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五题


  丝瓜二记

 

  (一)

  沙坛上有文章点到丝瓜伴肉丝,我忍不住想笑。肉丝吃火,丝瓜嫩火,两不兼容,有点拉郎配的意思,属于粗放型吃法,招待我这种笨木匠还说的过去,如果招待风雅如皮皮校长,就有些失台型了。

  当然,丝瓜炒毛豆子那是极好的,这才有小资味。我想,素、闲、精、情,小资不外乎这些元素。小滋小味,素到极简有至味,反而上得了台面。同样的,还有丝瓜摊蛋,嫩黄加草绿,容易令人产生见色起意的心喜。当然,丝瓜要向精致主义靠拢,就是烧虾。虾,要新鲜的野生河虾,养殖的河虾隔夜后一泡水,要不得。野生河虾肉质结足、紧密,这个季节的野生河虾也不贵。活奔鲜跳的河虾在滚油里呛个七八分,再和丝瓜在锅里翻撩两下,即可装盘。

  文中还提到丝瓜入汤,这个我不敢作声,我想,有两个人最权威:一个是陆文夫;一个是芸娘。

 

                17.6.10

 

  (二)

  都说丝瓜苗条,其实起新时的丝瓜,是矮胖的。原因我想是肥力不足还有气候环境因素交织作用而产生的结果吧。

  丝瓜纽上开小黄花,看起来确实小景怡人。丝瓜要搭棚,从棚上垂挂下来的丝瓜,稍微有点弯的,最好。笔描丝直的丝瓜,容易中空。还没熟,瓤就四分五裂了。为什么所有丝瓜上端尖下部胖,它在生长过程中肉汁是往下坠移的。常熟土话形容人个性“直个隆通”,没有“弯咪思眼”,用在丝瓜这儿也贴切,稍微弯的丝瓜能留得住养分,使肉头鲜嫩多汁而肥。过分弯的丝瓜其实也是好的,只是卖相不好,容易被小贩剔除。

  笔描丝直的丝瓜给人予苗条感,纤细后凸,但除了养眼以外,最大的作用就是剩下来,做明年的种子。等丝瓜老了,发了黑,摘下来,拍掉里面的籽,剩下的丝瓜筋,去除家里器皿的污渍和油腻,那是一绝。

 

                17.6.10


  一个远房亲戚

 

  一个远房亲戚,二十几岁时做泥水匠,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成了瘫痪,后来一直在车站上开残疾车。

  他这一摔,把老婆也摔到了别人的床上。他天生一副缺话少语的面孔,这样就更不说话了,我们照面,也从来没有打招呼的习惯。他比我大一些,像我们这样子,如果遭遇合适的时机,我是说某一天的某一刻,碰巧大家心情都不错,谁先“嗨”一下,以后就一直会点点头或“嗨”一下,人与人之间就好比加了润滑油。

  一晃,他开了三十年残疾车,我也从来不知道他这三十年是怎么生活的,作为一个人剩下半个有用的肌体,他的生活应该有很多不便,但我从来没问过,也从没听亲戚圈里提及抱怨他拖累家里人。他的难言都在他的沉默里。今年2017年刚过,我下班,看他的残疾车停在徐周路G15大桥上,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桥下的车来车往,我骑摩托一错而过,在他阴翳的眼神里,我预感到了不祥。

  果然,十几天以后,有人来报丧,说他的五脏六腑都坏掉了,父亲问,他几岁,说五十三岁。

  也不知是虚岁还是周岁!

 

                17.7.2

 

 

  断事处世有天机

 

  我的那个远房亲戚叫张益民,兄弟俩,他摔瘫后,家里就让他弟弟放弃了泥水匠活,开了饭店。对于小农之家来说,从泥水匠转型开饭店,是有些跨度的。很要下些决心才做得到。

  但,兄弟俩的父亲死活不让小儿子再去做泥水匠。

  相比之下,我的一个朋友14年在一个小老板那儿做车床,他跟老板还是同学,年底结账不好,闹得差点没翻脸,本来15年死活不去了,但老板因为缺人,又叫他,他因为没找到下家,也就去了。

  没几天,因为上班路上车祸,做了膝盖骨手术,老板不但没看望,连屁也没有一个。这样本来仅有的一点人情面子就彻底掰了。我这里在纸上审败批:这种老板一次认识了他,第二次他骨子里是什么人也就知道了,15年千万不能去了,说句触霉头的话,没有车祸也有工伤在前面,换句话说,即使15年他形势大好,漏出来的那一份好,也不是你赚的。

  我佩服张家兄弟的父亲,遇事立断不畏难,不让小儿子再去赚泥水匠钱。

 

                 17.7.2


 

 

  眼见她平地把风骚,眼见她把戏台震塌了

 

  花有百样红,黄艳是属于那种风骚型,西裤把下身的每一寸肌肤都绑得纤毫毕现。我们在她家干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老是在我们跟前走来走去,也带来一阵阵香风。小师兄说,真好闻。小师兄光顾着闻香风,忘了手中的活,不知挨了师傅多少骂,每每被骂,小师兄嘻皮笑脸,好像甘心情愿似的。

  小师兄的贱,还不止于此。黄艳的骚,使我们每个人的心思都在别处。小师兄吹牛说,昨晚约到了黄艳看电影,我们一打听,昨晚电影院根本没放电影;小师兄还说,黄艳的西裤是她送的,结果,慌了神的黄艳娘赶紧出来辟谣。

  黄艳是独女,是招女婿的。请木匠,除了打台条椅凳外,就是搭戏台。搭戏台是戏谑的说法,就是新做一张床。说做床,老老小小的木匠,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大家都懂得,床,蕴含着人类的起始。

  大约半年后,黄艳的娘急冲冲来兴师问罪,说床做得不牢,塌掉了。一院子的人哈哈大笑,黄艳娘反而不好意思了,师傅笑过以后,命令我,收拾家伙,去黄艳家,修床!

 

                17.6.4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