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小黑

                                       


       那天晚上,我们在堂屋口坐着乘凉,兴明大哥说我们家养的这条狗还有点肉气,干脆今年冬天拿它来搞一顿!小黑抬眼望了望我,头不自在地转来转去,并出低低的幽怨的叫声。我蹲下身抚摸着它,只见它泪光盈盈,用嘴巴朝我拱来拱去。可这时父亲却说:“要想吃它就要把它喂好点!”小黑烦躁地呜、呜、呜地叫了一阵,然后,突然站起来朝院坝头的大朝门冲去。我赶紧追赶出去,看它究竟是为哪样这样急匆匆地跑?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出啥异常情况来。可一连几天过去了,却没有见到小黑的身影,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并将我的想法告诉父亲,父亲说:“狗还不是像你们娃娃一样,年纪不大,就爱贪玩,再过几天它不会来?”我想父亲说的也在理,于是也不大在意起来。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总还是没有见到小黑的身影。我成天郁郁寡欢地想着我的小黑。
      就在那一个冬季的一天,我在大箐林里头去砍柴,突然听到丛林里一阵飞奔之声,我抬头一看,晃见我的小黑正在追猎什么,我连忙大喊一声:“小黑!”不一会,它放掉正在追杀的猎物来到我身边。它先在我的脚下嗅来嗅去,接着跳上我的双肩,对我的脸左看右看,亲来亲去,同时哞、哞、哞地叫着。我抱着它,用手抚摸着它,用脸挨抚着它,用嘴对着它的耳朵说:“小黑,回家吧,和我一起回家吧!以前他们讲的不是真的,我不会让他们哪个害你的!听我的话,和我一起回家吧,小黑!”因我忙收柴捆柴,放开了它,它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好一阵,当我捆好柴正想带它回家时,它象离弦之箭,猛然冲出数十米,然后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又跑得无影无踪!也许,我对它的解释太迟了,我们之间的沟通已失去了默契,失去了那种完全默契的信任,虽然在感情上我们还是一见如故的样子,但在我们之间或许早已若有所失了。我无法了解小黑的内心,它的心究竟失落了什么?而令我们之间再也无法恢复从前那样相互信任、相互依恋的关系!可从我来说,对它的感情恰恰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与日俱增。因此,对于它此时的离去,我忍不住连声大喊着:“小黑!小黑……”并大哭起来,父亲一把将我推醒。原来这是一场梦!
       小黑的失去,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令我失去一位最亲密的伙伴,我因此做什么都没有心肠,我的成绩越来越差!并因此多次遭到父亲的责骂。
       小黑是我从姑妈家要来的,姑妈家就一对末满双月的小狗,黑得没有一根杂毛,胖嘟嘟的很是可爱,我无论如何都要跟姑妈要一只,姑妈说:“我们这样的亲,不能要,要了就要咬断亲路!”可是我又哭又闹,任凭姑妈说啥我都不听,于是只好让我抱走。开始个把星期它爱叫很,我就用一个破砂锅铺上草与碎布给它过夜。每天我吃啥都要偷偷地给它一份。父亲开始有点看不惯,但后来慢慢地他也不讲啥了。小黑在我的精心照料下渐渐长大。我们捉到麻雀,故意把它的翅膀弄伤放到地上让小黑去追,最初它还去追去耍,可时间长了它就不赶兴趣了。于是在麦苗青青时节,我与我的小伙伴们带着它漫山遍野地去撵兔子。
      那年冬天的一个深夜,我被一阵惊恐万端的鹅叫声惊醒,我慌忙翻身下床,只听得一阵暴雨似急不可耐的抓门声,一听便知是早已警觉的小黑,我连忙摸黑把门开开,这时惊恐的鹅叫声已变成低低的“嘎嘎嘎……”的余惧未消的叫声。门才开了个缝,小黑就急不可待冲了出去。这时,劳累了一天的父母也惊醒过来,他们边问边起来,等我找到亮稿点亮到堂屋里一照,六只半大鹅已不在一只,地上撒满了一层绒绒的鹅毛,还有不少血迹。向上半抽开的鹅圈门象人开的一样。我和父亲赶快穿起衣服,点起大把的亮稿寻迹而去。这时,沙沙的雪米响成一片。我们刚走出朝门面不远,小黑就拖着那只已断气的鹅回来了,气喘吁吁地把鹅一放下,就拉着我的裤管低低地叫着,我抚摸着它示意它放开,它乖乖地放开后,往前冲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看。我和父亲跟着它紧走慢跑地来到大长地的杉树林中,只见它从一大棚刺林里钻进去,仔细瞧,才现里面有一个米把高、尺把多长的斜洞,它朝洞叫了两声后仰头坐着。父亲用随身带来的镰刀砍掉刺棚,烧燃湿柴往洞里熏。小黑骄健的身影像箭一般地斜冲上山,不知它又要玩什么把戏?我下意识地沿着它跑的方向追去。翻过一道斜斜的山梁,在明亮的火把照射下,只见不远处的一块草地上,两个黑影翻来跃去地争斗着、嘶叫着。我喊父亲快来看,父亲跑来和我一起走近它们。这时只见一个黑影滚下几丈高的山坡,另一个黑影一跃而下……当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坡坎下时,小黑喘着粗气,伸着长长的舌头走近我们,它仰头看着我,我弯下身去抚摸它时,见它身上有不少血,并且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它转身走向那一团黑物,我们也跟着走了过去。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像狗似的东西,嘴巴尖尖的,尾巴长长的,灰白、灰白的,有一尺三四高,两三尺长。父亲说这是一只公狐狸。我说把它拿回家搞一顿,父亲说,狐狸最很聪明,拿回去吃家运不好。我说如果我们不拿岂不是便宜了别人?父亲说不会的,今天天亮前,另外一只狐狸就会来把它拖去。原来这只公狐狸是为了救那洞中的小狐狸而拼死把小黑引开,让母狐趁机转移它们的小狐崽。
    我们转身下山时,小黑连连调头顾盼又抬眼望望我们。我摸着它的头又拍拍它的屁股,示意它回家!它于是很听话地跟着我们下山了。
    想起曾经日夜相伴的机灵的小黑,我总是思念不已。
    也许,自尊心很强的小黑逃进了我们叫大箐的一座森林里。但接着土地下放,作为集体的森林几个月的时间,被大队分到各家各户,做得棺木的变卖、砍伐一空。大家认为,这政策还不知哪时候变回去,只要能派是用场的都拿砍倒截断成节归已。如果小黑真的跑进了这座森林,那么,它的未来可能会生不幸的。而我这时已远离家乡到外求学,对于小黑的命运已无暇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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