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甸湖,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去过几次,总是一群人忽地涌入,人与人忙着交流,忽略了人与自然的亲密沟通。因此,我与肖甸湖,总像半生不熟的人,总也拉不近彼此的距离,走不进彼此的心里。

      人与人需要缘分,人与自然同样需要契机。忽然,那个契机来了。因为各种原因,只能一个人走在寂静无人的林中。未料到,这正暗合我的心意:身处喧嚣的人海,渴望静谧的山林。没有喧嚣的人群,没有高声人语,山林就呈现出静谧的本来面目,愿意与我倾心交谈了。

       林中信步乱走,惊起几只白鹭,它们扑扇着翅膀,掠上高枝,警觉地望着我。一只鸟站在枝头低头沉思,是在考虑一个哲学问题吗?这是它们的天地,我是不速之客,未经邀请擅自闯进它家,打扰了它们的正常生活。万亩水杉笔直向上,为了保护它的朋友,用浓郁的绿色把我层层包裹,使我遗世独立。林中新增了无数年轻的毛竹,虽然还未褪去褐色的笋壳,却已高入云端。它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年复一年,雅了俗人眼,俗了雅士心。用手亲抚一片竹叶,掘出一段嫩笋,让双手沾满露水,或是在溪边静静守候,你才能听懂竹子或鱼儿的细语,它们才愿意对你打开心扉,告诉你一些自然的秘密。

       下了几点雨,雨珠如顽皮的孩子在树枝上跳舞。雨住了,树林里闪过白色身影,是仙女在弹奏一曲天籁。我追随仙女的脚步,在斜阳浅浅的林中,也像个绿色精灵了。林中空寂无人,阳光斜射林中,随着阳光的巧手涂抹,树叶有的金黄,有的浅绿,细小的尘埃浮在空中,阳光把一切照得清清楚楚,连同心里最阴暗的角落。

      走到林中溪水边,正好看到层云翻卷在长空,天边飘着几片孤独的云。水里映着夕阳骑在树杈间金红的影子。此刻落日熔金,夕阳画意。仰望天空,鸟儿们在排队回家:三只鸟,两大携一小,排成人字,翩翩赶往家中,应该是相亲相爱三口之家;一对比翼鸟,在空中跳着双人舞,是人们羡慕至极的神仙眷侣;一群鸟,悠哉悠哉飞过头顶,这是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人类却因为各自的私心杂念,坐下来和睦地吃一顿饭而不可得。

      我看过太平洋边阿波罗湾的日出,也憧憬地中海中马耳他的落日。夕阳无限好,不必伤感,明天依旧会日出。无论日出日落,深深品味其中的美好,活在当下,不必纠结于它即将升起,还是落下,我觉得这就是生命本来的意义。此刻,金日正灿烂,银月却已悄然挂在头顶。日月同辉,我还未老,孩子已长大自立自强,这是何等欣慰。

    走进肖甸湖知青点,走过洁净整齐的食堂、宿舍、小卖部和礼堂。遥想几十年前,知青们在此创业时只有一间草棚,蚊子成堆,血吸虫肆虐。但他们在这里洒下的汗水,终于获得奇迹般的回报:孕育了大片繁盛的生命;在平原地区创造了一片森林;也在江南水乡,为误落尘网中、渴慕山林的人营造了一个不羁的山林梦。

      林深了,升起一层薄雾,感觉世界更辽远。一条小溪蜿蜒曲折,流向远方,溪边宁静至极,听得见鱼儿窜出水面的声音。林树与新月画出一幅水天无迹,碧波润泽白芷,浮起一夜幽香。溪边一位钓客静静独坐,总算等来鱼儿起舞的消息。在鱼儿顽皮吐出的水泡里,钓到一轮红番茄似的夕阳。夕阳无意中坠入湖边树杈上的鸟巢里,这是夸父追丢的梦吗?我愿驾一叶扁舟,打捞起人们经久不息的噩梦和精卫填不平的欲壑,摇他们到夹岸桃花南柯梦里,换来一首无人能懂的渔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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