了,你的字写得咋样? ”

  魏巍爽快地回答:“在家练过毛笔字,是父亲用扫帚疙瘩逼 出来的。"

  “好!好!你写几个字我看看。"

  魏巍拿过毛笔,浸了浸墨,顺手写下“晋察冀根据地”六个 字,笔顺流利、潇洒。舒同高兴地笑出声来,说:“不错,不 错!”又向在旁边的钱丹辉、王龙文、丘岗、张守平说:“咱们又 增加了个小秀才。”

  就在李家岸的一个小院里,八路军的一个宣传阵地上,一个 小兵持枪站立着。魏巍意识到,这里远不是家乡的平民小学,更 不是故乡掉墙泥巴的小屋,这里是宣传抗日主张、武装民众的阵 地,这支笔的份量是何等的重啊!

  在农家的土炕上,罩了罩的煤油灯下,魏巍盘坐在炕上,伏 在桌子上,精心修改着一篇篇战地通讯。稿件修改好了,就帮着 排版的人数字,帮助别人推石滚子,他一刻也不停歇,仿佛浑身 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是一个快乐而温暖的集体,大家没有门户之见,彼此可以 交心,年龄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弟弟,饿了,一个馍馍分开吃,冷了同钻一个被窝。魏巍最感到快活的是,在这里结识了许多好 朋友。当时的干事,后来当了宣传科长的钱丹辉同志,比魏巍大 一岁,是个南方人,细高的个子,待人很和蔼、热情,他对写作 的支持,很使魏巍感到温暖和舒心,还有蔺柳杞、瞿世俊、丘 岗,都是年龄不相上下的小伙子,他们的身世不尽相同,但却都 有共同的抱负和志向。尤其是蔺柳杞,这个山东细高条儿,那天 一见面,就和魏巍混熟了,他老用眼睛盯着魏巍,打量着,猜度 着什么。

  魏巍用手不由自主地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蔺同志,你是 山东人吧?"

  蔺柳杞有些奇怪,心里琢磨,刚见面他怎么知道我是山东人 呢?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

  “听出来的,你说话声音尖尖的,和我在延安抗大时的一位 同学一个口音。他是山东临沂的。"

  蔺柳杞眼睛亮了: “是吗?那是我的同乡啊!我是特城人。

  听你的口音,你是河南人,对不? ”

  “对!我是郑州的!”

  “我们郊城离河南很近,我是坐着牛车到你们许昌去的 哩! ”

  “是逃荒吗? ”

  “不,'七七'事变后,日本鬼子打过黄河,眼看着人们 象黄河水一样,哗哗地向南跑,我在临沂中学读书,老师夹着课 本逃走了,我们当了流亡学生。先是坐着没车厢的火车,后又坐 着牛车到了许昌,又到商城,经过三、四个月的颠簸,总算到了 湖北的均州。当时带领我们的是一位老教师,他指点我们说: '如今有出息的青年都往陕北跑了,你们还等啥?'于是,我们 秘密地组织了十个人,策划好,投奔了延安。”

  “啊,你也是从延安来的呀!”魏巍高兴极了,他又有了合 得来的伙伴了。

  还有瞿世俊,和魏巍一样的年纪,都是十九岁,也许都是近 视眼,都戴着一副眼镜的关系,魏巍和他相处,更是有说不完的 知心话。瞿世俊是江苏常州市庙沿河人,中等略高的个子,淡淡 的眉毛,戴着一副白钢丝框的近视镜,穿一身褪了色的棉军服, 肩膀上有两块明显的油垢。他的性格温和,脸上总是露着笑容。 魏巍很喜欢他,尤其是羡慕他那副白钢丝框的眼镜,有时,魏巍 拿过来戴在自己眼上,和他开玩笑,蔺柳杞爱取笑,便说:“小 魏,快给他吧,不然,他又把河水看成白花花的养麦地喽!”

  每当夜临,编辑科将《抗敌副刊》印出来后,小伙子们激动 不已,都不忍心休息,小煤油灯下各自忙自己的。魏巍写诗,蔺 柳杞写日记,瞿世俊看歌曲,丘岗写自己的散文。每个人有每个 人的“小世界”,构成斑烂多彩的生活图像。

  关于这一段生活,蔺柳杞有这样的日记:“编辑科的王龙 文,贵州人。机灵精巧,有黑麻子,大家暗中称他为花机关。许 逸人,南京人,在南京编过小报《人报》。张守平和蔼可亲,整 日微笑,他也曾编过什么小报,还拿出几张有某报编辑的名片给 我看。丘岗,原名邱映溪,在《大公报》上发表过不少新闻通 讯。魏巍,河南人,粉面白胖,可以说面如敷粉,唇若涂丹,他 戴一副眼镜,爱写诗,写一笔好字;也爱打蓝球,但只是乱跳, 不如丘岗、王龙文打得好,和这些人很快混熟了,一切拘束都消 失了。在有灯罩的煤油灯下,仔细端详大家的脸,都友善可 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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