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我是自然的孩子。

  童年时,我在山中打过滚、斗过草,拔过马莲、捉过蟋蟀,逮过蚂蚱,扑过蝈蝈。把满身红黑点点的瓢虫扣在手心里,对它猛喊:“花大姐,花大姐,你家着火啦!”一放手,得意地看着它中计后像直升机一样迅速升空,忙着回家救火去了。摘一朵红艳艳的山丹丹花插在头上,在手心拼命抽打黄瓜香(一种野草),直到满意地闻到黄瓜的香味为止;没有现代整容术,自能拥有漂亮的双眼皮:把狗尾巴草的杆子撑在眼皮上,短暂地变成双眼皮,臭美一会;或者把茅草杆做成一把二胡,得意地拉着。

  山中的小溪经常在我梦里盘旋,那清澈的水在我心头淙淙流过。溪边满是野草花,光洁的鹅卵石铺满水底,赤脚踩在上面,凉凉的,不时有小鱼嗖嗖嗖,像火箭一样来啄脚,痒痒的,忍不住要笑。

  挑一个明媚的天气,伙伴们相约去挖荠菜。沐着和暖的风,把小篮子扔在一边,尽情在野地里撒欢,什么烦恼都没了。有时也比赛看谁挖得多。若谁动作慢,挖得少了,好朋友就会分些给她。玩累了,躺在金黄的草坡上,仰望蓝得透明的天空,心与身仿佛都化成缕缕清风与白云了。有时也展望一下未来,畅谈一番理想:有人要做科学家,有人羡慕文学家,有人立志当医生……反正未来还很远,扯着扯着跑题了。

  新年到,大家上山寻宝。每年大年初一到初三,父亲所在的军工厂会在山上石头缝里、树杈间藏上许多小纸条。只要找到纸条,根据纸条上所写的物品名称,就可到大礼堂里领取相应物品。虽然只是些铅笔、本子、糖、牙膏牙刷之类的小东西,可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对一个孩子来说,也足以让她乐颠颠的。虽是隆冬,山上的松树还穿着绿衣,茅草还蓬松着金黄的头发。于是,满山都是撅着屁股,拨拉草棵、翻检石缝的孩子。半天下来,虽然气喘吁吁,握着或多或少的纸条,好像凯旋的将军,每个孩子都能领到不少战利品。

  接着是元宵节,马路上宿舍区灯光全部关闭,漆黑一片。孩子们打着新买的灯笼,方形宫灯,圆形西瓜灯,长长的鱼形灯,前有鸡冠、后面长尾巴的公鸡灯,应有尽有。黑黢黢中,周围山坡上点点烛光,摇曳晃动,别有风姿。这是当地人在祖坟前点的,用来祭祀祖先和亲人的。

  一个人在公路上游走,寻找着同伴,慭慭然莫相知,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有一些小小的恐惧,有一些莫名的喜悦,有一些激动与神奇。突然碰到小伙伴或熟人,总会惊喜一下。更有恶作剧的男同学,突然跑过来,“噗”吹灭你的灯,于是打着闹着,手一歪,甚至烧了灯笼。每年都要烧掉几个灯笼,但是便宜物件,与获得的欢笑相比,也不甚可惜。蜡烛点光了,有些胆大的男孩子就去山上坟前偷蜡烛。沿山坡小路悄悄爬上去,走到窑洞一般的坟洞前,刚伸手去拔,坟后突地扑出一人,大吼着:“小兔崽子,敢偷蜡烛!”一群孩子骇得像蚂蚱一样四处奔逃。被逮住的,被押着去找家长,少不了一顿教训。

  童年时,物质虽然贫乏,精神却很丰盈。

  若得山花插满头,我愿久居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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