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在古老的峪道里等了好久好久

石头们汇一河凝固的流波

桦树们脱掉外衣在刺骨的寒冷里任人宰割

 

而满山公路曲曲叠叠

如染菌的肠管

在我最亲密的要塞肆虐

 

我甲壳虫般亲近你的车子

显然明白你的寂寞

朝山顶的云朵

非常费劲地腾挪

 

距离不是美丽

忘却等于利刃

下板寺讲述一个遥远的梦呓

谁能读懂你

你用非冬季的雪片

在雾霭和寒冷中

对海拔三千米以下秋末地面的暧昧

发出的呼唤回应微弱

  

你古老的太白山

养在深闺

很少听到你的消息

我糊里糊涂地浪费爱情后

你终于迎迓我知天命的放歌

 

缆车下残雪们瑟缩

沟壑里小草们摇曳

坡地里高高堆布的石头阵

山顶上不解风情的燕雀

滴滴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

句句拥吻冷漠

 

哦  我的太白山

我来了就要拥你入怀再不离隔

就这样滚烫着翻转着挥舞着飘逸着

对着你沉重的层层心窝

 

我开始学会懂你读你

在通抵你肩膀的山路上

极其磅薄极其力透纸背极其惊心动魄

 

 

二

 

你是秦岭最雄壮的宝剑么

在八百里的中国关中

异军突起

如秦王扫六合

虎视何雄哉

 

你的身体

长满形形色色的植物

一律倔强地踏着贫瘠的土地——

没有沃土而是仄陡的坡沟

在人类也难以生存的空间

你骄傲地把头颅伸向万能的上苍

 

你的血管

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

毫不迟疑担当起河水的使命

气势昂昂地在少得可怜的留守河水里

引吭高歌其状娟狂

如一群魏晋名士须髯疯长

 

你是秦岭最强悍的意志

地面秋冷刺骨

你的温泉却翻滚着从远周商汤延续至今的热量

温暖着我日益猥琐的精神

和一个民族文化的萎缩消亡

 

你的兄弟

西边的华山因为你鄙夷海洋

以险峻的性格与你相得益彰

你的姐妹

南岳的衡山东岳的泰山中岳的嵩山还有那秀丽的黄山

一律以山的姿态

在华夏复兴梦想的回想曲里

皆重新拾回男儿的阳刚

 


三

 

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在这里在那里在心里在梦里

在这静静的河道静静的山峦静静的树丛

她们干涸着

她们裂隙着

她们枯萎着

 

哦   原来是苦难纠缠着我的爱人

与戕害我的仇人互相勾结

今天才发现

我也是这卑微又伟岸的主峰

傲视世界反而被世界

毫不客气地煎熬

 

不吭声的杜鹃花的海水

淹没途径归去的我的懊丧

在这静静的河道静静的山峦静静的树丛

一次次乃我顾盼

一次次乃我追逐

一次次乃我旋撞

 

如蜜蜂般嗅尝水的味道我陶醉着

如羔羊般寻觅青草或枯叶的营养我生存着

如药材般奉献苦涩却可以换来健康汁液的品质我坚持着

我的爱人我的太白

我是你相见很晚的痴情男

我是你同病相怜的枕边人

红的绿的黑的黄的花朵

是我的灵魂为你生为你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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