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儿童节,予儿得到了一个大礼包。学校发的,每个同学都有,那是她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大礼包里全是小食品,到手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迫不及待的打开来大快朵颐。只是予儿没有这样。
  予儿双手搂抱着大礼包朝停在校门外的班车走去,她实在是太瘦小了,前胸后背的礼包、书包把这小人儿挤得像一片饼干。每天放学老师牵着她的小手走出校门,全班五十个学生只有她享有此殊荣。予儿妈没有为此感到欣慰而是深深的内疚自责-——不该让孩子提前一年上学。
  予儿在娘肚子里遭遇先兆流产、妊娠阑尾、脐带绕颈,大夫把她从已经污染得像绿豆汤一样的羊水里抱出来口对口的人工呼吸了三分钟,这小人儿才有了自主呼吸。她实在是太小了,不足月的低体重儿只有2050克。好在是“有苗不愁长”,从保温箱里出来后像抜节的庄稼“嗖嗖”地蹿,很快便与正常孩子无差别了。
  予儿是军队大院长大的孩子,在院里上幼儿园。中班开始老师教识字,放学回家便端个小凳子坐在妈妈身边拿本小图书给妈妈读故事,不认识的字要么跳过去,要么读半边。比如:
  有个老和尚叫他的小弟去挑水,小弟说……觉得不对劲,妈妈放下手中的活瞄一眼,果然是把“徒”字跳过了,“小徒弟”;
  有一个猪人去打猪……嗯?猪人?一看:猎人!
  张三于是和他的里朋狗友……什么里朋狗友?不认识“狐”,狐朋狗友!
  ……
  虽然常常笑岔气,但予儿妈还是很开心,不到五岁的予儿能磕磕绊绊地读《北京晚报》了。幼儿园的大班还有必要上吗?予儿妈做了一个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幼儿园的大班不上了,直接上小学。
  和班里的同学差一岁,思维、能力方方面面差距大了去,无论做什么都像只小猫一样跟在同学屁股后面随,随,随:跳绳总是当扔绳手,跳皮筋总当站桩,好不容易当回一道杠的小队长,刚三天就被撤了。伤心难过的予儿从此更像只蔫蔫的小猫,每次家长会老师都会说予儿回答问题声音太小听不清。好在予儿学习很较真,速算题自己用秒表掐时间,不达要求绝不罢休。因为付出比起班里其他孩子多,身体也迅速弱了下来。
  予儿妈真是追悔莫及!
  大院给孩子们开班车,一辆五十座的大轿车,除了司机和两个值班的家长,挤挤攘攘的一车小麻雀喧嚣得快把车顶给掀了,嘴里填着食的六一小麻雀们喳喳得更欢实了。跟车的田老师是大院的干部家属也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因为两家孩子都在上一年级,平时和予儿一家交往便多了好些。看予儿蔫蔫的上车,蔫蔫的呆坐着,便问:“你的礼包怎么没打开,打不开吗?我帮你打。”见予儿摇头,又问“大家都在吃。你怎么不吃呀?”予儿腼腆的低下了头。田老师从自己孩子包里拿了一小袋递过去,予儿死活没接。
  下班回家的予儿妈在大院门口碰上了去超市的田老师,“哎呀,你家予儿真乖!大礼包要回家后和爸爸妈妈一起开。”田老师原原本本的细述灌满了予儿妈的耳朵也震撼了予儿妈的心。
  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予儿拉着进门的妈妈直奔餐桌,餐桌上摆了六只空碟,三只水杯。妈妈莫名地望着。
  “妈妈,我们发大礼包了。”予儿指了指,一个完完整整的大礼包杵在椅子上。“咱们把它摆在碟子里吧!”
  “为什么呀?”
  “等会儿爸爸回来咱们一起过六一儿童节啊!”
  一个六岁的孩子!
  予儿妈心绪涌动,眼眶热乎乎的。
  晚上,予儿妈在班主任与家长联系的《家校本》上百感交集地详细叙述了这个大礼包的故事。情到浓处,泪洒卷面——感激老师对孩子的培养教育,在孩子心中播下的金种子。
  第二天,老师在班上朗读了予儿妈写在本上的内容。予儿对妈妈说“老师怎么哭了!”
  二十多年过去,予儿早已学业有成工作多年了。只是她还记得去看望她当年的老师。
  又是一年儿童节,回忆这段过往心中仍然良多感慨!
  顺便交待一下:我就是予儿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