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伊夫人由于午餐后会满脸通红、嗜睡打鼾,已经预先就顺从嘉莉.菲舍尔的劝说、返回旅馆自己的居处小睡一个时辰了;而塞尔顿和他的从伴就可以放心大胆无所顾忌地闲庭信步于此了。过了一会儿、漫步又变成了长椅上长时的安坐,透过纷披的月桂树枝和巴克西木属玫瑰,可以看到那边大理石栏杆之间绚烂的蔚蓝色海面,还有那些炽烈地开放着的仙人掌箭杆上的花丛、如流星一般从岩石间喷薄绽出。他们所处之处的柔和僻静,还有身边明媚的氛围,能够感染于人身一种闲逸的情调,更能让人忍不住抽上几颗烟、喷云吐雾一番;此时的塞尔顿,完全被此种心境所俘获,不由得就聆听起菲舍尔夫人向他娓娓倾述她最近的所历经过。她是随同威利.布莱伊夫妇一起出国的,以当时的风尚是逃避纽约料峭的春寒。布莱伊夫妇由于依然沉浸在首次成功的陶醉之中,已经急不可耐地在向往着新的王国了,而菲舍尔夫人把理维埃拉看作是通往伦敦社会简捷的门径,曾经指点他们的行程当经由于此。她在每个首都里边都有自己的加盟团体,而且还有能力可以在久久的缺席以后重拾旧友;况且那经心散布广为传播的所谓布莱伊家财富的流言,已经迅速纠合起了一批没有国家地域概念方面隔阂的追欢作乐者们。

  “可是事情总是不能尽如人意,”菲舍尔夫人坦诚地表明心迹道。“当然可以说,任何有钱的人都能涉足社会;然而更恰当地说,几乎每个人都可以这么做。而且伦敦的市面上充斥着如此之多的美国人,以至于今天要在那儿拔得头筹出人头地的话,他们就必须得不但是聪明透顶的、而且要凤毛麟角才行。布莱伊夫妇无疑这两者都不占先。布夫人如果能放手不加干涉的话,布先生也许会周旋得得心应手;大家很是喜欢他的谐谑俚俗、自吹自擂以及愚笨可爱。但是路易莎太过以干涉他来彰显自己了、让他很受了一些委屈。如果她自身能更自然一些的话——这么胖而粗俗五大三粗的——也许事情还好办一些;可是一旦她遇见顺溜一些的人的时候,就竭力要装得苗条而庄重起来。她在贝尔特郡公爵夫人和斯捷妲女士面前就是努力这么做的,可她们避之唯恐不及。我在尽力让她明白自己举止的失当——我磨破嘴皮子这么跟她说:‘不要过分做作显示自己,路易莎’;可她把我的话也当成耳旁风了——我敢说她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装成雍容大度的,关起门来背着人不知道。

  “最糟糕的是,”菲舍尔夫人接着说,“她把这一切错处都推到了我的身上。六个星期以前多而塞特夫妇突然在这儿露面的时候,每个人都为莉丽.巴特的出现而骚动起来,我能看出来路易莎以为要是有莉丽而不是我给她帮衬的话,她可能现在早就会跟所有的天潢贵胄们拉上关系了。她搞不清楚那都是因为莉丽漂亮的关系:休伯特勋爵告诉我说,他觉得莉丽比他十年前在爱伊克斯认识她的时候还要漂亮了。大概她在那儿是很被赞赏的。有一个意大利王子,富有而且一表人才,想和她结婚;可正在关键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风流的继子,莉丽傻透了去了他调情,却耽误了酝酿已久的和继父的订婚。有的人说那个年轻人是刻意这么做的。你可以想象出那番沸反盈天的物议:男人们之间简直都闹翻天了,人们都以异样的目光来看待莉丽了,以至于宾尼斯顿夫人不得不停下来到别的地方去完成治疗。她自己可一点也没有醒悟:到今天为止她依然认定是爱伊克斯不适合于她,每当提起自己之所以被送到那儿去,都是因为那个拙劣的不称职的法国大夫的缘故。莉丽就这么给断送了,你知道:她象一个苦力一样地耕耘土地、播撒种子;可当收获的那一天终于来临的时候,她却睡得太晚了,或者说走开去野餐去了。”

  菲舍尔夫人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仙人掌花朵之间隐约透露过来的波光潋滟的大海。“有些时候,”她继续说,“我认为这是轻浮所致——而另些时候我觉得这是因为,从内心里,她是鄙视自己渴求的东西的。正是因为难以确定其中究竟,这就提供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研究题目了。”她不经意间瞟了一眼木雕泥塑一般的塞尔顿的侧影,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好了,我所能做的只是说,她能给我一些她弃如敝屣的机会就好了。我希望我们能够互换一下位置,比如说。她可以通过布莱伊夫妇有很好的发展,要是她能够恰切地运用这样的条件的话,而我也就可以知道怎样可以照顾好乔治.多尔塞特了,当伯莎正和小耐德.西尔沃顿阅读弗尔雷恩的时候。”

  她听到塞尔顿驳议的言辞后,以挖苦的眼光狠狠盯了他一眼。“好了,何必装腔作势、有什么用呢?我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伯莎带她到国外来的原因。每当伯莎想要有所消受的时候,她就不得不给乔治找一个事由来做。起初我以为莉丽这一次是要好好地玩她的纸牌了,可是有传言说伯莎嫉妒她在这里以及在戛纳的成功,要是哪一天她们反目的话,我是不会感到奇怪的。莉丽唯一的凭借是伯莎太需要她了——哦,非她不可。西尔沃顿事件的发生也恰当时机:乔治的注意力必须要被不遗余力地转移过去。我敢说莉丽是做到这个了:我相信他明天就会和她结婚,要是他能发现伯莎的症结所在的话。但是你知道他——他这个人嫉妒而又不开窍;而莉丽当前又肯定是致力于愚鲁于他。一个聪明的女人是肯定懂得准确把握时机给人开蒙的,可是莉丽在这方面不怎么精明在行,所以即使当乔治睁开了双眼的话,她也很可能极力保持不在他的视线以内。”

  塞尔顿把香烟扔掉。“我的天——我该去赶火车了,”他惊呼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接着又说,以消弭菲舍尔夫人吃惊的切责——“哎哟,我想你一定是去过蒙特了!”——这样欲言又止的语气,是想表明自己要去尼斯那里他的总部。

  “更糟糕的是,她现在慢待了布莱伊夫妇,”他听到身后没头没脑地抛过来这么一句。

  十分钟以后,在俯临大娱乐场的旅馆他的卧房里,他正在把所有的东西扔进两个有空隙的长皮箱里,侍者在外面等着把它们搬运到门外停着的马车里去。要行驶过陡峭的白色坡路,把他安全地送抵火车站搭上前往尼斯的下午快车,只需要一会儿的疾驶即可;直到他已被安置在了一节空车厢里边的一个角落以后,他才自鄙地反应过来,对自己恨恨地惊呼道:“我是在逃离哪一门子的倒霉事呢?”

  这种击中要害的诘问在火车启动以前遏制住了塞尔顿稍纵即逝的冲动。可笑的是,竟然像是一个情绪化的懦夫,逃避自认为已经以理智克服了的感情诱惑。他已经安排让自己的银行主把一些重要的事务性信件寄到尼斯去,在尼斯那里自己就可以静静地等待来音了。他此时很为自己离开蒙特卡罗而烦恼不堪,本来在那儿他是打算度过航海以前这个预留的星期的;可是现在如果重新纠正自己的步骤的话,那就意味着出现不协调的现象,这在尊严方面就是难以做到的了。从内心里来说,避免遇见巴特小姐并非是什么令人遗憾的事情。他已经彻底地和她分道扬镳了,但还依然不能把她仅仅看作是一个社交凡类;从一种更个人化的角度来看,她似乎不是一个可以冷静地加以研究的对象。偶然的相遇,甚至频繁地听到她的名字,都会让他的思虑重新返回到自己早已决心弃绝的旧日纹路上去;所以来说,如果她能被完全从自己的生活里免除的话,那么新的一些蜂拥而来的各种见闻,与她完全没有干系的,马上就会完成这种分离的操作。与菲舍尔夫人的谈话,确实已经形成了这样的结果;可是出于自愿接受这样的疗治是痛苦的,如果还有更温和一些的处方可供尝试的话;而且塞尔顿觉得还是相信自己能够逐渐地以更理性的方式来看待巴特小姐的,只要他不再见到她就可以了。

  早早地来到火车站,他思虑重重地在这个时间里到达,月台上还没有聚集起纷扰的人群来惊醒他的沉思、扰嚷着让他不得安宁;又过了一会儿,门边突然出现了一只手,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恰遇的是一张他正逃离的面孔。

  巴特小姐,神采奕奕地急匆匆来赶火车,身后率领着一个团体,其中包括多尔塞特夫妇、年轻的西尔沃顿和休伯特.达西勋爵,后者几乎忙不迭地跳进车厢,嘴里一连声地冒犯、欢迎等关顾着塞尔顿,恰在此时列车启动的汽笛声已经啸响了。这个团体,大概是突然应邀赶着去尼斯参加贝尔特郡公爵夫人的宴会、并观看海湾里的水上游乐会;很明显一个临时的计划仓促形成了——尽管休伯特勋爵嘴里一个劲地埋怨道“哦,我说,你是知道的,”——因为乘坐特别快车的意愿,违背了布莱伊夫人极力偕同公爵夫人的意图。

  在大家笑谈这番机动调遣过程的时候,塞尔顿才有时间匆忙审视一下巴特小姐,她就坐在他的对面、满身披满下午金色的阳光。几乎已经三个月的时光流逝了,自从他和她在布莱伊家温室花房的门前分手以来;然而一丝轻微的变化,已经在她美丽的质地上呈现出来。那个时候,她的美丽是透明的,时或可见心灵的忧伤一闪而过;然而现在,不可透视的外表表明,结晶的过程已经融合她的整体成为一种坚硬而灿然的物质。这种变化曾经让菲舍尔夫人惊讶于其活力四射的焕发:而对塞尔顿来说,这却好像是停止和阻滞的一瞬,从此年轻的温暖流质遇冷而凝结成了最终的形质。

  他是从她对自己的笑意的方式里边体会出这一切的,她对待他态度的那种稳重和通达,不期而遇、强加于他,重拾那曾经好像是被粗暴地突然截止的交往轨迹,而其余撼犹在、令他震恐。这样的优容镇定让他难受——但他安慰自己说这是平复以前的阵痛。自己已经慢慢地恢复过来了——可以从自己的血脉中排出最后一滴毒液了。他开始在她的面前感到平静一些了,比先前想起她的时候所感受的那样。她的镇定自若和删繁就简,她的直截了当和迂回婉转,她尽力保持在恰当的尺度、而不使他们的相遇有对往日的不快有所瞻顾的这种技巧,都表明自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以来、她早就准备好了优裕的时机、来施展这样的技艺了。他觉得她已经最终达到了自我体谅:她已经与自身的反叛冲动缔结了协约,已经完成了自治的协中系统,在这种情形下出轨的倾向或被制约、或迫使其纳入为整个体系的服务之用。

  他在她的状态之中还看出了另外一些事情:她的举止是怎样调整自身符合事物隐秘的复杂之处,在这样的时势情形里边、即便经过菲舍尔夫人智慧迸发的指点、自己却依然是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由此菲舍尔夫人确实不能够再加指责巴特小姐为错过自身的机遇了!塞尔顿深切地感受到,她是太加洞彻这一切了。她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完美”的:对伯莎急切的专横她是奉承有加的,全心地对多尔塞特察言观色,成为西尔沃顿和达西喜笑颜开的伴侣,其中后者很明显是基于先前的欣赏而来对待她的,而年轻的西尔沃顿极端地以自我为中心,似乎仅仅意识到她可能是某种隐约有所妨碍的物件而已。可是突然间,当塞尔顿注意到她这种良好的举止外表,是她借以和周围环境和谐相处的时候,他顿然意识到,这其实是很难把持到位的,情势一定是极度地艰险。她已经走到了某种边缘——这就是留给他的印象。他好像看见她驻足在深渊的边缘上摇摆,以优雅的向前步态宣示自己并未介意已经在离开坚实的大地。

  在旧式英国土风舞会的现场,耐德.西尔沃顿在晚餐前的半个小时里一直纠缠着他,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寻常的无所凭依的感觉。西尔沃顿正处于泰坦尼克式的悲观神情之中。人们怎么会到里维埃拉这种倒霉的险境来的呢——任何一个有点想象力的人——而在整个地中海可供选择的情况下:然而,要是一个人估量一个地方的优劣、是凭借那儿烤春雏鸡的方式的话、又当别论了!天哪!胃口对人的主宰要下多大的功夫去研究呢——一块硬化的肝脏或者不充足的胃液、以这种方式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宇宙的进程,可能给任何所及之物蒙上阴影——慢性消化不良应该是属于“注定的原因”之一;一个女性的生活可能因为男人没有能力消化新鲜的面包而被毁。荒诞不经?是的——而且可悲——如同最不可理喻的事情一样。再没有比戴着滑稽面具的悲剧更残酷的事情了……他在哪里?哦——他们抛弃西西里而急冲冲赶回来的原因?是了——部分是由于,肯定无疑的,巴特小姐想着回到衣冠楚楚玩桥牌的日子里去。像石头一样对艺术和诗歌毫无知觉——无论在海洋还是陆地上,光芒从未照耀着她!当然她劝诱着使多尔塞特明白,意大利食品对他没有一点好处。哦,她可以让他相信任何事情——任何事情!多尔塞特夫人也知道这些——哦,完全知道:没有她看不透的!但是她能坚持不作表示——她不得不如此,经常的。巴特小姐是过从甚密的朋友——她不会听任何人说她的闲言碎语。那样只会伤害一个女子的尊严——有一些事情人们是不会容忍的……这些事情都是在私下里说,当然的?啊——旅馆阳台上有女士们在向我们招手了……他疾速穿过舞会现场,留下塞尔顿独自在那里抽着雪茄陷入了沉思。

  让他由此得出的论断是充分的,在晚间很晚的时候,经由一些微弱而确实的迹象里边,从中产生了一丝光线,照亮了他暮霭沉重、疑云重重的心神。塞尔顿由于巧遇了一个旧识相知,和他共进了晚餐,又一起淹留在灯火辉煌的舞会之中,站在那儿一溜密匝匝的看台上,可以俯瞰波光闪烁的水面。夜色是温柔而可以平复于人的。悬在头顶的夏日天空随着冲天响箭而摇荡不止;而自东方,一弯迟到的明月从高峻的海岸转弯处冉冉升起,明亮的光线一直照射到海湾的那一边,交汇到灯光灿烂的舟船那红色的晕光中去。在灯盏交映的舞会现场,阵阵的乐队奏响漂浮于人群的躁动之上、应合着暮色笼罩的那些花园里枝叶轻微的窸簌声;在那些花园和看台后面之间,涌流而过一队人群,嘈杂犹如狂欢节的情形,似乎由于季节性的懒散而有所减缓。

  塞尔顿和他的伙伴因为在临海的看台上没有找到位子,已经随着人群慢慢游荡了一会儿,后来在现场旁边花园高高的垣墙那儿找到了一个可以俯临舞会场面的有利地势。在那儿他们只能瞥见海面的一角,以及水面上令人眼花缭乱的舟船表演的一部分;但是街道上的人群却完全在他们的直接视野以内,而且对塞尔顿来说,这却比表演节目本身要更有趣味得多。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厌烦了这居高临下的地势,就下来独自走上了人行道,一边分开众人去到最前面那个角落,转而走进了月光照耀下静静的一条侧街。茂密树荫遮蔽下的花园墙垣与人行道之间形成了一道鲜明的分界线;一辆空的出租车迤逦驶过寥无人迹的街道,正在此时塞尔顿看见两个人影忽然从对面的阴影中走出来,召唤出租车停下来,乘上去向着市区中心开走了。在他们停下来进入车厢的时候,由于月光照耀在他们身上,他认出那是多尔塞特夫人和年轻的西尔沃顿。

  在最近的一盏灯柱下面他看了一下他的腕表,看到时间已经接近晚间十一点钟。他走上了另一条斜穿的街道,避开舞会现场拥挤的人群,向着临近空旷街道的那个时尚的俱乐部走去。这里,在那些簇簇涌涌的纸牌赌博桌边,他一眼看到了休伯特.达西勋爵,正面露惯常疲倦的笑意、坐在一堆迅速减少的金币的后边。钱堆以稳定的速度在缩减着,休伯特勋爵耸了耸肩站起来,拉着塞尔顿一起离开,走到俱乐部僻静的走廊里。时间已经过午夜了,看台上的众人逐渐散去,而海面上那一溜红光映照的舟船也散开来去,隐入了静谧的月光重新布散的天空之下。

  休伯特勋爵看着自己的手表,“我的天,我允诺要和公爵夫人一起在伦敦厅一起共进晚餐;可是已经过了十二点,我想他们都已经散去了。事实上,我在午饭后不久就和他们在人群里走散了,到这儿偷空躲了会儿闲,太说不过去了。他们在看台上有座位,可他们就是不能安静地坐着:公爵夫人更是如此。她与巴特小姐走开去寻求什么冒险刺激——天哪,要是她们没找到什么奇遇那可真不是她们自己的错失!”停下来摸索着找一支香烟,又腾出手来补充道:“巴特小姐是你的老朋友了,我敢这么说?她是这么告诉我的。——啊,谢谢了——我可好像没有留下一个老朋友。”他点燃了塞尔顿递过来的香烟,继续说下去,以他那高音调拖长音的语气:“这不是我所关心的了,当然了,可我没有把她介绍给公爵夫人。迷人的女人,这个公爵夫人,你知道的;而且是我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如其说更是有教养的女人。”

  塞尔顿静静地听着这些,抽过几口香烟休伯特勋爵又开言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跟年轻的女士道明的——尽管今天的年青女子完全有能力自己辨明是非;可是在这样的情形里边——我也是一个老朋友,你是知道的……而且再没有别人可以说这个了。整个的事态是有些让人迷糊了,我是这么觉得的——可是还有一个婶娘在那儿呢,一个成了累赘的单纯无辜的人,她不知不觉成了别人有力的搭桥牵线的人……啊,她在纽约,是吧?可怜纽约是离着了这儿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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