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一年秋天的故乡

比我记事以后的任何一年

都要金黄

所有能在秋天里成熟的

庄稼

全都铺满了小村的

沟沟和梁梁

对于一个歉收多年的村庄

家家户户的农人

都恨不得多长出几双手

来收回这些

可以活命的口粮

也就是在这个紧要的

关口

母亲用一只

枯瘦如柴的胳膊

挎着一筐已经成熟的玉米

又用她那另一只

也如柴草一样

枯瘦的胳膊

将我推上了一台

征兵的车辆

 

那天下午

天边的夕阳很大

在那开往军营的

列车上

我将晚霞里的

每一个树影

都当作是母亲

站在村口

那深情的眺望

 

在离小村七十多里的

一个地方

本来就有一个军用机场

总有一些战机

在那里,起飞或是归航

自从我参军的那一天起

无论是晴,还是雨

无论是闲,还是忙

只要是听到了战机的声响

母亲,就一定会

将她的目光,定格在天上

母亲后来对我说:

明明知道你的部队

远在他乡

我还是忍不住

想看一看

那开着飞机的人

是不是我生下的儿郎……

 

后来,因军队的建设需要

那个军用机场

被搬迁到了外地

听不到了战机轰鸣的母亲

就将她的目光

转向了飞往远方

或是从远方飞回的

那些鸟群

 

32年过去

时光就像母亲一样

与祖国一起,繁衍祥和

养育富强

母亲,不再用日出和日落

这把尺子

将清苦的日月进行度量

但母亲眺望夕阳的习惯

却一直没有改

“晚霞映照着的山路

透彻,明亮。适合每一个戍人

在此刻,返乡……”

一个老兵,在军营里

写出这样的诗行时

正好,重叠了一位母亲

伫立于炊烟之下的

那幅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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