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悉旧友仙逝慌忙回津。

到了家门,楼下有个白纸的灯笼写着四个字“恕报不周”。

上楼去,门楣上一朵白花,下面白纸上写着三个字“当大事”。

这三个字源于孟子“唯有死者以当大事”,津门距京咫尺之遥,民俗还在不由得不感叹。

有管事的看到我问,请问贵处?说了自己的姓名,旧友的丈夫迎了出来,满眼的泪水。

想不到你能来,他说。

进门迎面客厅设着灵堂,按规矩焚香祭拜。

我的旧友是我的小学同学,我在北京生人,一岁被姥姥抱到天津,十二岁回到父母身边,天津是我度过童年的地方。

为了尊重死者,我把她的名字隐去,暂且叫她“小琴”。

也曾数次回津和同学联系只是没有小琴,原因是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前几年回去,走在街上就听身后有人喊我小名,回过头去看到一个中年女人。

你喊谁?我问她。

你要是回头我就是喊你啊?她笑着说。

你是……?

我是小琴啊?

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豆根儿糖,这是天津的一种甜食,用豆面和红糖做的,压成两寸长手指粗细,一根一分钱。

小琴跟我同桌,每次买这种糖就给我一根儿。

虽然是一分钱一根儿,可是那个时候想吃却不能常有,所以这个甜味就很难得。

那个时候的小琴瘦瘦的,大眼睛,黑黑的脸庞,虽然谈不到好看却是给我印象深刻。

常常是放了学跟她一起回家。

你不想你妈妈?小琴总是问我这句话。

不想,我说。

没良心!小琴说。

以后凡是出去玩总有小琴在身边。

我觉得那个时候小琴家庭富裕,因为她总有豆根儿糖吃。

厮混熟了,我也要回京了,临走的时候约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吃了一顿饭。当然不是在饭馆,那个时候小孩儿哪儿有去饭馆的?

姥姥给我们做了对虾和比目鱼,还有几瓶汽水儿。

吃完饭送他们到门口,小琴走在后面。

还回来吗?小琴问我。

当然。

我要去看你行吗?

这话说的,怎么不行?

给你,小琴说着拿出一把豆根儿糖。

没觉得贵重,心里挺痛快就接过,连个“谢”字也没说。

哪想到,从那以后直到再次邂逅居然好几十年。

和小琴去吃饭,相互说了各自的生活情况,知道她过的很苦而且一身的病。

还想吃豆根儿糖吗?现在又有了,小琴说。

当然,这次我给你买,我说。

去了南市买了豆根儿糖,两个人吃着。

你常回来吗?小琴问。

常回来,就是联系不到你。你说要去看我可是你没去,这次我邀请你,我说。

好,等我身体好点儿的,小琴看着窗外说。

后来知道那个时候小琴已经身患绝症。

送她回家,走到楼门口她说,不让你进去了。

我心里挺不高兴,因为我还想跟她多说会儿话,但是也只好点头答应。

转身走的时候小琴在身后说,想着回来!

好!我说。

谁知道这竟然是一次诀别。

我跟小琴谈不上恋情,也不是什么青梅竹马,只是经常在梦里相会。

小琴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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