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皮筋,我第一。马莲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那天偶尔听到这首欢快的儿歌,脑海里立马浮现出童年天真烂漫时,花儿一样的我们几个疯丫头,呼啦啦围成一圈儿,唱着儿歌跳皮筋的欢快画面。 

      皮筋,通常是从家炕席底下偷取的五分钱,去村口的小卖部扯上五六尺,两头系起来。三个以上的女孩子,至少有两个架起皮筋,高度可调整,其她人就绕圈儿跳。跳得越高越兴奋,哪一个够不着或者踩着了皮筋算输,就会在欢呼或者叹息声中充当架皮筋的角色。

      每次放学或者下课,我们半大不小的玩伴儿们几乎是一窝蜂似的冲出教室,窜出老远,疯小子们以“剪子、包袱、锤,”野丫头们以伸出“手心、手背”的方式决定谁先玩,谁后跳。小子们玩丢沙包、弹玻璃球儿、跳大绳、摔泥娃娃;女孩子玩丢手绢、踢毽子、拾五子儿等 。最喜欢的还是跳皮筋。

      每次我最喜跟小姨家的娜姐一帮儿,她个头不高,反应快,弹跳力强。我紧跟娜姐后面,不分上下。我们俩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脚步有节奏地起落,忽上忽下左右摇摆,像可爱的小花鹿在山涧里跳跃,常引得伙伴们喝彩围观。

      倒是大叔家的小微姐,胖嘟嘟,跳起来气喘吁吁的,总也跟不上趟儿,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轮到她架皮筋时候,她就坏坏的,忽地将皮筋绷紧架高,或者忽地将皮筋放松落地,娜姐一时乱了节点,就笑骂着冲向小薇姐。微姐跑,娜姐追,追着上课的铃声洒下笑声一串串。

      刚上课就盼下课。记得一次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串数字,让“个、十、百、千、万……读出。一心想着跳皮筋,我居然站起念出“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直把同学们笑趴下了,老师也哭笑不得。“你呀,再外露神,可就真的粑粑就鱼了哈!”傻傻的,回家问妈,老师说的啥意思。“老师这是鼓励我娃好好念书,你想呀,有谁能吃上粑粑就鱼的呢?”嗯,我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是懂非懂,想想也没错啊,可是,可是老师那口气,分明又不像是夸人呢!

      直到如今,“粑粑就鱼”每每成为同学聚会上的笑谈。前不久,听同学说,那个数学老师因病去世了,我心就紧紧地,揪得生疼。可我也是年近半百的人呢,人终究要老去的呀。

      还记得那次大晌午,我和小姨家的弟弟在山上摘回满满一布兜酸枣。一路哼着小曲儿往小姨家跑,凉鞋带儿都跑断了!只为跟娜姐跳皮筋。小院里,她们跳得正起劲。小红,是娜姐她小姑的女儿,年龄跟我们相仿,白脸,卷发。那天她身穿一小花裙,脚穿白袜子,蹬着双红红的小皮鞋,翘天麻花辫儿系着粉色的蝴蝶结,仿佛一个美丽的花仙子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我眼睛直直的,贴在小红身上,拔不下来了。“天哪,她简直就是一个天使吔!”我心里暗叹!

      “咱不跟那个穿裤头的小闺娘玩!”听她朝着娜姐说话,几乎是喊起来的。我一时杵在院子里,低头瞅瞅自己那让荆棘划碎了的短裤,脚穿的还耷拉着鞋带的塑料凉鞋,还有淌着汗水的布汗衫,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眼泪很快蓄满了眼眶,我小脸憋得通红,硬是没让眼泪流下来。我恨恨的剜了小红一眼,转身跑开了,从此我记住了这个骄傲的城里的小女孩。曾经,她那么深深的刺伤了我小小的自尊心。

      一路上我是哭着回家的。妈去了河边洗衣服,只有爸一个人在炕上捡豆子。我依着炕边掉眼泪,抽抽搭搭跟爸说起事情的原委,爸好像从没跟我说过那么多的话,有一句话我一直记得:山上的野草也会开出自己的花儿,也会挺立成大树的。”

      “九五六,九五七,九八九五一百一。跳得好,跳得齐,健康活泼数第一。”如今,数十年已过,童年也走远,儿时的歌谣却摇醒我记忆的音符。这些年,我不知道小红过得好不好。我想告诉她,那种潜在的自卑追随我很久,也激励我很久。

      一路走来,经历太多的悲欢离合,世态炎凉:考试失利,工作受挫,两地生活,生活困顿,爱人病重,父母离世……不管我多么愚笨,不管我多么卑微,父母都不曾对我失望。我纵然有太多的失望,至少我没有绝望过,前面的路再长,总还有曙光。

      渐渐地,我总会像那株山草一样向着太阳的方向,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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