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逛灯年轻,腿脚勤快麻利,在这淇河两岸没有不知道他的。
  他的生计就是他的挑子,一头柳框里装着各色的布匹,另一头却是用布匹换来的各种丝线。一张笑面,一条巧舌,姑娘媳妇们都爱找他换布,听他说些闲话。
  盛夏的后晌里,黄鸟唧唧。
  逛灯的挑子放在了柳村村头的大柳树下面,他四下张望着,摇着手里的小拨浪鼓,一会就来了几个女人围了上来。
  逛灯开始笑嘻嘻的展示他的各色麻布,这次甚至他还弄了几块绢和丝绸。
  一个绿衣少妇说:逛灯,你看看我带的这些麻丝,够不够换你这块绸?
  逛灯仔细掂量下分量,又举到阳光下看着成色,嬉笑着说:柳毛姐,你要是换这块绸,还得再加这些麻丝呢!说着,展开了那块浅黄色的丝绸,披在柳毛身上,你看看,你们看看这个颜色配她多好!
  柳毛回身打了逛灯一巴掌:你手老实点!说罢哈哈笑着。
  逛灯眼尖,看见一个穿白麻衣的姑娘以前没有见过,就冲着她问:妹妹,你换点什么呀?
  那姑娘手里拿着一捆熟麻丝,怯怯的说:我想换块丝绸。
  逛灯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麻,盯着那姑娘看,她的眼睛漆黑漆黑,却水亮水亮的。就又问: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柳毛说:这可是我们柳村的美女,叫瞳!
  那姑娘也抬眼看着逛灯。逛灯思忖一下说,行,这块丝绸是你的了!说罢,把瞳的那束麻放进柳筐,然后把那块黄色的丝绸披到瞳的身上。
  瞳的脸有些红扑扑的,也没有躲闪,任着他摆布。
  柳毛大声说:哎,你这个小货郎,这么偏心的!
  大伙也都跟着乐。
  陆续的,又换了几束丝,逛灯就闲了下来,柳毛说:逛灯,你又学了什么新歌谣没,给我们唱唱吧。
  逛灯也不推辞,清了清嗓子,扶着那口古井的咕噜把,就唱了起来: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瞳听着他悠扬有致的歌声,不禁看得呆了。
  逛灯唱罢了,到筐里找他的水葫芦,却没有喝到几滴水,原来已经是空了。瞳却早过来,摇了一桶清凉的井水,给他灌了葫芦。
  逛灯走的时候,凑到瞳的耳边轻轻说了五个字:明晚我还来。


  (二)

  晚饭后,瞳手里拿着几只李子,自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影忽忽的看到大柳树下似乎有个人影,她心里一紧,走了过去。
  逛灯坐在柳树后,见了瞳过来,站了起来,笑着说:妹妹你来了?
  瞳脸一红,嗯了一声,走过去,把李子递给他:你一定你没吃饭吧,尝尝我家的李子。
  两人沿着小路走,逛灯嚼着李子,不住夸甜。
  瞳问:你的挑子呢?
  在河边的渡船上,艄公和我相熟的。妹妹,这样走下去,就是渡口了。
  我知道的,我也乘过那渡船。你咋叫这个名字?瞳笑着问。
  我叔叔给我取的,我是他在逛灯时候,淇河边上捡回来的,就这么叫了。逛灯嘻嘻笑着,天色暗了下来,小伙的牙就白得耀眼。
  他走近了一些,拉住了瞳的手,那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并没有挣脱。
  他说:妹妹,你咋手心都是汗?
  瞳没回答,反问他:你成天在外面跑着,准有许多妹妹了吧?
  逛灯停了脚步,笑面板着说:妹妹,那都是闲话乱说,我一眼就看你好。真心的喜欢你的。瞳盯着他的眼睛看,那眸子漆黑漆黑不见底,逛灯躲闪了眼神,伸出手抱了瞳的肩膀。两人继续走着。
  妹妹,你今年多大?
  十七,你呢?
  我十九岁了。
  哦,你和我的二哥同岁,我大哥二十一岁了。
  那天你唱的歌谣,是在哪里学的,很好听。
  哦,那是郑地的歌谣,那里离我们很近的,热闹繁华。
  你走了那么多地方,以后给我说说有意思的事吧。
  好。逛灯站住了,转身把瞳抱在怀里,瞳身体战栗着,逛灯偷着笑了一下:妹妹,没有小伙儿碰过你吗?
  瞳把他推开,红着脸说,不理你了!
  逛灯也没追赶,喊了一声:妹妹,我五日后,还会来找你!看着姑娘的背影远去了,他快步走到渡口,喊了艄公,启船走了。


  (三)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逛灯和瞳坐在河边的草地上,瞳靠着他听着他唱歌谣,唱罢了,瞳说:我以前也听别人唱过,只是没有你唱的这么好听。
  这个歌谣,就是我们卫国的歌谣,说的是男女相求的事!逛灯眉飞色舞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递给瞳:你看,我也有一块玉佩,回报你的李子!
  瞳接过来看,那玉佩带着逛灯的体温,更加温润。
  这个一定是贵重之物,你从哪里弄来?
  这个是我叔叔给我的,说是在包着我的襁褓里面裹着的。现在送给你!
  瞳喜欢地看了一会,把他还给逛灯,郑重地说:这么好的玉佩,应该在我们完婚后送我。
  逛灯把玉佩怀里收好,说:我叔和我其实没什么血亲,只是他把我养大。现在我自己过日子,这媒妁之言可怎么办?
  瞳也叹了口气说:我的父母总是把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挂在嘴边呢。
  逛灯看着瞳,这个有些丰腴的姑娘微微出了汗,白色的麻裙有些濡湿,肌肤隐隐看的见,她坐在那里说话,脸颊微红,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转过身,撩起她的长裙,看到那双白腻的大腿屈着,心里一紧,摸上去竟也是汗津津的,瞳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动。他整个身子凑了过去:妹妹,我都想死你了。说着,就吻了上了。
  瞳也亲他:哥哥,其实我更想你的。
  逛灯急急的要解瞳的中衣,瞳站了起来,说:哥,我们还是等大婚吧,即使没有媒妁,你也来接我吧,我要去,谁而不能阻挡我。
  逛灯看着瞳黑漆漆的眸子,说:好,我准备准备,入了秋,我就来接你。
  送逛灯去渡口的路上,瞳说:哥,你知道吗,我也认识几个字的,我母亲识字,她教给我一些。
  逛灯听了,怔了一下,过去亲了一口瞳,转身走了。
  瞳站在那里,看着逛灯的远去的背影,手抚着起伏的胸口,好半天,脸上的红晕才消了下去。


  (四)

  瞳的父母很不赞成瞳的这个婚事。
  那个小货郎?人倒是机灵, 可是他是个无父母教养长成的,更无媒妁之言,怎么能成婚?瞳的父亲说。
  瞳的母亲看着女儿坚决的样子,连连叹气,她很了解自己的孩子,这个女儿是最犟不过的人。这样吧,秋天他要是有像样的婚车迎娶你,你就去吧。我们也不拦你了。父亲也是个和气的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在等待逛灯的日子里,瞳没日没夜的干着各种活计。也只有不停的忙活,才能压抑住她心中的狂乱和思念。
  她一会就会出去站在矮墙上眺望,有时回来竟是泪水涟涟。她母亲见了,心疼的叨咕:这个逛灯要是不来了,瞳一定得成魔!
  逛灯出现的时候,天下着小雨。
  他站在门口,脸上喜气洋洋。一辆大牛车停在门前,赶车的伙计吆喝着,两只牛角上,各自扎着一块红绸子,映得牛儿也喜气洋洋的。
  瞳喜的脸蛋通红,穿着那件黄绸缝的长裙,站在院子里看着逛灯。
  逛灯进来给瞳的父母行礼。两个哥哥开始往牛车上搬一个檀木箱子,里面装一些黍米稻谷,算是嫁妆。
  瞳的父亲牵了一只鹈鹕过来,说:这个你也带着吧,将来你弄个鱼梁,听说,你也住在淇河边上。
  逛灯连连答应着,看着这些嫁妆,乐得合不拢嘴。
  老艄公把牛车牵上船,绑好了,慢慢的就启了程。瞳看着父母和哥哥渐渐远去的身影,眼泪又流了出来。
  牛车吱吱嘎嘎地停在了两间茅草房前,逛灯跳下车,门前已有邻居在此迎着,逛灯说:咱也摆了酒呢!
  瞳跟着进了院子。不大的院子,倒也清扫的干净整齐。邻居们帮着把檀木柜子抬进了屋,一个邻居大嫂热心的招呼着瞳:逛灯有福气,娶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你来了,可好了,他就能顿顿都吃上热饭了。
  瞳打量着屋子,房间不小,但一看就是单身汉的屋子,杂乱,还有股子发霉的味道。


  (五)

  秋夜已有凉意,月色却更皎洁。
  瞳和逛灯依偎着说话,淇河的淙淙水流声,听得清清的。
  瞳枕着逛灯的胳膊说:哥哥,我前天还请卜师占了一占咱的婚事,他说婚事吉利呢。
  逛灯浑身都是汗,疲倦的说:能有什么不吉利呢,早点睡,明天我们去叔叔家里行礼吧。说着,起来熄灭了灯。躺下就睡了,不一会,就起了鼾声。
  瞳早早起来,收拾院子,听着淇河的涛声,盘算着怎么求人筑起鱼梁子,以后就能吃到鲜鱼,也能给丈夫补补身子。想起昨夜的缠绵,瞳的脸又红了,他怎么那么大胆,那么灵活。他的动作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也能感觉到,由于她的矜持和笨拙,他有些恼火和失望。
  逛灯坐着吃粥,瞳在边上看着他吃。
  吃罢了,两个起身去看逛灯的叔叔。住得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逛灯的叔叔病卧在床上,见了他们来,连忙喊婶婶,婶婶拿了几个小几,两人坐了。叔叔打量着瞳,不住点头称赞。转身冲着逛灯说:你都娶妻了,行事得要端正些!
  逛灯笑着点头,临走时候,叔叔喊逛灯:你把那玉佩给了瞳吧!
  回了家里,逛灯拿出玉佩递给瞳说:我昨天竟是忙忘了,你收起来吧,这个就是给你的。
  瞳小心地拿过来,不住摩挲着,欢喜地收了。
  第二天,逛灯就挑着挑子出去了,
  瞳收拾好屋子,就去邻局榆嫂家去,找她商议搭筑鱼梁的事儿。
  榆嫂笑着说:你真是个能干的,看你刚刚婚嫁,就换了粗麻衣服。来了就要搭鱼梁子,我们住了这么久,都没有张罗这个呢。
  瞳的黑眼睛闪着亮光,说:我看咱两家合伙搭就行,找几个人帮忙,伐些木料,备些粗麻绳就行。
  榆嫂说:我看行,晚上他们都回来,咱就定。
  瞳和榆嫂去了淇河岸边,看看地势,瞳指着一处回水湾处说:这里就可以,岸在高处,水还深缓。

  榆嫂看着兴致勃勃的瞳,却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六)

  逛灯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把挑子放下,瞳已经端了瓦盆,打好了热水给他洗。吃饭时,瞳说起搭筑鱼梁的事儿,逛灯看了看妻子,说:你看着办吧,你可够能折腾的。消停几天再说。
  瞳说:好,不用你操心,我和榆嫂张罗就行了。
  转眼天就冷了。
  鱼梁搭筑成了,那后面的细杂活计都是瞳做的。她的手都被柳树条子磨肿了,人也是累得黑瘦。晚上上床躺下,又困又乏。
  逛灯就说她:你非得干这个干嘛,好好伺候我才是。
  瞳也不答话,逛灯转过身抱她,见她已经睡了过去,就狠狠地骂了一句,恨恨地睡了。
  早起瞳做了早饭,逛灯吃了走。临走时说: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去的布作坊远,就住在那里,瞳应了一声。
  瞳的那只鸬鹚,在鱼梁上捉了不少鱼儿,瞳把那些鱼剖洗干净,用盐巴腌上。
  榆嫂看着笑:逛灯这个货郎,是前世修的福气吗,娶了你这么能干的家室。不过呀,妹妹,你可不能把光这么死命的干活。
  瞳的脸一红,抬头问榆嫂:那还有什么?
  榆嫂吃吃笑:逛灯可是个会玩的!说罢转身回家了。
  逛灯隔天下午回家了,晚饭瞳熬了鱼汤,两人吃了饭。
  瞳说:哥哥,你都很没有给我唱过歌了,有没新的给我唱一个。
  逛灯想了想,说:最近我也跑的累,也没心思。
  瞳说:看你,话都不多了。
  逛灯嬉笑了一下,说,我最近倒真是听了一个歌谣,我唱给你听听吧: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瞳听了,心里一凛,问:这个是女人教你的吧?
  逛灯嬉笑:这个 本来就是女人唱的歌谣。
  看着瞳黑漆漆的眼睛,逛灯躲闪了眼睛,上床睡觉了。


  (七)

  天蒙蒙亮的时候,瞳被逛灯摸弄醒了,睁眼看,他嬉笑看她,手上动着。瞳迎合他,逛灯又乐:你这个呆瓜,咋也学不会的。
  瞳瞪了他一眼,气着说,你教的那套真学不来!
  逛灯从她身上下来,躺着喘粗气。
  瞳说:过几天,我想回河东娘家看看。逛灯也没有言语,起身冷冷地出去了。
  转眼春天又来了,瞳和几个妇人采桑叶,肥润的桑叶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榆嫂说:桑叶现在这个时候,就像是未嫁人的闺女,到了秋天,就像我们这些人的样子了。
  说着哈哈笑起来。瞳听了这话,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榆嫂又说:瞳,听说你能识得几个字呢,你也编个歌谣唱着玩吧。听逛灯唱,也就是那么一个调调儿。
  瞳思忖了一下,说:我还真的编了几句,你们听听。
  说着就绊绊磕磕的唱了几句: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众人听了,都说唱得好,活活是逛灯的样子。
  榆嫂说,一定还有呢,瞳你接着唱。
  瞳苦笑着说,还有几句,就接着唱了: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唱罢了,说:就编了这么几句。
  榆嫂听了有些心酸,好一会才说:瞳这个歌谣编得可是熨贴。
  瞳倒是笑了,说:这个调子,反复循回的,有功夫再编几句。
  采完桑叶,又侍弄园田地。榆嫂问瞳,你不是要回娘家看看吗?
  瞳说:想,可是他没有答应呢。
  晚上吃了饭,逛灯也没有说话,径自出去。瞳问他去哪里,他回头说:心里烦闷,出去转转。


  (八)

  半夜里逛灯回来,瞳又问起回娘家的事儿。逛灯不耐烦地说:你爱回就回吧,看看就赶紧回来,家里怎么多活。瞳听了心里难受,也没有多说就睡下了。
  母亲见了瞳进了院子,喊了声就赶紧过来,拉着瞳打量。连着说:你这个孩子咋瘦成了这样了。
  哥哥也在边上嬉笑说:这是累的呀,又黑又瘦的。
  瞳笑着说:那边没有啥底子,都是得新做,明年就好了。
  第二天要走,竟然下起了暴雨,淇河就起了潮。连着下了三天雨。
  瞳没有办法回去,摆渡的也不出船了。第四天,天放晴,就早早去渡口等着,瞳的母亲偷着对她说:你要是实在过的不顺心,就回来吧,反正你也是没有媒妁的。
  瞳低头没有说话,赶紧转过身上了船,怕母亲看到自己的眼泪。
  瞳回家进了门,屋子里空荡荡的,逛灯没有在家。那挑子却在屋子里搁着。直忙到后晌,瞳才把凌乱的院子屋子收拾整齐。
  瞳刚刚进了屋歇了一会儿,逛灯脚步踉跄地回了家,见了瞳劈头就说:你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呀!
  瞳过去扶他:你这是去哪里喝酒了?
  逛灯甩开她:你少管我!
  瞳说:淇河涨了潮,没有渡船,你也是知道的。
  啪!逛灯竟抬手打了她一巴掌,瞳的脸火辣辣地麻。逛灯自己晃荡着走过去,睡下了。
  第二天逛灯的酒醒了,也有些讪讪的。却没有说什么。瞳依旧给他盛了粥,他吃过了,挑着挑子出去了。
  瞳领着那只鸬鹚,去了鱼梁。她站在那里,看着那鸬鹚快活的戏水。不觉得眼泪流了出来,大滴大滴的泪珠,坠入河水里。
  午后榆嫂见了,就问瞳,脸上怎淤青了,瞳说是夜里不小心撞的。
  榆嫂心里明镜一样,说:哎,女人就是这样的命。
  瞳说:嫂子,你说,这世上,人心咋那么容易就变呢!
  榆嫂说:男人呀,可不都这样。
  看着瞳忙碌的样子,榆嫂又说:你呀,可真是个实诚的人,还是这么能干,得歇就歇着吧!


  (九)

  秋天快要过去了,瞳张罗着把最后一点粮食收回来。
  榆嫂问:你嫁过来也快三年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瞳摇了摇头,没有言语,榆嫂说:要是有个孩子,两人也兴许就好了。
  瞳凄然笑了一下,说:这个是也是命,求也求不来的。
  自打那次挨了打,瞳就没有再喊过逛灯哥哥。逛灯回家就是吃饭,睡觉。两个人的话也越来越少了。夜里逛灯也很少再碰妻子,瞳更是睡得离他远远地了。
  刚入冬,瞳煎了几条鱼,煮了几只蛋和几样菜蔬。逛灯回来见了,说:今天过节吗?
  说着就坐下吃,瞳给他盛了饭,坐下看他吃。
  吃罢了。瞳说:哥哥,我们都过了三年了!
  逛灯诧异的盯着她看,嬉笑着说:你可是好久没有这样唤我了。今天怎么了这是?
  瞳说:我也该走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逛灯当即撂下脸,刚要发作,却看见瞳的大眼睛,又变得黑漆漆发亮,心下有些怯了,说:我这天天在外,腿都要跑断,有多么辛苦,你可知道吗?!
  瞳看了了他,再没有言语。
  榆嫂慌了神,紧着问瞳:你真的要走吗,回去住多久?
  瞳苦笑着说:我不会再回来了,嫂子,这些年你可是没少了照顾我!说着,打怀里掏出那块佩玉递给榆嫂,说:你把这个替我还给他吧。昨晚我没给他,怕他犯了性子。
  榆嫂接了过来,问:你啥时走?
  瞳说:今天就走。
  瞳别的没带,只是牵了那只鸬鹚。榆嫂送她走,路上,瞳说:嫂子,那个歌谣我编完了,唱给你听听吧: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
  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
  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瞳回头,见榆嫂已经涕泪涟涟,就问:还唱不唱?
  榆嫂连连点头:唱!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唱罢了,渡口也到了。瞳和榆嫂道了别,上了那船儿。
  榆嫂站在岸边看,船儿远去了。瞳和那只鸟儿立在那小舟上,愈发模糊,就像是被那汤汤的淇河吞没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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