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评论周国平《我的心灵自传》前前后后1、2


  2015年7月,麦林文学网发表了拙作《行异于人,名动江湖的老同学》一文。次年,我将此文收入《昔我往矣》一书。此后,我对书稿作了修改,其中,《行异于人,名动江湖的老同学》一文由原来的10000余字增加到40000字,题目改为《评论<我的心灵自传>前前后后》。下面是修改稿。


  1 前言

  1984年夏初的一天,晚饭后的我正在收拾碗筷,忽闻敲门声。开门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瘦削鼻梁上一副熟悉的眼镜——周国平!我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将他请进屋内。

  “十五年未见,还是当年那个小弟弟啊!”

  他淡淡一笑,眼睛在镜子后面眨巴了一下。

  “千里迢迢,不会是专程吧?”

  “专亦不专,不专亦专。来南宁开会,特来看你。”

  会议地址在民主路明园饭店。我住在东葛路广西党校宿舍。那时南宁尚无出租车,公共汽车也很少。周国平是从民主路绕新民路、东葛路步行过来的。大约走了三十分钟。

  “本性难移——十五年未见,竟然什么招呼也不打,不声不响突然现身,就像是饭后往邻居家串门一样?”

  “当然。免得你婆婆妈妈。”

  “还在读书?”

  “师从汝信。”

  这就是我和周国平自1970年3月洞庭湖农场别后十五年见面之初对话的大致内容。从那时到现在,时间又过去了30多年。30多年来,我和周国平未曾有过第二次会面,亦无书信交流。2004年7月,周国平出版了《我的心灵自传》,我草草浏览过它的标题,未曾认真看过此书。后来,我陆续接触到几件与周国平及其自传有关的事情:

  其一,2008年,在一睹老同学八年半困顿之地风貌的动机驱使下,我特意赴资源县做过一次访问。想不到的是,我高高兴兴而去,沮丧、扫兴而归。为此,专门写了一篇短文《资源行》,抒发了此行带来的沉重心情和深深的遗憾;

  其二,几年来,有多位老同学在电话和邮件中对我谈及周国平的自传,忿忿之声不绝于耳;

  其三,2012年,一位老同学在李文华主编的《北京大学哲学系1962级同学录》里写了这样一段话:“我的大学同学、老师给我的印象是永远抹不去的。他们道德高尚,为人真心,扶危济困,不忘旧情。我将永远铭记他们。但是……我们同学、老师中也有与上述情怀相去甚远的人,实在令人心寒。”人们告诉我,周国平的自传很可能是令那位老同学“心寒”的原因之一;

  其四,2013年岁末,老同学余元钱赠送我一本新出版的诗集《未名集》,书中有一首诗,题曰《读某哲人〈我的心灵自传〉》。其诗云:

  名曰心灵传,洵多出格言。

  玩情偏说德,傲世以为尊。

  迎俗私不隐,伤朋心可扪?

  所崇唯自我,遑论轾与轩!〔1〕

  这首诗引起我长久的深思。

  其五,2015年,一位老同学发短信告知我,有人给他发送网上《周国平,只宜搞女人,不宜搞哲学》一文的消息。我在复信里写了这样一段话:

  “网上什么话都有人讲。在我看来,仅从《周国平,只宜搞女人,不宜搞哲学》这一题目便可断定,这不是一篇严肃的、负责任的评价文章。在这样的题目下不可能写出严谨的人物研究学术作品。学哲学的人如果拟这样的题目写文章,那么,他的哲学可能白学了。”

  凡此种种促使我找来周国平的自传,一阅之下顿有“原来如此!”之感。为此特撰写《行异于人,名动江湖的老同学》以表达读了这本自传的感触。


  2 行异于人,名动江湖的老同学

  行异于人,名动江湖,是我对周老同学的总体印象。周国平行异于人表现在:

  ⑴ 异于常人地用功

  为了忠实地说明事实,我不得不引用周国平自传里写的故事:

  “在大学的第一学年,我的主要精力都用来读小说了……每天手不释卷,读到很晚,经常超过了规定的熄灯时间。这引起了同寝室其他同学的不满,终于爆发了一场纠纷。那天夜晚,我在灯下读《安娜?卡列尼娜》,已接近尾声,不忍放下,比平时更晚了一些。一个安徽人开始谴责我,在床上不停翻身和唠叨。见我不理,他从床上跳起来,冲到门口,拉灭电灯。等他上床,我又去把灯拉亮。他愤怒了,再跳下床拉灯,抓住灯绳不放,破口骂了起来。我感到委曲,一边还嘴,一边眼中沁出了泪花”〔2〕

  此事发生在58年前北大38斋120室。那时我正好是120室居民的一员,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此事的是非、恩怨不值得讨论,但它却颇能说明周国平与众不同地用功的特点。

  那时,120室共有七位居民,要说用功,大家都非常用功。周国平与众不同在于:

  其一,别人用功,多数用功于专业书籍、专业资料的阅读和整理上,周国平则用功于阅读外国小说。他在自传里这样写:

  “如果说一年级上学期是我的俄国文学年,那么,下学期即1963年上半年可以说是我的现代思潮年了。”〔3〕

  “作为一名哲学系学生,我把主要精力投向了外国文学,这正是我的幸运。”〔4〕

  哲学系学生不看哲学书,却以迷恋外国小说为“幸运”,岂非异乎?

  其二,在集体住宿的条件下用功,别人无不自觉约束个人行为,不让其对室友构成不便或妨碍。周国平的做法给人以只有一个大写的“我”的印象,其用功是一种有我无他式的用功。“无他”包括目无他人,目无他物。

  目无他人,说的是他用起功来几乎是我要怎样做就怎样做,无须考虑对别人有没有影响,无须顾及别人的反应,无须理睬别人的反应。关于这一点,本文的附录中有另一位老同学对此事的评论。有兴趣的读者不妨看一下附录,此处从略。

  目无他物,说的是其用功必是非常专注,心无旁骛。请看以下例证:

  此事发生在周国平参加工作之初的广西资源县。那时,我国尚处于票证时代,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无不有过每人每月定量供应半斤肉、半斤食品油的体验,无不目睹过人们对肉、蛋、食品油等副食品的强烈渴望和追求的情景。那个时候,有谁见过不要国家每月定量供给的肉票,也不要过年过节单位分配的肉和蛋等副食品的人吗?周国平就是这样的人!请看他自传里的下面一段话:

  “当时肉是定量供应的,每人每月只有半斤。因此,人们便把心思用在怎样弄到计划外的食物上面……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却更显得是一个书呆子了。我舍不得把时间用在家务上,每月的肉票不要,过年过节单位分配的肉也不要,永远在食堂用餐……除了应付交给我的工作外,多数时间是在读书。下乡时,我也总是带书去读。”〔5〕

  另一个例证是:在校读书时,不少人可能都有过边“如厕”,边背外语单词的经历。但是,工作后,尤其是到了不惑之年阶段,仍然用功用到厕所里去者大概不多。周国平则不同。看了他的自传的第200页,联想到他一贯的风格,我感觉到,惜时如金的他可能已经把“如厕”时下出上入——下面排泄上面吸收,常态化为固定的生活模式了。


  注释

  〔1〕余元钱著:《未名集》,中华诗词出版社2013年10月第1版,第293页

  〔2〕、〔3〕、〔4〕、〔5〕、周国平著:《岁月与性情——我的心灵自传》,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7月第1版,第73页、第75页、第76页、第1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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