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夜里,风雨如狂。眼中的宇宙如愤怒的大海,黑暗的大地像是上下颠簸的一叶扁舟,在滔天巨浪之间左冲右突,奋力挣扎。而我喜欢在这孤苦寂寞而豪气渐生的况味中,用粗瓷大腕盛满血红的葡萄酒,伴一盏摇晃的青灯,以佐一阕阕或高亢激越或低沉悲凉的豪放词。当我的目光锁定在岳飞的《满江红》之上,我心里悬挂着的沥泉宝枪紫气冲天,虎啸龙吟,直欲振飞。

   

   一、身先百战风,气盖万夫敌

   好一场滂沱大雨。这很容易让我想起岳飞出世不久,在暴雨和洪流中,母子乘坐大木盆幸免于难的情节。儿时听到过这个故事,只觉得充满神奇的色彩。现在想来,大木盆托救的是一位民族英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盆,竟决定着后来负载南宋的半壁江山!

   儿时没有电视电脑,一台刺啦作响的收音机,让我记住了岳飞枪挑小梁王、牛皋搬兵、杨再兴苦战小商河、岳云单身闯番营、八大锤大闹朱仙镇等许多精彩故事。至于《说岳全传》《宋史》等书籍,大多是中学以后读到的,却远不如儿时的记忆更深刻。我就这样一路想去,900年的历史“刷拉”一下子穿越时间的隧道在眼前展现。蓦然间,我看到身披盔甲、下跨战马、巍然横枪的岳鹏举,用威风凛凛的雄姿,给孱弱萎靡的南宋带来一股超迈健拔的黄钟大吕之音。

   掌中沥泉枪,胸怀《孙子》策,戎马征战几十年。收建康,平李成,降张用,夺六郡,郾城大捷,进军朱仙镇,作战120余次,常以少胜多,未尝一败。难怪金兵慨叹:“撼山易,憾岳家军难!”

   我打开窗户,激撼人心的风雨穿越岁月的烟尘扑面而来。

   朱仙镇。宋军帅帐里,岳飞决眦欲裂,众将官热血如煎。

   “众位兄弟!我们脚下的土地,距离汴京只有四十五里!”

   “日前小商河之战,我们的杨再兴将军捐躯沙场,正是马革裹尸,得其所哉!可惜战事激烈,我们没有办法好好祭奠杨将军。”心情沉重地说完这句话,岳飞又命令,“军厨倒酒!”挤挤插插的众人面前,都捧着满满一大海碗烈酒。

   岳飞双手举碗,环顾众将,良久无语,面色却凝重而兴奋。帅帐里的火把噼啪爆响,映着一张张与他同样磊落凛然的脸。手,在微微颤抖。无法抑制晃动的烈酒,终于从碗里泼洒些许出来。岳飞沉声道:“诸君都清楚,我岳飞酒量颇巨,可自当年圣上命我少喝酒后,这些年来我便滴酒不沾。但今日,我要与诸君同谋一醉!”

   “这一碗酒,一则权作祭奠杨公再兴,二则为获全功以作动员令。郾城之战,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走渡河,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难轻失!诸君跟随与我多年矣,三军将士浴血奋战,终于得见今日!”说到后来,岳飞的声音哽咽,顿了顿,大吼一声:

   “来,我们干了!”

   刀子一样的烈酒倒入喉中。每一颗心都燃烧着熊熊烈火,每一张脸上都挂满英雄的热泪,每个人眼中都能看到一场场不堪回首的画面:火镝如雨,铁蹄纷乱,尸横遍野,墙倒屋塌,儿啼母叫,马上的金人狰狞大笑,嘴角似乎还流淌着噬人的鲜血……皇宫大门轧轧洞开,徽、钦父子赤裸上身,一步步赤脚拜向倨傲的马鞍前。二帝身后,赵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朝臣等三千余人,艰难地经过泥泞小路,不时,有人在皮鞭挥舞下跌倒,无情的马蹄又重重地踩踏下去,凄厉痛苦的叫喊惊飞寒鸦……

   牙齿,几乎被咬碎;全身的骨节,嘎嘣嘎嘣作响。

   无情未必真豪杰。空空的酒碗已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捏得龟裂,颤抖的胡须阻拦不住热泪滚滚落地。半晌,岳飞大声说道:“时机不可再来,愿诸君与我一起努力,彻底打败胡虏,直捣黄龙,迎还二圣,届时再与诸君痛饮!”

   一双双拳头高举,“直捣黄龙,迎还二圣!直捣黄龙,迎还二圣!”帐内的呐喊声传出,很快,整个宋营的军士都站出帐篷,一起高喊起来。激越的声音撕破天际的云彩。在岳飞看来,这呐喊声就像一只结满老茧的巨大的拳头,已经集中了大宋所有的力量,就等着最后一击,狠狠砸向腥云遍地、满街狼犬的北方。

   岳飞已经感觉到,他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长江黄河,他的每一节骨头都是嵩岳太行的山脉,他的炯炯目光穿出帐门直射天狼。

   风如吼,雨如泼。帅营外,绣着“精忠岳飞”四个大字的杏黄旗却呼啦啦扯得笔直,如一把光透牛斗之墟的宝剑。

   

   二、权臣在内,大将岂能立功于外

   朕亦知之,风波叹,忠肝义胆。卿鲁甚,汝迎兄父,我遭越僭。西子湖边明月醉,君王身畔莺歌艳。靖康耻、扼腕表刚肠,须空喊。

   三字狱,心曾黯。鹏举墓,肠如剡。若精忠报我,怎能谋斩。莫恨萧墙阴计设,奈何圣泪黄袍染。痛戕才,衰草泣寒风,残阳敛。

   这一阕《满江红》,是我揣摩宋高宗赵构心理,假名杜撰而来。而我们如果仔细读一读宋史,完全可以拿史料为依据,设想这样一幅几乎算是真实再现的场景:

   临安府皇城垂拱殿内,烛光耀眼。一张雕龙大案上放着一封奏折——“臣岳飞伏奏:今月十八日,于临颖县东北逢金贼马车约五千骑。分遣统制徐庆、李山、寇成、傅选等马军一布向前,入阵与贼战斗,其贼败走,追赶十五余里。杀死贼兵横尸满野,夺到器甲等无数,委是大获胜捷……”

   殿内,服侍人等均已退下,只有君臣两个人。斜倚龙床上的自然是宋高宗赵构;弯腰垂首毕恭毕敬的,正是右相秦桧。赵构死死看着奏折,一股澎湃的热血冲击大脑,身体里的每一个骨节都在嘎吱嘎吱伸展,佝偻的腰也似乎直起来不少。金人狗贼!你们也有今日!数月前尔等背信弃义,大举南下,如今怎样?知道我大宋的厉害了吧?赵构尽力保持着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早已仰天大笑、声震殿瓦了。

   “爱卿……”沉静良久,赵构终于无法掩饰激动,跟秦桧说道:“朕要一雪十几年前的靖康之耻,更要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殄灭金人狗贼,澄清宇内,振策八方,重夺幽云诸州,使我大宋重为中心之国,完成列祖列宗未竟之大业!”

   秦桧躬身道,“圣上博古通今,经天纬地,实乃千古未有之雄才,臣钦仰恭贺。可是……”秦桧没再说话,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打开。看完后,两人相对无言,一会儿看看岳飞的奏折,一会儿又看看刚刚打开的密信。

   “圣上,大宋难道真的能打败金国吗?”缓缓地,随着高烛一声爆响,秦桧打破了沉寂。赵构瘦弱的身躯微微一颤。有的时候,他真是怀疑岳飞的捷报频传是否真实可信,是不是有夸大邀功的成分。大宋军队他还不了解吗?平日里在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面前趾高气扬,可遇到几个剪径的强盗都会望风披靡。而金军是怎样的一支军队哟!当年他做人质,亲眼见过彪悍的金军,充满野性的狰狞的脸,胸毛浓密得像大猩猩,身上披一件还淌着血的生牛皮,腰间悬挂着几颗人头,在奋蹄咆哮的马上挥舞圆月弯刀……十几年前,大宋有十几万大军驻守黄河渡口,只一夜功夫,就被金军冲击得土崩瓦解了。那件事,恍如昨日。

   不过,话说回来,岳飞的的确确是个军事天才,连牛得不得了的金兀术都慨叹“撼山易、憾岳家军难。”郾城一役,铁浮屠拐子马全军覆没,那可是金国天下无敌的精锐呀!想到这,赵构似乎又有了些底气。

   秦桧察言辨色,说道:“圣上可还记得淮西之变否?可还记得杜充、郭药师二人?”

   赵构激灵灵打个冷战。三年前的淮西兵变,那支屡胜金兵的军队集体投敌,那是相当于大宋十分之一的部队呀!还有那个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的杜充,他荷蒙朕恩,官至宰相,结果也是领军降金。郭药师这个三姓家奴,叛了辽国叛大宋!还有,还有那个我的贴身护卫长刘正彦,登基翌年,他居然要逼朕交出皇位……

   军队是把双刃剑,伤敌倒也罢了,一旦反戈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可岳飞,那是个大大的忠臣,天下尽人皆知啊”赵构喃喃自语着。他还记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赞岳飞:“有臣如此,孤复何忧?”

   秦桧笑了,“太祖皇帝龙袍加身之前,也是举世誉之的忠臣呢。”

   赵构突然想起,幼年时候,老师教给他们几个皇子的治国治军之策。天下初定,宋太祖便杯酒释兵权。枢密院,只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三衙,只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若出兵,须皇帝临时授军符。兵无常帅,帅无常师,如此才能把兵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啊!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必然导致外贼入侵,抱头等着挨打,图的又是什么?答案再清楚不过,怕黄袍加身的一幕重演啊!老师反复强调,有多少唯唯诺诺的武将赶皇帝下台。历朝历代,教训深刻。大宋本就是武将得来的,这成功的经验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不可以复制吗?不!自己的天下,决不能让悲剧再在自己身上发生!

   朕之天下,得来可是着实不易呀!扬州、临安、江宁、明州、温州、越州、平江……十几年间,被金军追得颠沛流离,惶惶不可终日。最惨的那一次,在茫茫大海上不辨东西南北,生生漂泊了整整四个月,有时候几天都吃不上一顿饭,那叫一个惨!好不容易,才在岳飞、韩世忠、刘锜等人苦心经营下勉强站稳脚跟,定都临安。这才两年时间啊!

   哦,我可怜的父亲。他老人家在金国已经驾崩五年啦!岳飞曾写过一封奏折:“异时迎还太上皇帝、宁德皇后梓宫,奉邀天眷归国,使宗庙再安,万姓同欢。”他猛然站了起来,我是他老人家的儿子!为子不孝,不知其可也!突然,赵构复长叹一声,又萎靡起来。

   大哥,我的同胞哥哥!可是,迎回大哥又意味着什么?虽然大哥早就写信告诉他,只要想办法把他带回大宋,居有一屋即可,可满朝文武会不会蠢蠢欲动?天下人又会拥谁为主?金国如果抵敌不住宋军,会不会扶持大哥重新登基?而自己不过是父皇与嫔妃生的第九子,按照常理是决然轮不上卧龙床的。只因国难当头,自己恰恰是硕果仅存,所以得天之幸,如此而已。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苏轼这诗写得真好。虽说我偏安一隅,但这里水光山色冠绝东南,堪称“人间天堂。”半壁江山又何妨?能择此地为都城,也算是对自己颠沛半生的回报啦。这在以前,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美梦呵。如今这美梦,已经活生生在眼前盈盈摇晃。

   议和。这两个字突然像后宫佳丽一双魅惑的眼睛,向他眨呀眨的,让他心旌摇曳。哦,想起那些如花的美女,他更加痛恨当年的逃亡。颠沛流离伤了自己的身子骨,连满宫佳丽都已经无力享受。甚至,连儿女都没有一个。

   赵构想了想。战争花费甚巨,而议和花费不过养军的十分之一。况且,再战的结果也未必就一定像岳飞说的那样前景可期;即便战事胜利,能够收复失地,金国万一另立大哥为帝,自己也不好办;还有,那最最让赵家头疼的——哪天搞不准武将一翻脸,自己的龙椅可就成别人的啦。

   “人心愿归朝廷,金兵累败,兀术等皆令老少北去,正中兴之机!”岳飞的手书,热浆爆流,慷慨纵横,有不可一世之慨。

   赵构望着奏折,反复沉吟着,眼睛酸涩。许久,终于抬起颤抖的手,轻拍龙案:

   “朕意已决,此议和之机,断不可失也!”

   “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秦桧匍匐在地。“此时正宜刀枪入库,放马南山,休养生息也。这是宋金两国之幸,天下苍生之福也!”

   “爱卿平身。”赵构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朕也真该好好享一享清福,安享天下太平了。

   赵构突然担心地问道,“倘若岳飞抗旨不回,非要直捣黄龙,则何如?”秦桧笑道:“急令杨沂中、刘光世、刘锜等各路援军退兵,岳飞孤军难战,退兵是必然的。”

   赵构长舒一口气,似乎安定下来。倏地,目中又泛起泪光,喃喃着,“精忠岳飞,精忠岳飞,朕实心痛也。”他没再多说,跟秦桧交代一句,“岳飞的事情,如果金国不死盯着,不必非要杀之。你去办吧,朕乏了。”

   怜悯地望着赵构的身影,秦桧暗暗舒了口气。让岳飞成为抗金复土的大英雄,他秦桧的相位必然岌岌可危。即便因赵构恩宠不罢免他,可岳飞曾在他挤掉左相赵鼎的时候,当着皇帝的面说过多少坏话?岳飞,我必除之而后快。

   烛光闪烁,秦桧的脸看起来阴晴不定的样子。

   而此时,金军最高统帅兀术二目充血,呼呼喘息。斜靠在帅椅之中,长叹一声:“我起兵以来,未有今日之惨败!”

   唯一渺茫的希望,是前几日他派人给秦桧写了一封密信。信上他还是用一如既往的倨傲口气加以恐吓:“必杀飞,始可和!”现在,兀术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太可笑、太荒唐,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心脏。这颗心脏,是多么色厉内荏。

   兀术深知,完败已成定局。遂颓然传令:赶快撤退! 

         在收拾好辎重人马,准备逃命之际,一位白衣少年求见兀术,自称奉宋国秦相之命而来。他只在兀术帐下说了一句话:“自古未有权臣在内,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且不免,况欲成功乎?”

   兀术仰天大笑。

   而临安到朱仙镇的官道上,十二匹骏马相继奔驰,卷起千里黄沙。十二个马上人背负的金牌均一字不差:

   岳飞孤军深入,不可久留。速撤军返京述职!

   

   三、莫道知音少,凭栏听到今

   接下来的故事,无须我再加描述。同时我也知道,越接近那一刻,我的笔会越滞涩,我的眼睛会无比疼痛。还是绕开那个节点,给您讲述三十年前我的一次旅游经历吧。

   高中暑假的时候,跟随父亲去鹤壁市旅游。那里距岳飞故乡汤阴仅30华里,没有不去看看的道理。是日,瘦风细雨中,我们乘车去看岳王庙。

   与曾经造访过的大多数庙宇一样,岳庙也属于我国传统园林式建筑,飞檐斗拱,黄瓦红墙。庙内古木参天,石碑林立。岳庙始建于明朝,应该是岳飞遇难300年之后的事情。步入山门,最先看到的是五具铁跪像,皆袒胸露乳,面目沮丧。上前辨认,其中四个是秦桧、王氏、万俟卨、张俊,同杭州岳墓的铁跪像是一样的。多出一人,不敢猜测。询问之下,才知道此人是王俊,心下大快!秦桧和王氏是杀害岳飞的罪魁;万俟卨刑讯逼供是刽子手;张俊妒贤嫉能是帮凶,而王俊是岳家军中的败类,认贼作父,卖身求荣,出庭作伪证,是让人不齿的虫豸,理应长跪。其实,跪在这里的,何止他们几个,还应该有御史中丞何铸、殿中侍御史罗汝楫……排列下来绝不下一个班。可见当时的南宋朝野已是一片混沌,一片淫邪,善良和正义早已被撕咬得凄惨悲怆,宋廷灰飞烟灭的悲歌前奏已经日渐响亮了。

   实际上,岳飞不是没有感觉到自己政治上的天真与无奈。他在《小重山》中慨叹,“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这话,也对,也不对。说这句话对,是当时无人敢为岳飞仗义执言;说不对,是因为,岳飞始终傲岸挺立于无数人心中,让后人深切缅怀并为之心潮澎湃。

   就在五跪像的背后,还有一高擎利刃的铜像,怒视阶下五人。这个人,名叫施全。在岳飞遇难9年之后,他于从安桥下行刺秦桧未果。被处死之时,仍对秦桧大呼“天下人都保国抗金,唯你不肯,又害死岳元帅,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后人于此铸施全铜像,也是为全其志,颂其英雄吧!

   没有惨痛就不是历史,没有惨痛,历史也将失去分量。当时年少的我,只是为岳飞之死愤懑不已。如今想来,岳飞有不得不死的原因所在:

   一者,岳飞主张抗金,与主和派在政策上是为天敌,秦桧作为主和派的大内奸,对岳飞当然恨之入骨。二者,岳飞只知领兵打仗,全然不会揣摩君主心理,总想着“迎二圣回京”。岳飞你脑子怎么进水了?假若徽、钦二帝归来,赵构怎生安置?谁当皇帝,你岳飞可以不想,然赵构不能不想。一再议和,说穿了,赵构是在保自己啊!特别是岳飞憨头憨脑的,劝身体孱弱的赵构早立太子。手握重兵的武将掺和皇位继承问题是个天大的忌讳呀!这一点岳飞实在太天真了。三者,应归罪岳家军的称号。抗金三路人马,韩世忠、张俊都没称韩家军或张家军,唯岳飞称岳家军,很容易给人反叛作乱的把柄。行,叫岳家军也罢了。中国近代史也有叫这家军、那家军的,抽烟赌钱嫖女人,成不了啥气候,也不会有人盯上他的番号。可偏偏你岳家军能征惯战,骁勇无敌,怎不让皇上心生忌惮?四者,岳飞太清高。朝中有人好做官,你岳飞除了一帮武人哥们,可还有一个替你说话的?没人撑腰也不打紧,你又常出言伤众,指着满朝文武说什么“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天下方可太平。”你这样指斥人非,谁还买你的账?赵构要为岳飞建住宅,还有人要送美女,岳飞都一一谢绝,这叫做不识时务——一个气数将尽的朝廷会容得下刚正不阿的岳飞?不过,严肃地说,也正是岳飞的刚正不阿,才铸就了他伟岸的人格,成全了一个彪炳千秋的民族英雄。

   冤沉三字狱,弦断悸人心。莫道知音少,凭栏听到今。当我奋笔疾书之时,猛地想起自己曾经写过一首诗:

   在岁月的酒楼里

   有一个叫历史的掌柜说

   那汉子和他相约

   到了黄龙府

   就来这儿饮酒

   可那人终究没有来

   

   他被人撼倒了

   不是被胡人撼倒的

   他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是被十二道闪着狰狞黄色的金牌

   从马上砸下来的

   又被一种叫莫须有的绳索捆绑住了

   捆得好紧露出后背

   

   那天傍晚

   农安塔投下长长的身影

   像是一首长长的满江红

   

   默诵之后,抬头看天,已是后半夜。风雨不知何时停歇,只一轮明月孤傲地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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