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一天,我领着孙女儿卓君回了趟村里,特意带她到我原来的院儿里看了看,那年她才六岁。看到那些古老破旧的屋子时,孙女儿问:“爷爷,你们以前就住这儿吗?”我说:“你爸爸还是在这里出生的呢!”孩子惊讶地说:“哇,咱家那会儿就这么穷呀!”我说:“就这还是财主哩!”

      老宅院儿,是一个典型的明清时期的四合院,院子四丈见方,青砖铺地,从外观上看,就是人们常说的“四方子院子筒瓦厦”,布局、结构、建筑都很讲究。

      老宅院儿的大门很有气派,座西朝东,分上下两层,木结构。上层是门楼,门楼的前面还是走廊。门窗、栏杆、廊沿等都是各种木雕图案,非常美观。下层是大门,大门宽九尺,高丈余,大门的地平高于路面二尺多,登三个台阶,才能上了大门。台阶两边各是三尺多高的一个圪台,我们惯叫“马圪台”。马圪台上各有一根很粗的直桩,支撑着门楼上面的走廊。大门上面悬挂着一块大匾,上书“品端学粹”四个镏金大字,这四个字出自于清末拔贡六老爷左秉钧之手,苍劲有力,落落大方。这是我祖父的学生为我祖父挂的匾,它更为这个大门增添了光彩。可惜的是,这块匾在文革时,被当作“四旧”交给了大队。

      老宅院儿的布局是以西为主,南面北面是面开三间,进深两间的垫棚瓦房,东面是东厦厅。院子的东北角是大门,东南角是通往后院里的小门,后院里有厕所、马房、磨房等。西房是上下两层,下面是五孔窑洞,中间的三孔是正窑,一厅两室,两边的叫角窑,从前面向上看,角窑比正窑靠后二尺多。上面一层是五间砖木结构的楼房,楼房前边有阳台、走廊,窗户是圆形的,阳台上的栏杆也很漂亮。

      东厦厅,进深两间,面开三间,一通直,前面还有走廊。东厦厅的天花板上,有立木上梁的时间,此院建于清朝乾隆32年,主建房人左从舜。

      老宅院儿里,最有价值的就数东厦厅上的那十二扇软门,宽各近三尺,高约一丈,每扇软门上的木雕图案各不相同,有梅兰菊竹,有花鸟人物,件件玲珑剔透,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非常精致。这十二扇软门能卸下,如果院里谁家过事,东厦厅和廊下就可摆十来八桌酒席。

      记得我小的时候,老宅院儿里人最多时有二十来口人,都是同宗同姓,其中孩子们就有十来个,很热闹。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家家都在外边盖起了新房子,陆陆续续搬出去了,能拆的也拆了,现在老宅院儿里就只住一个人。

      今年五一放假后,我又带着孙女卓君回了趟家,同样又想去老宅院儿里看看,去时大门紧闭,但两根立柱上的一副对联,对我触动很大:

      古宅昔日人数多文才武士引嫦娥

      今院现住我一个务农经商游全国

      这是过年时贴的春联。我们且不说对联的工整与否,在这副对联的字里行间,流露出了现在的主人对昔日的向往,也引起了我对老宅院儿的思恋。

      就我所知,老宅院儿里,昔日也出过些文人武士。我的祖父左夺魁,一生就是以教书为主,而且还会看病,曾在亢村、蒲县、化乐、曹村、一平垣教过学,我的曾祖也是位文人。我堂叔左洪生,民国三十六年随红军东渡,后牺牲在战场上。我父亲左宗海,21岁考入了阎锡山创办的“北方军校”,30岁,在阎锡山创办的“青年军官军训团”当教官,主讲军事工程。解放初期,我的哥哥左正平,堂兄左盛子于1953年同时考入临汾师范学校,着实让长辈们感到光宗耀祖。

      我面对古老破旧的大门凝视、惆怅、感叹。孙女说:“爷爷,您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为啥不写一篇老院儿呢?”我说:“写,就写篇老院子!”孙女说:“不,别写老院子,就写老院儿。”

 

                      注:此文发表于2002年5月27日《山西广播电视报·临汾周刊》 

                              2004年获第二届“古风杯”优秀奖  入选《华夏敬文精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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