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曼是楚武王的夫人。楚武王是“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的一代南蛮雄主,在位51年。

  在武王35年时,请求周天子给自己封尊号,但周王室不听,虽然咱已经没落了,但还看不起你这蛮夷之国。此事惹恼了武王熊通,其实他也对自己的出身感到不大硬气,怎么着也得找出祖上和周王室的瓜葛,他是这么说的:

  “我的祖先鬻熊所率部落,那是周文王的部队呀,他去世的早。周成王时,又任用我的先祖,让他们到楚地居住,那里的蛮夷都服从,我们这算是为周天子戍守边疆呀。周天子你不封我,我自己封自己!”

  于是,自立为武王,开始了楚国称王的历史。

  就是这样一位有雄心壮志,为楚国步入强盛,奠定坚实基础的雄主武王,却对自己的夫人邓曼特别看重,对邓曼是言听计从。在春秋战国有大志的君侯中是极为少见的。那惜字如金的《左传》为此,也不惜笔墨加以记载。可惜的是太史公的《史记》却惜字如钻石,未着一笔。

  故事说的是鲁桓公十三年,楚国打过几次胜仗的大将莫傲屈瑕,领兵讨伐罗国,斗伯比给他送行。

  回来后,斗伯比跟他的司机说:“莫傲一定会失败。因为他走路时趾高气扬,那他的心志就一定浮躁。”

  于是求见武王:“一定要给莫傲增加军队。”

  但武王拒绝了他,武王心里话,到哪里增加军队去,此次出征已经是倾全国军力了,斗伯比难道会不知道?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心里很不踏实。回到后宫,把这件事跟夫人邓曼说了,想听听夫人的看法。邓曼分析说:

  “斗伯比的意思并不是要增加人数,而是想要君王您应该用诚信使老百姓驯服,用德行训诫百官,用刑法的威严使莫傲有所惧怕。莫傲仗着蒲騒一战的胜利,以为此次出征一样必胜,更会自以为是,独断专行,必然小看罗国。君王您若不设法镇服住他,恐怕他会轻率行事,不加防备,所谓骄兵必败呀。

  斗伯比的本意是请君王训诫大家,并好好监督他们,召集百官,并用美德来勉励他们。见到莫傲则告诫他,上天对人们犯下的过错是不会宽容的。如果不是这样,斗伯比难道还不知道楚国的军队已经全部出发了吗?”

  斗伯比一句“必济师”,邓曼夫人一口气解释的如拨开乌云见太阳。虽然我是看不出斗伯比的“本意”,但不管怎么说武王是明白了,赶紧派在楚国做官的赖国人前去追赶莫傲,但是没追上。

  此时正志得意满的莫傲,一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傲慢样,在军中发布命令:

  “谁敢劝谏,先施刑法于他!”

  话说军队到达了鄢水,渡河时,队伍混乱,没有秩序,过了河,既没有整肃军队,也没有加强防备。大概以为罗国人一听他莫傲的大名,就会望风而逃吧。

  到了罗国,莫傲屈瑕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倒是罗国人联合卢戎少数民族部落,对他进行了夹攻。结果不出的斗伯比和邓曼夫人所料,楚军大败,骄横一时,夸下海口的莫傲实在无颜回国向武王交代,灰溜溜跑到荒谷自杀而死。

  其他将领把自己囚禁在冶父这个地方,听候楚王的发落。

  此时的楚王真是追悔莫及,用人不当啊!与此同时,武王也表现出一个有为之君的胸怀,主动承认是自己的过错,把将领都赦免了。

  从此,对夫人邓曼更加尊重。

  到鲁庄公四年春天,就是楚武王五十一年,仍然是因为以前在自己向周天子请求封号时随国不仅没有出力,反而生出种种麻烦,时隔数十年,此时想起来要讨伐随国。

  武王摆出的兵阵叫“荆尸”,一种很厉害的战阵,以前排兵布阵使用过,百战百胜。现在又拿出杀手锏,准备一举拿下随国。

  兵器已经发给士兵了。

  准备战前的例行斋戒,祭祀祖先之前,他自己心里没底,就先到宫里见夫人邓曼。这似乎成了武王的惯例,邓曼就是楚武王的定心丸,精神支柱。

  武王并不隐瞒自己状态不佳的情况。说:“我心跳的厉害,这是为什么?”武王自己心跳的厉害,自己不知道,倒是问别人,有意思。

  邓曼简直是未卜先知的预言家,您看她怎么解释武王的“余心荡”的。

  “看来君王的福禄要到头了,满了就会动摇,就会溢出,这是自然的规律。前代君王大概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在面临作战,要发布重要命令时,使君王您心跳不已。

  如果军队没有什么损失,君王在行军途中去世,这已经就是国家的福气了。”

  这段话是《左传》的记载,刘向为我们演绎的则更符合“以理服人”“以礼治国”的儒家思想。他是这样替邓曼夫人说的:

  “大王您德行薄,但得到的利禄却厚,施予的少而获得的多。物极必反,日中必移。满则荡,这是天命。”

  果不其然,武王率军出征,死于松心木下。将领只好罢兵回国。

  武王的儿子熊赀被立为文王,定都于郢。

  睿智女人邓曼不再见于史册。

  在这里,想取笑一下赫赫有名的周武王,周武王伐纣前的誓师大会《牧誓》中,列举纣王的罪过,其中第一条就是说纣王听信妇人之言,才导致国家衰亡,原话是这样的:“牝鸡司晨,其家必索!”,不知道周武王见了邓曼夫人这样的妇人,该作何感想!


  【原文】

  邓曼者,武王之夫人也。王使屈瑕为将,伐罗。屈瑕号莫敖,与群帅悉楚师以行。斗伯比谓其御曰:“莫敖必败。举趾高,心不固矣。”见王曰:“必济师。”

  王以告夫人邓曼,曰:“大夫非众之谓也,其谓君抚小民以信,训诸司以德,而威莫敖以刑也。莫敖狃于蒲骚之役,将自用也,必小罗。君若不镇抚,其不设备乎!于是王使赖人追之,不及。莫敖令于军中曰:“谏者有刑。”及鄢,师次乱济。至罗,罗与卢戎击之,大败,莫敖自经荒谷,群师囚于冶父以待刑。王曰:“孤之罪也。”皆免之。君子谓邓曼为知人。诗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此之谓也。

  王伐随且行,告邓曼曰:“余心荡,何也?”邓曼曰:“王德薄而禄厚,施鲜而得多。物盛必衰,日中必移。盈而荡,天之道也。先王知之矣,故临武事,将发大命,而荡王心焉。若师徒毋亏,王薨于行,国之福也。”王遂行,卒于樠木之下。君子谓邓曼为知天道。易曰:“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天地盈虚,与时消息。”此之谓也。

  颂曰:楚武邓曼,见事所兴,谓瑕军败,知王将薨,识彼天道,盛而必衰,终如其言,君子扬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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