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小姐的前路实际上是如履薄冰一般,没有一个苛责她的人会比她自己更清楚这些;她觉得是命中注定的要不由自主地步步失营,事先辨不清正确的方向、等到有所醒悟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莉丽尽管认为自己并非度量狭小、见事不公,可还是没有料想到、让嘎斯.特伦纳给自己弄点小钱、会影响到自己的自得自足这样的事情。但是事实上这本身似乎是无关大碍的;只不过它是一系列并发伤害丰富的的源泉而已。当她穷尽了消费的快乐之后、这些并发症就变得更加紧迫了,而莉丽思维里严密的逻辑性、使她有可能在别人那里追寻到自己厄运的起因,由此她理所正当地认为、所有她这些烦恼都要归咎于她和波莎.多尔塞特的不睦。然而这种龃龉,在两个女人重新和好以后很明显是已经消除了的。莉丽对多尔塞特夫妇的造访,其结果对双方面来说、都意识到了互相的益处;而文明的本能都是在利用对手里面找到更加微妙的快意、而不是为了去挫败他。多尔塞特夫人实际上正在从事于一项新的情感实验,菲舍尔夫人新近的猎获物、耐德.西尔沃顿、就成为其可观的牺牲品了;而在这样的时刻,正如朱蒂.特伦纳曾经提到的,她感觉到特别地缺乏转移她丈夫注意力的能力。多尔塞特作为一个未开化者、是很难被取悦的;但是就算是他的自我沉浸、也并不意味着就是对莉丽巧妙花招反感的证明,更有甚者、这个还非常有益于平复那令人坐卧不安的自私自利。她与坡西.格雷斯的经验、使她在自如地应对多尔塞特的性情方面大有教益,如果取悦的动机不是很紧迫的话,她的困境使她逐渐学会了充分运用更小的机遇。
  与多尔塞特夫妇的亲密无间不大可能在物质方面缩减这样的困境。多尔塞特夫人根本没有朱蒂.特伦纳那样慷慨大度的冲动,而多尔塞特的赏识也不会以财政上的“小费”的形式来表达,即便莉丽有心越过界限在这新的领域里获得经验。她所能得到的,在这个时间里,从多尔塞特的友谊中,仅仅是其社交佐助。她知道人们都在开始谈论她了;但是这样的情况并不使她象宾尼斯顿夫人那样的吃惊。在她的交际圈子里这样的闲话再平常不过了,一个漂亮姑娘和已婚男人的调情、仅只被看作是由于她机遇的限制而迫切需要而已。是特伦纳本人让她感到害怕。他们在公园里的散步没有成功。特伦纳很年轻就结婚了,自从他结婚以来、他和女人的交往就从来没有采取过情感方式的私密交谈、这是如同迷宫里面的路径一样加倍地迷惑于人的。他在发现自己总是又被引回到始发点的时候、起初是困惑、然后就是震怒,而莉丽感到自己逐渐地丧失了对局面的控制力。特伦纳的确是处于不可控的情绪之中。尽管他能理解罗斯代尔的处境、他无论如何还是被股票的跌落沉重地“触动”了一下;他的家庭花销对他是很重的负担,他似乎在各个方面都遭遇到了对自己意志的迁怒和抵触,一反他迄今为止所遭逢的轻松好运。
  特伦纳夫人还留在贝尔蒙特,让市内的宅邸开着,时而来一趟寻求一番世事的况味,宁愿选择周末聚会的周期性愉悦、而不肯过那沉闷季节里封闭的生活。自从假日的开始、她就没有催促莉丽回到贝尔蒙特,而第一次她们在城里相见的时候、莉丽觉得她的态度中有些不冷不热的意思。这仅仅是她对巴特小姐的疏忽大意表现出来的不快,还是那些令人烦躁的谣言已经到达她那里了?后者发生的契机不大有可能,可莉丽还是排除不了不安的感觉。如果她那些漫无目的的感触在什么地方找到了寄托的话,那就是她和朱蒂.特伦纳的友谊。她相信自己朋友的情感忠诚度,尽管有时候这是以自我陶醉的形式而表现出来的,如果说要冒疏远这份友谊的危险的话、她是会及其不情愿而畏缩的。可是除开这个不论,她又深切地意识到、什么样的情况会使得这种疏远在自己身上起作用。嘎斯.特伦纳是朱蒂的丈夫、有的时候这是莉丽不喜欢他的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她为何不要欠他的情份的原因。
  放下自己的疑虑,巴特小姐刚过了新年,就“建议”自己去贝尔蒙特过上一个周末。她事先得知会有一个大聚会、这样就会避免她受到特伦纳过分殷勤的骚扰,而他妻子电报里说的“无论如何要来”、让她确信自己受到的还是那样的欢迎。
  朱蒂友好地迎接了她。对大聚会的关切总是胜过个人的情感,莉丽在她的女主人的态度里边没有看出什么变化来。然而,她马上就感觉到了、来贝尔蒙特的尝试注定是不会成功的。聚会的组成是特伦纳夫人称其为“扑克人”——这是她把那些不会玩桥牌的人归为一类的名字——的人,她的习惯是把这些碍手碍脚的人们归总起来,通常把他们作为同一个阶级一起邀请过来,而根本不关乎他们别的性格特点。其结果就可能是一场闹闹嚷嚷的大杂烩、这些人除了都不玩桥牌以外、毫无别的共同之处,在这样一个缺乏可以联合他们的共同趣味的团体之中、由此形成的互相对立局面,天气都可以使其继续恶化,更不要说男主人和女主人那溢于言表的厌烦了。如果发生此类紧急情况,朱蒂通常是会去向莉丽寻求调和这诸多干犯因素的帮助;而巴特小姐,测度这样的服务是期待于她的,就会以惯常全副身心的热忱投入其中。但是在一开始她觉察到她的努力遭遇到难以觉察的阻力。如果特伦纳夫人对她的态度是不可改变的,当然在别的女士那里就有一些态度上的冷淡了。偶尔几句刻薄的冷嘲热讽的暗示、诸如“你的朋友们威灵顿.布莱依夫妇,”或者“那个买了格莱因纳尔房子的小犹太人——有人告诉我你认识他,巴特小姐,”——这些所显示给莉丽的、就是她不被这个社会群体部分所接纳,如果你对其娱乐贡献不大的话,那它就有权决定以它自己的方式来对你加以取乐了。这样的暗示仅仅处于模棱两可的地步,而一年以前莉丽也只是笑对这些而已,深信自己人格的魅力足以抵制对自己的成见。可是现在她对那些品评的口舌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对自己瓦解它们的力量缺乏信心。甚而她知道,如果贝尔蒙特的女士们准许她们本身公开地批评她的朋友们,那么就表明、她们是不会害怕在她的背后让她遭受同样的待遇的。由于紧张害怕、不要让任何特伦纳态度里的蛛丝马迹可能引起对这些非议的证实、促使她寻找任何借口避免与他见面,当她离开贝尔蒙特的时候、意识到来这里的所有企图都已经失败了。
  在城里、她又恢复了独自出神的状态,这在此时可以产生的良好效果、就是可以排除那些烦人的杂乱思想。威利.布莱依夫妇在经过了一番辩论之后,又殷切地听取了各位新结交朋友的建议,已经决定采取大胆行动、发起一场广泛的娱乐活动。要想攻击整体的社会,如果一个人为达到目的而采取的手段仅限于很少几个熟人的话,那就像是没有足够数目的侦察员、而进入一片陌生的国土一样;但是这样的谋略尽管鲁莽、却往往取得辉煌的胜利,而布莱依夫妇决定拿自己的命运一试。他们把事务的运作都交给了菲舍尔夫人,她的决定是、活体表演和豪华的音乐是最有可能吸引觊觎中的猎物的两个诱饵,经过一番拉锯式的交涉,这是大家公认的她幕后操纵的拿手好戏,她已经劝使十几个时尚女性在一系列的景观之中显身,她更大的诱导的奇迹是、那个著名的肖像画家、保尔.莫尔佩兹、已经被说服来做组织的工作。
  莉丽在这样的场合下是如鱼得水的。在莫尔佩兹的指导之下,她造型艺术方面的形象感、尽管迄今为止还局限在培养衣服裁剪和室内装潢上,现在也在衣料的处置、姿态的研究以及光影的转换方面得到热切的表达。她的戏剧本能在选择主题的过程中被激励起来了,那些历史人物服装的华丽再现激起的想象、只有视觉上的表达可以表现出来。但是让她最热衷的还是以新的面貌展示她自己的美丽:展现她的可爱不再是固定品质的,而是一种可以把各种情感以崭新的优雅形式表现出来的因素。
  菲舍尔夫人的待客标准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整个的群体在沉闷的时刻里吃了一惊,为布莱依夫人热情好客的诱导所屈服。少数的反对者在反水而来的群众当中根本不值一提;观众的辉煌可观几乎与演出一样等量齐观了。
  劳伦斯.赛尔顿也在那些服膺于这等诱惑的行列之中。如果说他并不是经常遵循那个众所周知的社会公理行事、男人去他愿意去的地方,那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知道、他的快乐只能在一个相同思想的小群体里面得到。但是他欣赏壮观的场面效果,也不是对那些分集的制售的戏剧毫无感觉:他所要求的只是那些富有的人、应该对得起他们被称作舞台经理的名号,而不是把他们的钱花在没有兴味之处。这个布莱依夫妇当然是没有嫌疑的。他们最近落成的房屋,无论它作为一个家居的构建还缺少什么,但是它几乎是按节日欢聚的表演场合很好设计的、就象那些意大利建筑家们为了即兴彰显王子们的好客热情、而建筑起来的一幢通风良好的娱乐大厅。即兴的气氛实际上是非常显目的:这么崭新,这么迅即地惹人艳羡,以致整个的舞台背景与道具在人看来,如果你不用手去触摸那些大理石的柱子的话、你会觉得那是厚硬纸板做的,要是你不亲自坐进其中一个金色锦缎扶手椅子里的话、你就不能确认它是否是靠墙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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