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儿何必都似爹

  梁三爷的钱,多到他自已都数不清。有一次,他发了一个狠心,从早上数到晚上,结果,数了三天三夜,直数到泪流满面,两眼发黑,具体有多少,反正,他只知道,后面有很多个零,在串起来飞。银子不是爹的小棉袄,她才是。梁三爷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还很听话,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脾气。因为,她最喜欢的东西,不是银子,居然是一种在水上漂的食物,豆腐脑。

  梁争是梁三爷心尖上的肉。梁家也不是很有钱。内蒙有马,但,梁三爷偏不选本地马,他的档次,土豪得非常的高大上,买汗血宝马,开日落马场。梁三爷曾自豪地说:凡是有日落的地方,就有日落马场的马在奔跑。这当然不是吹牛,是事实。

  梁三爷在内蒙,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但,威风八面的他,对他的宝贝女儿,却真没有一点办法。因为,梁争不爱马,她爱豆腐脑。

  现在,她就在鹿城北门最平凡的一家豆花店,吃豆腐脑。豆花店老板姓路,名人丁,是个不多话的人。馆子的招牌,也很莫名其妙,就叫路人丁。不知是豆花好吃得路人皆知,人丁客满呢?还是他本人淡泊,只是尘世中一颗不起眼的人丁?没有人知道。就算经常来这吃豆腐脑的梁争,也不知道。她也是一个不多话的人。她只吃豆腐脑,从不过问与豆腐脑无关的事。


  二:当时庭前月,曾照女儿心

  正在吃豆腐脑时,花一样的云儿进来了,几乎要闯破了门。她急急地喊道:“梁争,别喝了,你爹出事了。”

  “嗯。”梁争并没有停下,似乎天塌下来,都没眼前的这一碗,重要。她只轻轻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说是你爹贩马还贩兵器,已经被鹿城知府,绑了,说是还要抄家呢。”云儿急得快哭了。

  “哦。”吃完了最后一口,梁争静静地说,“走吧。”

  “走,去哪里啊?到知府那边走动走动,打点打点吗?”云儿急得真要哭了。

  “不,回家。”付完钱,梁争头也不回地,向梁府走去。

  梁府也不算太大。据说,一人一天住一间房,可以住一年。好在,梁争的房子,只有一间,而且,房间的摆设,完全不像一个女孩子的闺房。一床,一桌,一茶几,一镜,还有的,就是一屋的药瓶。打破脑袋,也没人相信,这就是鹿城巨富梁三爷千金的香闺。但,这也是事实。

  梁争回家后,吃饭,睡觉,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这中间,她只出去吃了一碗豆腐脑,见了云儿一面。豆腐脑照样吃,死党照样见,梁三爷坐不坐牢,吃不吃官司,仿佛,跟她真没有一丝的关系。

  梁三爷开审那天,梁争把自已收拾很干净。干净的意思,就是,头发很顺,口红没抹,衣服很整洁。然后,不急不徐地向鹿城府衙门,走去,敲响了鸣冤鼓。

  这样的鼓声,三里外都听得到,所以,鹿城知府沈得清不得不问,“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大人,民女梁争,为梁三爷伸冤。”梁争说。

  “你父人赃俱在,证据清晰,有何冤情?”

  “请问大人,人证是何人,物证又是何物?”

  “你府总管袁大头举报,捕快又在货物中,搜出了兵器,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

  “回大人。我府总管袁大头,久馋于我美色,又惦记我家钱物,早怀了奸人之心。几次三番调戏我不成,便又生一毒计,夹带赃物,栽赃梁三爷。梁三爷一出事,奸人霸我,吞我家财,岂不是水到渠成之事?望大人明鉴。”

  “传被告袁大头。”

  “被告袁大头,本官问你,民女梁争告你调戏她一事,是否属实?”

  “大人,小人不过是梁府一小小管家,小姐是千金之躯,小人纵有此心,也无此胆啊,望大人明查。”

  “大人,民女有物证。袁总管手腕处,有一新伤,就是他调戏民女时,被民女所伤。”

  “大人,小人腕上,确有一处新伤,系,系,系,一女贼所刺。”

  “可有证人,为尔做证?”

  “小人的奴仆与内人,可以做证。”

  “直系亲朋,不能作为呈堂证供,还有什么更直接的证人与证据?”

  “对了,当时府台大人手下的捕快,与小人一起喝酒,他可以做证。”

  “传捕快。”

  “大人,小人可以做证,小人当时确实与袁管家,在一起喝酒。袁管家的伤口,的确一女子所为。”

  “这,这,这,竟然尔等各有说法,梁大小姐,你还有什么说道?”

  “大人,你手下捕快,有没有被袁大头的银子收买,民女真不好说。大人,我有一法,这里有两包毒药,”梁争不慌不忙,从怀中掏了出来,放在地上,继续说,“民女愿以身试毒,表梁三爷清白,替梁三爷伸冤。不知道袁总管有没胆子一试?”

  “你敢试,我就敢试,难道还怕你一小娘们不成?”袁大头暗想:这个梁大小姐,疯了,想拿大话吓我,大爷我也不是吓大的。

  “好,袁总管,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无二话可说。大人,如果我服下了毒药,袁总管却不敢服,那就证明袁总管在说谎,求大人为民女作主。”说完,拾起地上的药包,一仰头,就吞了下去。

  一仵作上前,探了探梁争的鼻息,报:“大人,梁大小姐,吞下砒霜,已然死亡。”

  袁大头汗如雨下,抖个不停,连呼:“大人,我愿招,我愿招。”

  为什么离别,就像毒药,总让人欲罢不能,欲说还休呢?  


  三:原来如此

  一年后,鹿城府听雨茶楼,一别致的雅间,一个酷似梁争的女孩子,正在跟《银河仙报》的名记梅子,细细低语。

  “请问,你真的是梁争?”

  “是的,我就是梁争。”

  “你不是在庭审现场,当时就服毒自尽了吗?”

  “我从小喜欢研究药理,特别是对毒药,有较深的理解。在服用砒霜之前,我已经服过了解毒方和假死药。”

  “听说,当时你就葬在鹿城的乱坟岗,是谁救的你?”

  “是丁大哥和云儿 。”

  “袁大头真的调戏过你吗?“

  “那倒没有。我是通过胡大哥,知道是他栽赃,陷害梁三爷的。”

  “那袁大头的伤是什么回事?”

  “是我借出去吃豆腐脑之机,请云儿帮忙,用美人计,将其击伤。”

  “你这样做的目的,为了什么?”

  “是手筋,也是手段。我总不能一上场,就上演生死大剧吧。好戏是需要前奏的。”

  “那丁大哥是你的情人吗?”

  “不是。他是我的异性结义大哥。梁三爷并非我亲身之父。我父是一位杏林高手,在替梁三爷的一位小妾治病时,不慎用错药方,将其治死。梁三爷怀恨在心,暗雇杀手,将我父袭杀。我母,是当地一枝花,梁三爷贪恋美色,强娶我母。我母当时怀着我,忍辱偷生,于生下我之后,也喝毒自尽了。”

  “原来你不是梁三爷之后。怪不得这么自洁,也怪不得如此的精于药理。”

  “为什么你知他并非你的亲生父亲,甚至还是自已的仇人时,还要去救他呢?”

  “因为他曾经养育过我几十年。救他和以后杀不杀他,这本来就是两回事。”

  这次秘密采访,名记梅子,最终并没有发表,只是在她的日记中,不无感叹地写道:梁君其人,遇大事而不惊,行止章法有度,巧用借尸还魂之计,营救养父,虽系仇人,也在所不惜,不亦帼国之女丈夫乎?

  后来,有人说,梁争与丁大哥联手,最终将梁三爷,绳之于法。还有人说,梁争最终宽恕了梁三爷,但离开了梁家,寻山问水,遍尝汤色,天下闻名的听雨楼,就是她的得意之作。更有人说,她因茶悟道,诗词清绝,一组《春殇》古风诗,其情切切,其意袅袅,回荡于银河文学网,三月不绝。因此原因,银河论坛掌门月楼大师,服其高洁,三顾茅庐,延为御用文学厨子呢。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生活有它内在的规律,谁都有可能成为江湖传奇,不是吗?梁君,有茶没?“梨花一夜千番雪,青鸟空啼唱早歌。”这一阙清歌,唱得我愁肠百结,滋味丛生,且让我喝一小口,定一定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