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于我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年份。这年,我有幸被安中实验班录取了。这是恢复高考以来,安中招录的首届高中实验班学生,一共两个班,计一百人。能成为其中的一分子,我自然是喜出望外,倍感自豪。这所学校可不简单,为民国时王造时所创办,它的前身是复古书院,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

  那时的安中,校门很简陋,简陋得像个朴实的老者。进入校门,前方是几棵苍劲的古樟。樟树的前面就是教室和寝室了,它们是并排的。左为寝室,共两层,砖木结构,比较陈旧;右边是教室,钢筋混凝土建筑,圆柱穹顶,颇有几分西洋风。二者中间隔着一条路,宽约三米,是学生上下学的必经之地。沿着这条路往里走,两边有一些平房,很有年代感。再往前,就是一个操场,地势较低洼,面积倒是不小。它的右边是一幢教师宿舍楼,两层,长方形,也是砖木结构,颇有礼堂的风韵。它的前方,是食堂,一溜的平房,旁边堆放着柴火,是厨房师傅们煮饭、炒菜用的。

  在这里,我遇见了许多陌生的先生,许多陌生的同学,当然,也接触了许多陌生的知识。有戴着金丝眼镜、语速极快的薛先生,有戴着棕色边框眼镜、充满激情的刘先生,有留着络腮胡子、一个“摩尔”讲几节课的李先生,当然还有许多教过我的先生,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而记忆最深的,恐怕要算教导主任王慧夫先生了。王先生个子矮小,精瘦,头发雪白。据说,他上过好几个大学,什么学科的课他都能上,是个学识渊博的老头。他是一个勤勉负责的人,每天早上,起床铃一响,他总是准时出现在寝室的楼道里,一面吹吹着哨子,一面大声吆喝:“起床,起床啰!”。我疑心他前世一定是个时钟,否则怎么会如此守时呢?每天,总是有几个赖床的倒霉鬼,被他给逮住,然后罚他们在操场上亮相。这些赖床的,有的打着赤膊,有的只穿着短裤,样子十分狼狈。

  在安中求学的日子,是懵懂而轻松的。可能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吧,我们经常在晚自习的时,趁老师不注意,就溜出去看电影,或者是去逛街。其实,当时的安福县城很小,没有高大的建筑,街道也很窄。如果说,在矮子里面硬要挑出高子来的话,文化宫、电影院和百货商场绝对可以入选。

  也许是因为来自农村吧,县城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充满诱惑。电影院门口小贩的叫卖声,最能勾起我的食欲。你看,她们提着篮子,篮子里摆满了葵花籽、永新黄泥花生,一小包一小包的,包成三角形,每包一角钱。我们去看电影,往往要买上一包。现在想来,那时我们也太奢侈了。

  不过,我最喜欢光顾的,还是电影院旁边小巷深处的一家饺子铺。饺子铺不大,设备也很简单,一个火炉,一个平顶生铁锅,一个长方形案板而已。可这里煎出的饺子特香,饺子很小,周身金黄,咬上一口,满口生香。后来,我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煎饺了。

  到了夏天,我们便相邀去蒙冈岭旁边的泸水河里洗澡。我们从学校出发,穿过一片田垄,约三四里的样子,便到了目的地。我们在河里尽情畅游,又是“扎猛子”,又是“沉闷子”,又是打水仗,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候,也会乐极生悲。比如有一次,同去的同学,因为“扎猛子”,头撞到了水中的礁石,弄得头破血流,被送医缝了几针。事后,免不了老师的一顿训斥。

  学校那时还有农场,在火车站那边,是学生勤工俭学的基地。我们早上出发,晚上回校,中午在农场就餐。劳动虽然又脏又累,但大家还是挺开心的,尤其是午餐可以吃上白花花、香喷喷的大馒头,这在那个年代,那可是稀罕物。

  当然,我们在听课之余,也没有忘记做一些趣事。比如,我有一次,就将前桌女同学的长辫子,用图钉扣在桌子上,等到老师提她问的时候,这位女同学一站起来,辫子扯得她生疼,我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暗自高兴。

  下课了,玩斗鸡游戏,比喝凉水,掰手腕……教室内外,一片喧哗之声。

  最热闹的,当属去食堂打饭了。吃饭铃一响,同学们如离弦之箭,向食堂冲刺。到了食堂,各人翻找自己的饭盒,然后到窗口打菜,人真多,人挤人,有时不小心,就会碰翻别人的菜,弄得一身菜汤淋漓。

  两年的高中生活,就这样在懵懵懂懂中结束了。现在,我常想,如果那时候自己懂事一些,也许我的人生是另外一番模样!但是人生没有如果,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走好自己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