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二,这个身材弱小、皮肤白晰、五官端庄、脸庞秀美,面部没有任何表情的小女人,凡是认识她的人,都不清楚她的学名叫什么;甚至也不知道她是否有学名,身边的人们都叫她小二。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她出生在黑龙江北部一个封闭愚腐的农家。从呱呱坠地那一刻,命运似乎注定了她祥林嫂似的悲剧人生。
   小二的父亲是地道的庄稼把式,一辈子面对黑土背朝天,地里刨食养家糊口。年复一年,耕耘充满希望的土地;日复一日,挥洒辛勤酿出的汗水。炊断粮的春季还是要盐水土豆相伴,勉强维持一家人的温饱。随着中国农村经济体制的改革,贫穷与富裕的距离愈趋增大。头脑精明的一些农户开始承包土地先富起来,同时顾佣会耕作的庄稼人做长工,形成了现代“地主”与长工的雇佣关系,小二和父亲就扮演了现时代的长工角色。
   小二的母亲是性情抑郁、不会与人沟通交流的少言寡语的农妇。生下小二的那年夏天,与她家土地接壤的一村民强占了她家两条垅耕地。无知的不懂维权的父亲无力据理力争,母亲一气之下患上精神分裂症。
   那时起小二就失去了应有的一份母爱,她睁着一双美丽而又带着几分怯懦的大眼晴,懵懵懂懂地看着家乡广袤却闭塞的那方天地,趔趔趄趄走过了没人关心照料的幼年时光。她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欢乐,从来没拥有过。她记不清是几岁时的一个大年初一曾经吃过一次饺子,一点点猪肉连同肉皮和酸莱做馅的饺子,这从没品尝过的美味让她记住了最好吃的饺子。
   时间的脚步带着让人怜爱的女孩儿---小二匆匆走过了五个年头。她已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破旧的不合体的衣裤依然遮挡不住她的清纯美丽。
   五年间,时好时坏的精神病母亲生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五岁的小二要承担起照看弟弟妹妹的责任,还要帮助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一天上午,她带着小弟小妹在自家门前玩儿,姨妈家的男孩儿来到他们中间。小男孩没深没浅地挥舞着手中的苞米杆,突然一端戳进小二的左眼,随着一声惨叫她本能地两手捂住左眼,顿时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剧烈的疼痛致使她昏厥过去。闯祸的小男孩儿看着满脸是血的小二,吓得扔下苞米杆飞快地跑开。不懂事的弟弟妹妹呆呆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姐姐,半晌才哭出来。时间过去近半小时,下地干活的父亲才闻讯跑回来,求台拖拉机把小二送到乡卫生院。经过简单的处置包扎,医生让患者立即转院去市或省立的大医院诊治,或许孩子的左眼还有希望保住。可怜的小二因家里支付不起高额医疗费,左眼永远失去了光明。
   
   二
   夏日的阳光像碎银一样无孔不入地在树冠叶缭间弥漫,小二家的院落显得明亮而简单,三间破旧的土房携着老朽的门窗,安静地站在斑斑驳驳的明暗变幻中,黑狗退踞在墙根儿的阴影里搭拉出鲜红的舌头喘粗气,唯太阳的女儿向日葵不怕炎热,扬起小锅盖似的圆脸对着太阳妈妈微笑。
   院外白杨树刻下了小二的童年往事,院里旧土房装进了小二的苦涩悲伤,她想把笑声给妈妈,妈妈却永远是漠然的脸孔。
   小二九年了,失明的左眼并没过多地影响她俊美的小模样,看上去更让人心疼,更让人怜爱。看着苦命的孩子,父亲想起了城里的姐姐……小二的姑姑。姐姐挺心疼困境中的弟弟,常常给予他资助,他觉得把小二托付给姐姐抚养想必不会被拒绝。没多久,他就收到城里的回信,小二带着新奇的梦想离开了那片黑土地,告别了曾经养育她九年的家乡,在去往异乡的路上飘浮。
   进城已经很长一段日子,小二依然感觉别样的新鲜。宽阔平坦的柏油路,铺着石板的人行道都与乡间小路大相径庭。灰白色水泥灯柱有序地穿插在白杨之间,它高挑的身姿擎起伸向路中的长颈,顶端托着造形别致的街灯,大街小巷车水马龙。
   居民小区,幢幢楼房错落有致,楼群间舒展着绿茸茸的草毯,艳丽的小花儿点缀着翠绿,散放出各种清香,轻风像孩童光滑的小手拂面,心爽意惬。从寂静的乡间陡然走进喧嚣的城市,小二睁着好看又怯生的眼睛感到无所适从。
   小二住进了没有自家宽敞却比自家明亮的楼房。初睡软床感觉混身酸楚疲惫;初坐沙发却有席地之感;初次如厕蹲于坐便之上;初之沐浴坚决不脱衣裳……总之,初始进城的小二发生了诸多的“初”字。
   在姑姑家的第一顿饭表姐问她想吃啥,她怯怯地小声说:
   “吃饺子”
   好像这是一个奢侈而且过分的要求。
   表姐看她的表情心里不由地平添几分酸楚,摸摸她的小脸。
   “改日再吃饺子,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她迷惘地看着表姐,难道还有比饺子好吃的东西吗?
   这顿饭表姐为她做了一桌丰盛的美餐,鸡、鱼、肉、蛋一应俱全。可她竟然不知“鱼”为何物,不敢进食,桌上的美味佳肴从未见过。
   流年似水,洗祛了女孩儿身存的诸多“初”字。岁岁年年,小二在慢慢长大,她悄然学会了美,照着表姐们的穿着风格打扮自己。环境的改变让她逐渐适应了城里生活,慢慢融入了这座城市与构成它的群体。
   小二,十七岁了。窈窕的身材散发着淡淡的青春气息,白晰面庞带着几分羞涩的美,隐隐萌动着异样的感觉。她没接受过来自社会方面的教育,更没有复杂的心理活动,不会掩饰真实的感情流露。她暗恋上了邻居家的大男孩儿,这男孩儿还在读高中,根本不会在意到她的心理变化,也不可能接受这份荒唐的感情,而小二内心曾经最初的恋情却成为她一生的唯一。命运虽然让她饱尝了人生的苦涩,但心里仍给那一丝遥不可及的幻情,留下一方天地。
   这一年的冬天嘎巴嘎巴地冷,北风掠过楼房遮挡不着的空间,刮起地上薄薄积雪囤积在楼群角落间,被风扫过的地方裸露出一片片黄土地,煞是难看。
   小二的姑姑正躺在医院的抢救室,脑室大面积出血处于深昏迷状态,医生已经下达病危通知。病房外小二已然哭成个小泪人,八年来和姑姑生活在一起情同母女,眼看姑姑就要离去小二痛不欲生。六天后,姑姑终因病情加重永远离开了女儿们,离开了牵挂的小二。痛苦的思念中儿女们送走了妈妈,小二送走了姑姑。
   大约过了两个月,小二的父亲来了,他执意要带走闺女去内蒙给包地大户做长工赚钱。表姐不希望小二改变现状,等到婚嫁年龄找一个疼爱她的丈夫,建立一个可以依托终生的家。
   小二父亲的思维却让表姐惊诧,此刻他一点也不像个诚实的农民,到像个卑琐的生意人在谈笔买卖似的讨价还价。
   “闺女留下可以,每年给我三仟元钱。”
   表姐既愤怒又无奈,眼看他带走了不会与命运抗争的小二。
   
   三
   小二,戏剧人生的变化又把她带回到原点。
   从喧嚣的城市又回到寂静乡村,从繁华的大街又走进乡间小路。儿时的土坯房静默依然,两眼呆滞的母亲依旧绻缩在脏兮兮的破被里无视女儿的到来。地上几只小鸡悠闲地进进出出,刚刚拉的几滩鸡屎冒着白气,片刻便冻结在地上,没人在意地上动与静的物质存在。
   村民们纷纷过来像观赏西洋景似的看着衣着靓丽,举止得当的漂亮姑娘……小二,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适应这个毫无改变的家。父亲看着即熟悉又陌生的闺女心里盘算着能值多少钱,小二看着即熟悉又陌生的家思考着怎么尽快离开它。几经深思熟虑她毅然决定外出打工,父亲却坚决反对,他核计给闺女找个婆家换几万元钱,就不愁儿子娶媳妇的花销了。
   闭塞的乡野,愚昧的家庭,人类现代文明和社会进步似乎与它隔着一道坚厚的屏障,屏障内外两重天。小二像只无助的羔羊任凭封建残余游刃,任凭愚昧贪婪蚕食,她无力逾越横亘在面前的屏障。
   恰时,父亲收到侄儿---嘎子的来信。大致内容是为帮助老叔摆脱贫困,让老叔尽量多筹集些资金速来内蒙合伙做生意赚大钱。这个消息让小二父亲着实兴奋,天上竟掉下一个如此之大的馅饼,似乎大把钞票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父亲东拼西凑三仟元钱。领着小二背上干粮揣着发财梦,一路风餐露宿赶赴侄儿---嘎子赚大钱的小吃部……
   数日后,父亲留下小二和拼凑的三仟元钱,独自回乡静侯年末分红,幻想着很快拥有的大把钞票,兴奋得犹如孔乙己中举。他掰着指头计算日子期盼年末,可等来的不是分红的钞票,而是让他更为兴奋的红利再投资。嘎子给予同宗同祖的老叔分配了一个庞大诱人的数字,于是老叔又望眼欲穿地期盼次年末,而侄儿嘎子仍旧重复着昨天的故事,仍旧把一个更庞大的数字分给他的老叔---小二的父亲。
   小二给堂哥---嘎子打工的两年里,起早贪晚地干活却没得到分文报酬,时而嘎嫂不顺心时还会呵斥她几句。她不想再做下去了,多次求嘎哥付点回家的路费。嘎子夫妇根本没想放走这个不计成本的劳动力。
   小二的艰难处境,全然被攻于心计的小吃部面食大工看在眼里,他虽然早已看上小二却不露声色,乘她走投无路之时,连哄带骗偷偷带小二出逃至他老家--内蒙丰镇。
   转年小二为他生下个女儿,取名可红。
   可红不满一岁时,小二的第一个男人抛下她们母女,跟一个做服装生意的女人私奔去了山西大同,从此杳无音讯。
   她带着孩子在婆家守侯,期盼自己的男人回心转意。一天婆婆突然告诉她:
   “别再傻等了,他已经同那女人结婚了,并且有了个男孩。”
   听到这个消息,小二如同五雷轰顶,致命的打击把心中残存的那点儿希望抹煞得一干二净。小二病到了,不久婆婆发出驱逐令,让她带上孩子离开这个家。她哀求婆婆暂时留下孩子,等找到工作再接走她,婆婆勉强答应下来。
   这可怜的小女人只想求得一处栖身之地,只想讨得一日三餐,可是对于小二而言,想做这样的底层平民都是一种奢望。
   小二,带着生命中从女孩儿到女人最初的伤痛,离开了曾经寄予无限希望的家,开始了更坎坷更悲哀的人生。
   
   四
   风餐露宿,辗转千里,小二终于回家了。
   父亲已明白被侄儿--嘎子骗了,自己不但没拿到红利反而连本上仓,闺女又白白做了两年工。三仟元的损失实在难以承受,借款偿还无望,儿子三十好几也无媒人登门,一时间愁绪频添。他思忖带小二出去给人种地,转念想做长工赚钱啥时能还清三仟元饥荒呢?愚钝而无助的父亲又打起闺女的主意……一封发给内蒙农友的信,以六万元的价格把闺女--小二嫁了,确切地说是卖了。
   又是一年,婆家为传宗接代而购买来的小女人--小二,为第二任丈夫生下个男孩儿。
   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儿子,不由愈发思念远在内蒙丰镇的女儿可红,她恳求丈夫接纳自己的女儿却没能如愿,牵肠挂肚的思女之心常常使她做起事来心不在焉。忽然一天,老家传来口信说可红的奶奶要卖掉孙女,小二再也不能坐视不顾了,没跟丈夫打招呼就悄悄离家赶往内蒙,她来到丰镇前婆家,接出女儿径直去了黑龙江老家。
   小二虽然没上过学不识字,但是不能让女儿像自己那样生活。她跟父亲商量让可红留下来上学念书,自己去北京做保姆赚钱抚养孩子,父亲应允了,她只身踏上南去的列车。
   那年冬天,小二的四伯和嘎子爷俩突然造访她家,父亲已多年没见四哥自然十分亲近。晚餐上,哥俩各自聊了些分别这几年的情况,酒过三旬,四哥话茬一转直切主题。
   “五弟,这几年手里攒下多少钱?”
   “小二婆家过的六万元财礼钱,加上今年卖苞米的六仟元,共计六万六仟元。”
   四哥思忖片刻向五弟开口。
   “嘎子在北京办个公司急等钱用,你看先串换几天儿咋样?顶多三两个月。”
   “钱是留给仨儿娶媳妇的,存款是死期的。”
   四哥看五弟不松口便用高息诱惑。
   “按三分利付你行不?”
   小二父亲眼前一亮,三分利是个诱人的数字。转念一想被嘎子骗去的三仟元钱和小二的两年工钱,刚刚涌出的热情顿时冷却下来。四哥看出五弟的心思连忙解释。
   “嘎子欠的那三仟元从六万六仟元里扣除,拿给我六万三仟元,借款还算六万六仟元行不?”
   小二父亲沉吟片刻,觉得四哥做保问题不大,便答应下来。为了更把握些,他提出让儿子--仨儿去嘎子公司上班,嘎子欣然接收了这个廉价甚至是无价的劳动力。
   岁月如梭,转眼又是两年。
   仨儿,仍然没拿到工钱,也没收回嘎子欠的六万六仟元钱,至于承诺的三分利更别奢望。憨厚的仨儿感觉父亲和他又被骗了,他向嘎子提出结算工钱回家。
   嘎子仅付给仨儿够回家的路费,其它的工钱及其歉款说是以后有钱再还,草草打发仨儿走了。
   
   五
   可红上三年级了。小丫头挺聪明,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
   一天,可红放学路过一片庄稼地时,村里游手好闲的二流子骆洪双突然窜出苞米棵子,把可红拽进地里实施强暴。然后又进行威胁利诱,警告她:
   “这事不许对任何人讲,否则杀掉你们全家。”
   接着又买些小食品哄她。
   从那儿开始,二十八岁的禽兽骆洪双,多次与年仅十二岁的可红发生性关系,致使可怜的女孩儿身心受到极大伤害。可红精神萎糜状态愈来愈差,夜里常常在尖惧的叫声中惊醒,已经不能正常的生活和学习。

     很快,此事被可红的外公察觉。一天晚上,这个法盲加无德的外公用手电筒照女孩儿的下身,查看是否被侵害。第二天可红把事情告诉了流氓骆洪双,害怕事情败露,骆洪双便酝酿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恶毒计划。
   骆洪双买了些小食品把可红哄骗到邻村他姑姑家,两天两宿没让可红回家。可红的外公和仨儿来到乡派出所报案,请求警察帮助找回孩子。当警车向邻村驶去,骆洪双在姑姑家接到他父亲的电话,于是他恫吓可红。
   “小丫蛋子,咱俩的事儿如果让警察知道,都得进监狱判刑。”
   可红吓哭了。
   “那可咋办呀?”
   “只要听我的保证没事儿。一会警察来了你就说不敢回家,家里男人都摸我胸和那旮瘩,还强迫和我发生性关系,骆洪双为了救我才把我藏到他姑姑家。”
   骆洪双的父亲揣着钱,骑摩托车已经守侯在警车回程的必经路口。警车被骆父拦下,可红看见车上的所长--齐晓东接过骆父递上的二佰元钱,然后车子鸣着警笛风驰电掣般直奔乡派出所旁一家饭店,骆洪双又花了二佰多元钱请办案的所长一行人喝酒吃饭。酒桌上,办案人员一边撞杯豪饮,一边给可红做笔录,在办案警察的反复引导下,一份家族老少三个男人共同强奸一个晚辈幼女的笔录炮制出炉,并做成了铁案。
   可红的外公、大姨夫和小舅--仨儿,家中三个男人同时被抓进派出所。酷刑之下,三人分别按照办案警察设计的犯罪过程招供,一份漏洞百出疑点重重的家族轮奸幼女案很快做实。其间,骆家再次出钱摆桌酒席,由办案警察请来可红的班主任老师代监护人签字,经过数日加工卷宗完整形成,并且迅速移交检察机关进入诉讼程序。
   当地电视媒体很快对这起触目惊心的特大强奸幼女案进行详细报导。闭塞落后的小县城一片哗然,唏嘘之声过后,更多是人们的诅咒。
   可红被派出所做为证人扣留,家里只剩下目不识丁的大姨和患精神病的外婆俩人。大姨整日以泪洗面哭天不应哭地不灵,她不懂法律是公正的,不可践踏的,她认为身穿警服的人就是法,就是天。
   被扣留在派出所的可红目睹亲人每天被酷刑折磨,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好像刀子扎心。她后悔和骆洪双厮混,更后悔按照警察授意的那些不实之词污陷家人。
   从北京赶回来的小二,来到派出所要求见女儿可红,被警察撵了出去。她围绕派出所的房前屋后转来转去,终于隔着玻璃窗看见了可红,她用手势示意可红跳窗逃出来,机灵的可红趁警察不注意和母亲里应外合跳窗逃了出来。母女二人没敢回家,当天夜里徒步几十里赶往县城。小二虽没文化,必竟在城里生活了十来年,又在北京做几年保姆,还有些见识。次日早晨她们母女走进县公安局,举报真正的强奸犯骆洪双。
   小二母女没想到的是县局不予立案,并则令她们返回当地派出所配合调查。小二与刑警队长据理力争请求立案,或许是县局不愿推翻基层所的定案结论,又调来原办案人员继续受理此案。
   小二是可红的母亲,是未成年人可红的法定监护人,但办案人员却把她逐出门外,他们私下劝说可红。
   “你咋能出尔反尔乱说呢?骆洪双对你多好哇,花钱给你买好吃的还保护你,你可不能没良心瞎说呀!”
   也许是在县局的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卑劣的违法行为害怕有正义感的同僚捅出去,办案警察没采取强硬手段扣留当事人,小二母女才得以摆脱人身限制逃离县城。她们来到齐齐哈尔市隐匿起来,母女俩在齐市举目无亲走投无路,小二想到了千里之外的表姐,可是已几年没有联系,根本无法找到她们。
   
   六
   2008年10月下旬的一天上午,小二表姐办公室突然接到一个莫名电话,对方称是黑龙江喀东看守所干警。电话大致内容是告知小二表姐,她的三名亲属因涉嫌强奸自家幼女,目前在该所羁押,因没钱购置所里有偿提供的被褥,睡在没有铺盖的木板床上,希望尽快汇寄伍佰元钱。
   黑龙江十月末已进入冬季,夜间尤为寒冷。听到消息,小二表姐立刻设法查阅联系电话,通过114台查询县、乡、村终于联系上小二的姐姐,大致了解案情后给看守所电汇伍佰元钱。
   表姐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赶往齐市。当列车徐徐进入齐站缓缓驶进月台,车窗外小二母女俩在接站人群中显得特别扎眼,身上的衣裳旧而且很单薄,稀疏的人群中只有她们头上没有围巾御寒,两手交叉抄在袖筒里,小脸儿冻得像只微红的苹果,目不转晴地盯着慢慢滑过的车窗生怕漏掉表姐的影子,她们在穿着厚实的人群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又是那么与众不同,太过分明的单薄让人一目了然。
   
   表姐清楚这个案子对于平民阶层的难度有多大,无论精力上抑或经济上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她们住进了一家价格比较便宜的招待所,小二向表姐详诉了案件的全过程。
   表姐问小二想怎么办,她只是一味地流泪。
   “不知道咋办,等嘎子回信儿呢。他说在北京公安部托的关系,用不了几天就能放人,都过二十多天了一点信儿也没有。”
   表姐向小二询问。
   “嘎子欠你家多少钱?”
   “欠六万六仟元,另外还欠仨儿的两年工钱。”
   表姐听罢告诉小二,这个案子非常重大,并不是托关系就能解决的问题,要相信法律依靠法律,法律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现在当务之急是叫嘎子立刻来齐市,让他亲自说出所托之人办不了此案,这样才能保住你家借给他的六万六仟元钱。
   在一天十几次电话的催促下,嘎子不得不于第三天来到齐市。在表姐的咄咄追问下,他只好以实相告亲口说出办不了这个案子,次日便离开齐市。
   小二表姐通过在齐大任教的亲属,聘请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律师。小二母女向律师详细陈述了案件的始末,女律师感到非常震惊并立刻向所长做了汇报。所长其人既是一位诸多头衔集于一身的优秀领导,又是一位专业水平极高的优秀律师。听完汇报,她毫不迟疑抄起电话向市检察院领导简单阐述了案情。
   大概那天是周六休息日,当晚市检察院迅速成立以市、县两级检察机构相关领导组成的案件调查专案组,县检察院主要领导连夜赶往齐市,立即对此案展开了深入细致的调查取证工作,仅用一周时间就将真正的强奸幼女犯罪嫌疑人辑拿归案。同时也确认小二家人不同程度的猥亵行为,他们在公正的法律面前也为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法律是庄严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在它面前任何有悖于法律行为的人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只要是违法就要受到法律的惩罚。小二的表姐非常感谢齐齐哈尔市、县两级检察机关的执法者们,无法用语言来赞美像孙局长那样一群刚直不阿公正廉洁的国家公诉人员,他们博大的襟胸盛装着一方平民百姓,他们是当代社会发展中的清道夫,净化空气中的污浊,清除社会中的垃圾,把手中利剑刺向丑陋和罪恶,无私无畏地保障人民的一方平安,展示了高尚的境界与人格的光明。
   
   七
   小二没有能力抚养女儿可红,村里把她送进儿童福利院。不久,她从福利院出走至今下落不明,可怜、可悲、可恶、可恨,她的人生之路不堪设想……
   小二踏上了回家路,想尽快回到丈夫和儿子身边。当她迈进家门却已物是人非,一位即将生产的陌生妇人已成为家中女主人,婆家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不生育的大妯娌(大伯嫂)。几沓钱换取的婚姻,没有一纸法律文书的保护,旋即早殇,命运把小二又一次推出家门。
   为这场官司,嘎子还是赖掉了六万六仟元的欠款。他说请公安部的人连吃饭带送钱自己还搭进一万多。嘎子就是个强盗,明火执杖强抢了亲老叔的六万六仟元。
   小二非常愧疚,好像别人的过失都是她的错,默默无声地为家里拼命干活,恨不得用生命去赎回家里的巨额损失。
   自从被嘎子赖去六万六仟元钱,父亲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痛不欲生,比在派出里受酷刑还难受,好像嘎子夺走的不是钱而是他的命。怎么弥补这巨大损失呢?他又想起了小二……可怜的小二被卖给一户农家的傻儿子做媳妇,因为男人是个傻子,价码似乎比上一次略高一筹,现金七万元,外加一台四轮子拖拉机和两垧地,父亲把她当个没有思想的物件卖了。小二已经麻木了,没有表情没有怨言顺从地跟傻丈夫去了。歉负!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她用人生还清了家债,离开了她曾经苦过痛过乐过的每一方天地。曾经熟悉她的人们,再也没见过这个凄惨悲怆的小女人---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