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通往齐国的大路,平坦如砥。

  秋日的余晖下,一列车队在疾驰。

  文姜的车在车队的中间,她端坐在车里。照这样跑着,就快要到了。她撩开车篷的帘子,田野上 成熟的庄稼的味道一下子涌入鼻腔,好熟悉的味道,十八年了,你现在什么样子了?

  高大的驭手回了下头,余光看到了这个女人,心中竟是一凛,文姜的美艳,比传说中还要夺人魂魄!

  驾!四匹雄浑的白马愈加快了起来。已经入了齐境多时,夫人。鸾儿在边上说。

  文姜问:鸾儿,你今年多大?

  鸾儿咧嘴一乐:我十七岁了,夫人,齐国有多大?

  多大?文姜哼了一声,这样的马车,几个昼夜不到边界!齐大非偶,齐大非偶!公子忽其人,误我。鸾儿见夫人喃喃自语起来,脸色凝重似有怨恨之意,也不再敢问。

  就要见面了吗? 我曾问你,我哪里最美?你把我从头摸到脚,痴迷着说:你无一处不美。

  你还是那么高大健硕?你可还记得桃花之约?

  车队停了下来,休息打尖。这是抵达临淄的最后一次休息了。

  文姜走下车,在路边散步。鲁桓公过来说:夫人,累了吧,好在就要到了,晚上就可安歇。

  文姜抬头看看丈夫,轻声说,也没有多累。

  鲁侯看着比自己小了十五岁的妻子,她还是那么美艳逼人,如同成熟的鲜果。

  天色暗了下来,车速也慢了。文姜的心却愈发跳的快了。

  在那个春天,桃花盛开。

  你这样感叹:桃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苴,吁嗟兮复吁嗟!

  我这样回答:桃有英,烨烨起灵,今兹不折,证无来者?叮咛兮复叮咛!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能感受你的灼热!

  你会不会见我?


                     壹


  大车缓缓停下。正是月圆之夜,月光如水。

  鸾儿下了车,一眼看到,馆驿门前站着一伙人,前面的一个高大俊朗,麻衣如雪。那人抢步走到鲁桓公面前:鲁君,兄台!一路辛苦!

  鸾儿知道,这一定是齐襄公,夫人的亲哥哥,姜褚儿。

  鲁桓公也朗声笑着:一路走的很顺,多谢迎候!这次,我带了夫人同来,毕竟离家十八载了,也该回来看看了。

  襄公听了,竟是微微一震:哦?使者并未言明。

  桓公笑着说:临走时候决定要来,也就没来的及通告。

  文姜却在车里,一直没有下来。桓公领着襄公站在车前,桓公冲着车喊了声:夫人,下车吧,齐君在此!

  鸾儿撩起车篷帘,文姜款款而出,一众人的目光齐聚。月光下,文姜乌发如云,弯眉高鬓。一袭紫色披风,肌肤如脂。飘然走到桓公身旁,给齐君深施一礼:见过齐君。

  襄公看过去,她和鲁候并肩而立,竟不比丈夫矮。

  他声音有些颤抖:夫人,一路辛苦,请进馆驿。

  馆驿大堂,牛油灯明晃晃,亮如白昼。

  文姜看着襄公,他做了齐君四年了吧,已经是个成熟君王了。也到了男人的黄金期了。可他看自己的眼光,还是那样的。只一瞬,就知道他的心了。

  今夜只是便宴,请鲁君和夫人早点安歇。明日,请到宫内议事。襄公说。

  他又摆摆手,一个彪悍威猛青年男子走过来,斜配长剑。

  襄公指着来人,对鲁君说:此人叫彭生,专门负责您的安全。文姜看去,彭生目光凛凛,心里竟一震。

  送襄公出馆驿大门,桓公已有醉意。文姜在侧扶持。襄公令彭生先扶着桓公回房。他也不避讳众人,径直走近文姜。

  妹妹,你真的回来了。

  你看我,可老了否?那时,你是桃花,明艳不可方物;现在,你是桃子,甘美怡人。

  哥哥,你还是这么会说。

  入寝前,鸾儿给文姜宽衣。文姜问她:你看我今日气色怎么样?

  鸾儿乐着说:夫人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你的脸色就像芙蓉的颜色。


                   贰


  这次桓公来齐,是受周天子委派,商议襄公婚事的。

  周天子准备把妹妹王姬嫁于齐襄公,下书给桓公,请他适齐商议婚仪大典之事。早饭后,彭生已候在门前,驷乘大车备好,接着桓公和几个随行入宫了。

  文姜令人叫驭手备车,她要转一转临淄。艳阳下的都城,一派繁华。驭手回头:夫人,这条大路走下去,就是淄河,我们怎么走?

  直走淄河!文姜坐在车里,篷帘卷起,她正在左右看着,一脸的兴奋。

  淄河波光粼粼,两岸杨柳依依。行人络绎不绝。文姜下了车来,岸边走着。鹅黄的长裙拖曳,鸾儿跟在后面,很多行人围拢过来。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这是文姜公主!怪不得,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人!人声更加喧哗起来,文姜冲着人群微笑招手。这是她的故国,是她少年常常玩耍的地方,虽然年久未归,可还真是有些老人认了她出来。

  驭手走在前,回头说:夫人,人多了,不如回车上吧,我们可以沿河走一段。

  回了车上,文姜问那驭手,你叫什么名字?子行!

  子行,前面走,可见一片桃林,我们停下歇歇。

  鸾儿说:夫人,这些桃树都这么高了,你以前来过?

  文姜笑:当然,这里春天最好,桃花盛开之时,如同云霞一般。周地有歌谣,专门唱桃树的,你可知道吗?鸾儿说:知道知道,我还能唱几句。说罢,就站住唱了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文姜听得仔细,接着唱出来,音色温婉清亮: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唱罢了,她面色愈发红润起来。

  子行和那几个侍卫,看得竟是发呆了。

  鸾儿拍着手叫好,问:夫人,这个歌谣,唱的桃树吧,可说的是什么?

  文姜抬头,望着淄河辽阔的水面,缓缓地说:它唱的是祝福,给待嫁的新娘的祝福。

  正说着,一辆双马轻车飞驰而至,车未稳,彭生已跳下。

  夫人,速回馆驿,主公在等你说话。

  文姜一怔:谁?那个主公?

  夫人,齐君在馆驿等你说话,鲁君现在宫内宴饮!


                 叁


  你怎地来了这里?文姜劈头问。

  你就不该回来!姜褚儿两眼充满血丝。既然你来了,我们就还要像从前!

  父亲走了四年了。哈哈!齐君仰天大笑。他再也管不到我了!

  他靠近她,双手抓着她的肩膀。鸾儿吓得不知所措,文姜转回头说:鸾儿,你出门去等。

  哥哥,你怎知我去哪里的?

  你一定是去了淄河那片桃林,一定是。所以,我就叫彭生去那里找你。

  嗯,你看来也什么都记得的。

  当然记得!齐君把文姜拥入怀里,她要推他,眼睛向门示意,齐君又笑:彭生守在那里,百人莫入。 你的夫君正在畅饮,美女相伴。

  文姜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回来。她靠着他,他呼出的热气喷到她脖颈上,她呼吸急促起来。转过身子,解开他的大红敝膝。柔情的双眸盯着他看,他其实早已经融化了。当她的手,抚摸到他耳背的时候,竟然像个男孩样的呻吟出声。

  她叫他转过去,仔细看他脊背上那几条鞭痕,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清晰可见。她俯下身,吻了上去。问他,当时有多痛,父亲下手竟然这么重!

  他没有回答,他的脑子全空了。

  她的身体竟然更加白皙了,比起少女时候,丰腴了一些,却更加柔韧柔和。齐君似乎在梦中,充满了不确定的感觉。文姜的呻吟却更加直接,更加浓烈。

  你比那时可是结实多了,强壮多了。哥哥!

  文姜帮他系好中衣,整理衣服。

  齐君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绢包,递给文姜:妹妹,你看看这个帛书。

  文姜收了,藏在袖里。说:我回头看,你赶紧回宫里吧。

  齐君走了好久,文姜听到銮铃脆响,知道是鲁君回来,起身接了出去,彭生扶着鲁君下车。鲁君步子有些踉跄,嘴里喊着:夫人,夫人,今日未能定下什么事情,只是吃了一些酒。

  鸾儿和文姜服侍着鲁君躺下,不一会,他就睡熟了,微微打着鼾。

  文姜问鸾儿,你看到了什么?今天。

  鸾儿激灵一下:夫人,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文姜微笑着:你也出去转转吧,临淄比曲阜热闹。喊着子行你们几个去吧。

  鸾儿答应着出去了。


                 肆


  午后的阳光明亮和煦。

  鸾儿和子行几个走在街头,东看西逛。见了有个烤鱼的摊子,围拢了好些人,便凑了过去。用彭生给的零钱买了几条烤好的鳊鱼吃,那鱼儿撒了些盐巴,烤的黄黄的,焦香扑鼻。

  那烤鱼的老汉边忙碌着生意,边和一读书人模样的人说话,说的竟是文姜公主的事儿,鸾儿竖起耳朵听着。

  老汉说:上午你们见了文姜公主吗?那人点头称是。老汉叹了口气:齐王家出美女呀,她的姑姑庄姜,她的姐姐宣姜都是绝世的美人!

  边上有人哄笑:哈哈,美,那能有多美呀?

  读书人朗声说:庄姜之美,硕人之美!

  说着就唱了几句: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老汉听了哈哈大笑,大声说:当今文姜公主,还要胜着她姑姑一筹!

  子行听得懂一些,就问鸾儿,你可全懂了?

  鸾儿笑:我全懂,夫人教我唱过这个,这个是卫地的歌谣。

  那老汉接着说:你们可知道最初,文姜许亲何人?

  读书人笑了:当初,定的姻亲是郑国世子,忽!郑世子端正勇毅,是众人羡慕的姻亲呀。可是不知为何,那世子忽竟然辞婚不娶?

  老汉叹着气说:只有四个字的理由呀,齐大非偶!

  那读书人低下声音说:好了,就说到这里吧。四下看看大家就散了。

  鸾儿带着两条烤鱼,回到馆驿想请夫人尝尝。文姜见了脸色一喜:呀,这是淄河里的鳊鱼,现在最肥美不过。说着就拿起来吃。

  鸾儿说:他们都知道夫人回来了,都在议论。

  文姜停住问,他们说什么?

  鸾儿说:他们说夫人的美貌胜过庄姜一筹,有个人还唱了你教我的那个卫地的歌谣,硕人。

  文姜笑了:他们很快就能编出新的歌谣了。

  鸾儿问:夫人,齐大非偶,是个什么意思?

  文姜脸色一变,把吃了一半的烤鱼扔给鸾儿,说:去,收拾了吧!

  鸾儿再不敢说话,收拾着下去了。迎面鲁君伸着懒腰走了过来,嘴里喊着:夫人何在?夫人?


               伍


  鲁君走近他的夫人,笑着说:你们齐国的酒美鱼香,令人沉醉呀。

  文姜嫣然一笑:你醒了,要不要喝口热汤?

  不必,夫人。今日你哥哥与我宴饮,叫了他的舞姬伴舞陪酒了。齐国真是出美女呀,呵呵。鲁君似有回味地说。

  哦?他的舞姬?什么样子的?我倒好奇了。文姜看着丈夫浑浊的眼睛问。

  有几分你年轻时候的样子,齐君说,嗯,送给我了,要我带回鲁国。我正要和你商议呢。

  文姜皱了一下眉,说:夫君,你再不要这样喝酒了,很伤身的。那个舞姬叫什么?

  夫人,她叫修儿,你答应了?

  文姜眼里一冷,欲言又止的,最后说:你既喜欢,就带。

  鲁君似有内疚,说:你知道我的,我也就是看她的舞姿出众,而已而已。

  文姜再没有答话。看着鲁君略有蹒跚的背影,凄然地笑了出来。

  晚上就寝时,鸾儿进来侍奉。文姜看着她低眉顺眼的,笑着说:我给你说说齐大非偶吧,就是一个狂徒,辞了和我的婚约!他说,齐国太大了,不是我的配偶。哈哈!那时,我和你现在一般大。

  鸾儿瞪大了眼睛听着,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有人退了夫人的婚!她傻呵呵地说:以夫人的才貌吗,那个人疯了吗?

  他是郑国的太子名叫忽,也许美女见的多了吧。今天我教给你一首郑地的歌谣吧。说着,文姜唱了起来: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鸾儿听得呆呆的,说:夫人,你的歌声是听不够的。

  文姜问:你刚才想到什么了?听这个歌谣。鸾儿脸一红没有吱声。

  文姜笑了:你想的是子行,是也不是?

  早饭后,鲁君说:今日下午,齐君在宫内大宴我们君臣,也请夫人你参加。

  文姜说:这样似有不合礼仪之处。

  鲁君笑:似有些,不过,你本就是齐公主,这样也不为过。同去吧。你好好装扮一番!


               陆


  齐君迎了鲁君和文姜一行人进了宫堂,依次落了座。

  大堂之上,钟鼓高悬,琴瑟已经架好。乐师们在静静等待。

  竹笾木碗里,烤鱼灸肉,鲜果菜蔬。

  依照礼仪,先由祭师引领,唱祭先祖的祭歌,唱颂周天子的颂歌。文姜并没有参加这个唱颂,而是由一个女官领着,在宫中走走看看。

  到了她的房间,她少女时的住所。那里竟然是一尘不染,连寝榻上的卧具都是簇新的,文姜走进去,坐在榻上,女官笑着说:大王命人每天都要打扫这里的,有时他也会在这里就寝。文姜脸上一红,起身走了出去。

  那年唱着桃夭,等待婚嫁,却等到辞婚的消息。然后就在这里一病不起。在这个床上,躺了一个春天。你几乎天天来看我,渐渐地,就不再是兄妹。你好大胆好鲁莽!可那欢乐却渗入骨髓,就像在昨天发生过的。

  外面鼓乐奏起,文姜身子一震,随着女官回到宫堂入座。

  丝竹音起,一排舞姬随乐起舞。鸾儿站在夫人身旁,盯着看。

  这些舞女的腰肢如同水般轻柔,眼色迷离,飘飘欲仙。文姜就知道,中间领舞的那个,一定是修儿了。她甚至比我年轻时还要艳丽!

  齐君坐在中间,不时回头看着文姜,满眼的笑意。文姜并不和他对视,总是侧开目光。鲁君却连连赞美齐的美酒,赞美炙肉的浓香。

  忽而,齐君拍了拍手,乐师唱了起来: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鲁君听了,脸色凝重起来,冲着齐君说:这可是周王室之乐,我们宴饮之时演奏,可合礼仪?

  齐君哈哈一笑:哦。兄台多虑,即是这样,我们就换一个吧。

  说罢摆摆手,乐师们退了下去。齐君点手,唤一舞姬过来,给鲁君斟酒,文姜抬头一看,正是那领舞的修儿。

  夜幕降下来,鲁君的舌头也不听使唤了。齐君又敬了几盏, 文姜起身说:鲁君已经不能再饮了!

  齐君见鲁君的头已经抬不起来,就命彭生备车。令修儿扶着鲁君上了大车。转身对文姜说,你坐我的车,我们送你们回馆驿吧。

  文姜不语。


                    柒


  齐君坐在车里,直勾勾地看着文姜。妹妹,你还是那么美,你坐在哪里,那一堂的人,呼吸都不自如了。

  文姜笑着:你就是油嘴的,自小就是如此。你现在,也是英武逼人了。举止做派真像父亲当年的样子。

  齐君紧紧抱着她:今夜你随我回宫,如何?

  文姜一怔:回宫,那鲁君呢?不行,你妹妹现在是两个男子的母亲了!

  我不管,到了馆驿,视情形,反正今夜我要你。

  隔着紫色的披风,他的手感觉到她在轻微的颤抖,战栗。

  文姜趴在他胸口,摸着他滚烫的手臂,长叹了一口气。

  彭生护着鲁君下了车,修儿扶着,随行各自回房。齐君跟着进来,看着鲁君和修儿进了房,鲁君已经醉不知道打招呼了。点手唤了修儿出来,吩咐了几句,那修儿连连点头。

  齐君来到文姜房里,拿起那件紫色披风,给文姜披上,说:现在走!

  文姜有些踟蹰,又一咬牙,叫了鸾儿进来,说:若是主公醒了找,就说我进宫了,齐君的几个妃子,非要见我。鸾儿慌乱点着点头。

  夜幕下的临淄,齐君的马车飞奔回宫。

  下了车,文姜看见彭生立在宫门口,竟然悬配了长剑。

  齐君看着彭生说:有闯宫者,斩杀勿论!

  文姜过去,盯着彭生说:只有一人例外,你懂吗?

  说罢目光转向齐君,齐君一怔:对对,若是鲁君,速速报来!

  我们今天就在你的房里就寝,卧具熏的是你喜欢的香草。

  刚刚进门,他就把文姜抱在怀里,她瘫软着说:我是拒绝不了你的。一次都不能。

  齐君问:鲁君这些年,待你怎样?

  中规中矩,也算宠爱。可是,可是,却从未有这般的浓情。我们是中了蛊吗,哥哥!你宫中美女如云,怎的还是想我?

  我和她们的欢乐像是饮酒,乐在肌理,和你,却是销魂一般。

  齐君说着,解开她的绫衣,下裙。吻了上去。

  文姜嘤咛一声 ,一阵阵的眩晕。

  他听到她的呻吟,看着这个熟悉的卧榻,就如同在梦里。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再次出现。他紧紧攥着她雪白的小臂,她痛得闷声哼了出来。


                  捌


  哥哥!

  她大喊了出来。

  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他脊背上的鞭痕里。竟有血和着大滴的汗流下来。

  妹妹,我好久没有这样快乐了,齐君好久才说出话来。

  姐姐曾经说,女人是朵鲜花,无论什么品行,无论有多少男人,可真正的盛开,却只能为一个男人。你信吗,哥哥。

  宣姜姐姐的话,我当然相信。

  哥哥,我们以后该怎么办,文姜软软的说。

  你多住些天,我看鲁君还是那么好酒,而且比以前还要迂腐。昨天我用鹿鸣之乐试了他一试,他竟然真的很在意这个。

  文姜笑了:齐鲁虽然相邻之邦,习俗却相去甚远,我这次来,朝中大夫大多反对,尤其是申繻!最后还是鲁君坚持方得成行。

  正说着,猛听到外面有喧哗之声,齐君起身穿衣说:你不要慌乱,我去看看。

  这时,有人拍门,听到彭生急促的声音:主公,鲁君驾到,门口喊着找夫人。

  齐君令打开宫门,鲁君怒火冲冲进来,看着齐君大声说:把夫人喊出来说话!

  后面的跟着几个随从也入了宫门。子行几个举着火把。正乱着,文姜自里面出来,鲁君一见妻子面庞艳若桃花,还汗津津的。更加怒火中烧,指着齐君大声说:你,你真是个禽兽!

  说着就要扑上去,文姜抢一步过来,拉住丈夫的手说,夫君,你酒还没有醒,走,我们回馆驿再说!

  鲁君看着文姜,骂道:你个贱人,我早知道你们的丑事,可以为十八年过去了,旧情已过,可是你们竟还是如此不堪!说着,抡起一掌,重重打在文姜脸颊上,顿时。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齐君过去,扶住文姜,眼看就要发作。文姜推开他。转身拉着鲁君,回头就走,鲁君也跟了出来,口里说:此事我定要奏明周天子!

  齐君看着他们走出宫门,招呼傻站在边上的修儿过来回话。那修儿战战兢兢地说:鲁君夜里醒了酒,竟四下找夫人,鸾儿告诉他,夫人在宫里。这才唤人来这里找。

  齐君竟然笑了笑:好了,没事了!都安歇了吧!

  文姜在马车上,一句话也没和鲁君说。鲁君也沉默着,到了馆驿,鲁君吩咐,我们明天启程,回鲁国!


                玖


  鸾儿收拾了东西,打了个盹,天色也已亮了。

  鲁君过来,看到妻子脸上重重的淤青,心里竟有不忍,摆手叫鸾儿出去。

  问文姜:夫人,你说,这些年,我对你如何?

  文姜也不答话,鲁君又问一遍,文姜抬头说:还好。接着问鲁君:你真的要回鲁国吗?周天子的事情不议了吗?

  鲁君也无语,文姜接着说:回到曲阜,如何向大臣们说起此事?

  见丈夫不语,文姜轻声说:就说你旧疾复发,不能久留吧。

  鲁君点头。

  用罢早饭,众人开始收拾东西,预备些途中食物,预备午饭后启程。

  将至中午,突然銮铃响起,彭生驾车赶到,随行齐国大夫仲伯,手托帛书,见到鲁君,跪拜于地:奉齐君之命,下书来此,我国摆宴牛山,请鲁君依诸侯之礼,赴送行之宴。

  鲁君哼了一声,转头看文姜。

  文姜沉吟一会说:我看你不必再去赴宴了,告病给齐君吧。

  鲁君说:那样却失了礼仪,这样吧,我去去就回,你们就在此等吧。

  文姜盯着他说:你不要再饮酒了。

  鲁君也不答话,随着彭生出去了,子行等几个随行跟着。

  文姜在馆驿等着,越来越坐立不安。已经吃过了午饭这么久,眼看日头偏西了,怎地还不见回?鸾儿在边上也变貌变色的急。

  猛听得人声嘈杂,文姜连忙出门看。之见彭生自大车上抱了个人下来,近看正是鲁君!子行几个从后面的大车上下来。彭生把抱着鲁君进门放在榻上,跪在地上说:夫人,鲁君饮酒过度了,恐怕伤了肝,在车上吐了血了。文姜紧着伏在鲁君口鼻处,已经没了气息了。嘴角流出的血也已经黑了。

  文姜猛地站起,手指着彭生:大胆凶徒,弑君之人!左右把他拿下了!

  子行几个过来扭住彭生,彭生只一甩,几人站立不稳,跌倒一旁。

  彭生大喊:夫人,我冤枉,我怎敢害鲁君?

  正在这时,人声杂乱,有人高喊:齐君驾到!

  转眼,齐君已在眼前。看着鲁君已然断气,齐君长跪于地,拜了几拜。

  转身对文姜说:夫人出来说话吧。

  文姜随着齐君走到馆绎里面的一个房里,刚进门,文姜大声喝问:姜诸儿,你怎地如此的狠心?下此毒手!这样害死鲁国之君,我孩子的父亲,我的丈夫!

  齐君长叹一声:今日想到你走,自此一别此生无法再见。酒也已经过量,吩咐彭生送他回馆驿,竟说了一句致他死命的话!


                 尾声


  文姜听到了这里,扑向齐君双手打向齐君的头脸,齐君既不躲避也不说话,任由她打。打着打着,她猛地低下头,一口咬住他的胸口,那鲜血登时涌出来,顺着她的口齿流下。

  他还是不说话,她松开口,却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转过她的身体,撕开裙裾,再次占有她。胸口的鲜血滴滴哒哒落下,都滴在她雪白的腰上,臀上。这次,那种不确定的感觉没有再来,最后他竟哈哈地笑了出来。

  文姜几乎无法说话,良久,说了四个字:即诛彭生 !

  齐君转身出去,旋即回转,赫然提着彭生的人头,投掷于地。文姜见了,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文姜并未随着鲁君的灵柩回鲁国,她和鸾儿、子行等在馆驿住了一段,直到鲁的新君已立。鲁庄公,就是她的长子,姬同。

  暮春时节,子行驾着大车疾驰在回鲁国的大道上。在汶水岸边休息打尖。

  众人听见有鱼人汶水的鱼梁上,高声唱着歌谣: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齐子归止,其从如云。

  敝笱在梁,其鱼鲂鱮,齐子归止,其从如雨。

  敝笱在梁,其鱼唯唯,齐子归止,其从如水。

  鸾儿也没有听懂,问道:夫人,他们唱的什么?

  文姜微笑:他们唱的就是我们。说罢,转过了身,两行清泪落了下路来,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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