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第二天,天阴阴的。微微的风,细细的雨,带着霜意,有几分寒骨。这时的我,走回家的路上,还真感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若断魂”这一诗意之妙。沿路两边的山上,可见有的坟头飘起了一束的小小白幡。活着的人,对作古的亲人致祭之意,或浓或淡,都凝结在这小小白幡上。今年的清明,云愁雾淡风如霜,老天似乎想用这样的表情告诉人们清明节的到来。

    清明,对于没见过面就作了古的亲人的祭奠,焚香点蜡,上菜摆饭,敬上糖食果品,静候半个时辰,或更短一点的时间之后,烧钱纸一堆,族人多者,讲究的,一人喊礼,众人下跪,三跪九叩之后,鞭炮齐鸣,烟尘滚滚。烟消雾散,聚食野炊。这一切,皆是一种纪念仪式,或者说是一种张扬,一种家族式的聚会,一种踏青的休闲。

    烈士墓前,清明公祭,隆重的场面虽然不完全如此,但也有所相同。

    每年,地方党政首要,都要组织机关、学校等,列队肃立烈士墓前,领导讲话,老干部追诉烈士英雄业迹,武警献花,单位献花,花如潮,人如海,鞭炮鸣响,雷声滚滚。但是,每一个环节,也都是一种传统,或者说是一种仪式,一种礼遇,一种好心的千篇一律。因为数十年之后的今天,公祭的人,不论是坐享江山的,或是平民百姓,带着感情的,已经屈指可数。

   而对于曾经相处过,并且相处的岁月铭刻于心的已故亲人,每一个环节的背后,都有心跳的节律。那种情真意切,如歌如诉,如梦如幻的节律,仿佛清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心语互诉的相约。

    祖母对于我,是已故的唯一最亲长辈!我三十五岁那年,祖母去世。生我的是母亲,养我的是祖母。自从我有记忆起,在我的心目中,祖母总是像春天一样抚爱着我。虽然祖父二十五岁暴病而逝,祖母二十八岁孀居时,父亲仅五岁,叔父刚出世。但立志为父叔苦撑一片蓝天的祖母,不论身心经受岁月多少的熬炼,她凭着满腔母爱,一天又天,一月又月,一年又一年,咽着黄连一样的日子,尽心地呵护父辈的成长。二十年之后,又尽心竭力,将一腔慈爱,倾注我辈。我辈接二连三的到来,祖母的背,成了我辈十人童年的摇篮,将我辈一个一个地摇出童年的天真,摇进少年的好奇与幻想……光屁股时,是祖母一针一线为我营造纯真的温暖;上学时,是祖母带着希望的火麻将我赶进了学堂,也是祖母每天早晨简单而香味可口的饭鞭策我的学习;天冷了,叔父曾经用过的烘笼,祖母清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一只小锅,每天给我把柴烧成火炭,用谷壳捂好,以防手被冷僵。煮米饭造苞谷饭,控米汤时,总不忘留几颗米花儿,熬一碗汤汁,加点盐给我解馋。我考上了学校,祖母满是沧桑的脸,像品位高雅而盛开的菊花,给我醒目的启示。“书要好好读,人要好好做,有无出息是一辈子的事”。祖母还对我说过:“和风细雨满山青,横强估霸招人恨”。“忍得一时之气,损得百日之忧”。祖母出生大家,粗通文墨,略知礼仪。对于我,适时的几句话,常常让我深感受用。假如我是一棵小树,祖母对于我,有时像阳光,有时像雨露。有时是一阵风雨,让我在经风沐雨的思考中成长。

   一九九九年农历十月初二,离祖母的生日正好一个月的时间,祖母不幸病重。那时,儿子正上幼儿园。除妻与子外,父辈与我辈皆赶到老家。祖母的呼吸极度微弱时,被移坐到堂屋中间一把靠椅上。气如游丝不断。当我将妻与子接到后,不能言也不能看的她,微微地抬了抬手,便告辞而去。祖母心酸的一生,令我顿时泪水难禁,哭诉无语。

   安葬了祖母之后,每年春节与清明,我都要亲往墓地,以心相祭。千言万语,诉不尽心中情;阳阴两隔,难不了梦里人。祭奠的每一个环节,心之诚,意之真,天地可鉴。今之清明,天气阴冷。祖母墓前,我如失魂。十年生死,深恩大义,天高地厚。情在心,意在胸,口虽未言,万语千言,诉之于心,祖母有灵,看我辈不负生前希望,当安息千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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