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春夏多雨,故乡的路常常也是雨中的泥泞。

 

       儿时每当有雨的的日子,奶奶的叮咛斗笠一般笼罩着我,总是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飘荡在我日日上学来回走过的那条窄窄的田间小道上。斗笠象锅盖罩在我的头顶,我象一棵小小的蘑菇,在雨雾茫茫的乡间小路上动画般地蹒跚着,风吹过,我随风踉跄,恐惧和笑容都透着灿烂的氤氲。

 

       斗笠是我记忆中最早的雨具,它时常与蓑衣相伴是农家人不可缺少的遮风避雨的家当,每逢雨日,乡亲们总是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影子一般来回穿梭于田间岭头。那雨中蓑衣和斗笠构成的道道风景在我儿时的记忆中锁定成一幅幅诱人的水墨画卷,镶嵌在故乡的山山水水中。

 

       不久前的一天,偶尔在繁华的闹市看到一家酒店门口的墙壁上,装饰着斗笠、蓑衣和犁。我问儿子,知道那是什么吗?儿子回答说:“是不是鸦片战争中军人的衣服和大炮?”我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孩子可能只能从丰子恺的画中亦或从诗人的诗句里追寻着蓑衣和斗笠远逝的影子,童话一般。

 

       孩提的记忆中印象深刻的雨具还有一种叫“背蓬”的东西。它类似一枚庞大的贝壳。大人们在雨天把“背蓬”背在后背上防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由“背蓬”与风与雨切割着艰辛的岁月。他们一个个背着“背蓬”象乌龟和甲鱼,负着沉沉的壳,在田野间爬着雨点,等待着弯弓一样的收获。有时,我们乘着大人们闲着的时候,钻进“背蓬”里,那模样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海贝,只是壳大而贝小。笑靥“背蓬”一样绽开。

 

       上小学三年级,父亲从外地给我买了一把红色的油纸伞。那伞骨是竹子做的,精致而牢固。每每拿在手中,好不得意!因为,那幅著名的油画《**去安源》里,**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每当在雨中撑起收起这把伞的时候,无端的喜悦尽在心里舒卷着。

 

       可惜,那把油纸伞,在一次暴风雨中被无情的风吹翻,整个反了个面。我痛失那把心爱的油纸伞。浑身透湿的我,从此在心中留下了湿漉漉的惆怅。前些日子,接待两位法国朋友,从他们那不地道的英语中,我得知他们要买中国戏曲中常常出现的工艺品一般的油纸伞,我们跑了很多商店,最终空手而归,那两位朋友带着无边的遗憾飞上了蓝天。油纸伞便成了跨国的遗憾。

 

       小学毕业前,我又得到了一把油布伞。这种布伞是上了桐油的,比油纸伞牢固得多,耐得起风吹。母亲总是嘱咐,风大的时候不要打,不然会连人带伞被风抬起,会摔倒。于是,母亲的话我记在了心间。在有风的雨日,我总是收起那把伞,每每泥猴子似地夹着雨伞跨进家门,全家人脸上映着融融的笑意。我便会做着鬼脸、带着宽慰跑进房间更换潮湿的衣服,立刻温暖起来。

 

       上中学时,“洋伞”(阳伞)开始盛行。那种轻巧的布伞不再象油伞那样沉,携带便利,拿在手中有拄着“文明棍”的感觉。撑开那伞不只在雨天,阳光灿烂的日子,“碰”地弹开黝黑的小伞,成了当时一道亮丽的风景。

 

       每每返家,重出远门,母亲总是叮咛着“带伞了没有?”,即便是晴好的时日,她会一再说,“晴带雨伞,饱带干粮”,便会在我的行囊中塞进一把雨伞。我总是带着母亲的嘱托和那把雨伞上路。

 

       路走的很长,有风有雨,可心中的那把伞一直撑起眼前的那片天。因为有伞,便不会被日晒,不会遭雨淋。

 

       身居都市,每逢阴云密布的日子,我也会象母亲叮咛我那样,唠叨自己的孩子,要带上雨伞。同时,心中想选一个有雨的时辰,寻着回家的路,打着伞,去探望年迈的父母,老屋里会有斗笠、蓑衣、背蓬和油纸伞跳动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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