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得闲暇,信手翻书,重读到了南宋陆放翁的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心里无聊地戏谑问诘“杏花怎么可以卖呢?谁又会买?”先是调侃,心念闪动,生命里很多关于杏花的情节,风一样漫卷开来。
  事实上很多年没有细细地观赏和品味杏花了,对于杏花的芬芳气息,记忆中没有丝毫的痕迹。童年时代的老家的院子中央,就有一株杏树,苍劲张扬的造型,矮矮壮壮的主干,密密绵绵的茎叶。红褐色的主干离地一米多就分成丫形的树杈。每年春天,杏花初绽,粉红的花蕊,洁白的花瓣,似雪、又隐约比雪娇艳的淡淡红晕缀满整个枝桠。洁白素雅到可以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鸦雀无声,梦幻一样令人窒息的美丽。细雨霏霏里,微风拂过,花瓣雨洋洋洒洒,伤感、唯美。在孩童的心田,深植了这样一份无法涵盖、无力描绘的情愫。
  儿时不算很顽皮的我,偶尔也会攀上杏树,摘青杏,望墙外,略略高于地面,就感觉超凡脱俗的新奇喜悦,猛然惊喝一声经过树下的伙伴,在对方短促的慌乱里哈哈大笑。
  那是二娘家的杏树,二娘爱那棵树,二娘一生养育了二儿二女,在物质匮乏、生活窘迫的年代,自然经受了很多辛酸苦楚。二子都参加工作后有了收入,经常给些零用钱,过年过节都不会忘记。这是一种很天然的本能的亲情反哺,她经常会在很多人面前絮絮叨叨夸儿子的孝心,炫耀着她苍白脆弱的长辈威望、维护着她风中残烛的渺茫自尊。年迈的她,孤独而无奈地继续她的晚境生活。那些杏花已经如同随风浮动的尘埃,忽略在她日渐浑浊的视线里,如雪的花瓣孤芳自赏的蓓蕾、盛开、凋落。曾经嬉戏在老宅的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离得很远,远得忽略了她的咳嗽和叹息。没有谁再会骚扰她心爱的杏树。她对晚辈的探望充满了渴望,甚至满面堆笑、小心翼翼的讨好。明明白白地凸显着老年特有的悲凉和无奈。
  很多次,梦里望见二娘杏树下驼背逡巡的身影,她迟钝在肃穆的花丛里,我喊也喊不应,直到哭醒。
  那棵杏树现在没有了,却原模原型的生长在我心里,根深叶茂,虬枝纵横,挂满了零零碎碎的思绪。没有花开,没有馨香,只生长着挥之不去、滋味别样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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