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他们熙攘来往,神色各异,好像是被滚滚浪潮拍到沙滩边的一个个五颜六色的贝壳。

  有时我甚至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他们在我身旁绕来绕去时惊奇的神情却让我有种别扭的自豪感。

  天空刚才还似浸了层油,阳光却突然间破云而出,就像悄然来临的夏季一般令人猝不及防。

  我的肩上热乎乎的,侧目一瞧,却不是阳光洒下的缘故,而是一只长满黑毛的大手搭在了上面。顺着那比我脸蛋还大的巴掌小心翼翼往上看去,那是一个留着窜脸胡,神态凛然生威的高大男子,我仿佛能看见他鼻孔里呼出的冲击波在风中逆流而上,活像一个二战时的俄国英雄。在他身旁,一个身材短小,挂着金丝眼镜的男子气度儒雅地一笑,说:“琳琅满目的新鲜玩意儿,我好像已经听到时代骤变前夕的风声。”

  “你不觉得很可怕么?所有的事情都让他们做尽了,我们岂不得回家种田?哦不,就连种田也不需要我了。”

  “两百年前,人们收割庄稼得用镰刀,后来有了收割机,那时用镰刀的人不就成了控制收割机的人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最后也会连控制收割机都不需要人了。”

  “你是想说诸如无人驾驶这样的新技术?”

  “算是一个,你看,要是以后的汽车都是无人驾驶,驾校不就得关门大吉吗?”

  “你知道吗?在我国几千年封建史上,什么天狗食日、嫦娥奔月之说屡见不鲜。后来,科学成为了解释生命和宇宙的主力军,比如挑战教会的哥白尼、爱吃苹果的牛顿。再往后,科学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刽子手当做屠刀,发动了战争,生灵涂炭。于是马克思出现了,鲁迅也应运而生,他们开始重新用哲学和艺术来为人们引路。”

  “你想说什么?”

  “科学和艺术就像两列并排行驶的火车,有时科学快一些,有时艺术在前面,你追我赶,常常会斗气,却从不曾真正的相互毁灭。在历史长河中,两者交替困惑着人类,却又交替为人类解决困惑。”

  “那我是杞人忧天了?人工智能再发达,咱们也有办法驾驭它,是吗?”

  “不完全对,你的担忧是有必要的。老子说:‘反者道之动。’一件事走向极端,就会朝反方向发展,周而复始,才使得社会进步,这是规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肆意妄为,坐享其成或者坐以待毙,因为我们的思想既可以成就我们,也可以毁灭我们,所以我们既要进取,更要保持一颗敬畏的心。不论是对艺术还是对科学。”

  “说得对,你瞧,这家伙就没有思想,所以它只能是个机器人,哈哈!”“俄国英雄”一面笑着,一面用那粗大的手指朝我指来。

  凉风拂过,夹杂着些微碎雨,在这突如其来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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