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把给我噗嗵一声跪下的蝴蝶迷扶起来时,向她郑重保证,九队生产队长史继顶多受点批评,绝不会怎么样的。所以,后来对于史继的被判处死刑,我心灵上一直都背负着难以释然的重负。

  因为家庭出身问题,一直没入上团,更没入上党,我所任教的县教师进修学校的书记,却突然通知我,要我参加一个基本路线教育工作队,到工作队报到我才知道,工作队从队长到队员,都是从县各机关单位抽调来的党员干部,我赶紧对我所分配小组的直接领导县水利科财务股的吴股长说:我不是党员呀。吴股长呲着两颗大板牙,冲我挤了一下眼睛说,我也是带翅膀的。

  说完又道,快了,这次工作队回来,我这个预备党员,就有希望去掉一个预备了。

  虽然对他的话不甚了了,但是我却是很有点崇拜他。因为一到工作队就听说,老吴是县里有名的铁算盘,只要他的两个手指尖在算盘珠上扒拉几扒拉,账目上的任何猫腻儿都逃不过他那一对细眯眯的黄眼珠儿,

  我俩要包的张家围子大队第九生产小队,离大队部隔着三道山,说是十八里地,从日头爷一露脸,一直走到晌午歪了,才隐隐约约看见鸡冠山山洼子里,一片杂树林后面稀稀落落的泥坯房屋顶上,升腾起几缕燎燎绕绕的淡淡炊烟。

  一路上老吴一直鼓励我:小张,别害怕。到时候你听我的就行了。这个第九小队,早就是全公社挂了号的。明眼人都知道,他们队里有两本账。因为一直受着大队里某些人的包庇,所以那本黑账查了几回就是杳无踪影。你想想,咱们全县最富裕的生产队,一个工的工分也就一角七八分钱,顶破天也超不过两毛钱,可这个第九小队向上报的数字是一个工两毛四分钱。实际上他们至少少报了十几倍。我估摸,他们一个工少说也得有两块钱。你想想,光靠种庄稼,累吐血他们能打多少粮食?你没在农村呆过,这里的道道,你不知道。不靠搞副业,不走资本主义,他们能把工分拱得那么高?

  老吴呲了呲大板牙,又接下去说:

  这个队的生产队长叫史继,跟你年岁相仿。这小子脑袋瓜才难剃呢。那一年高考,他本来已经考上了北京的一个什么大学。可就在这时候,他老爹在山上打石头砸断了一条腿,老妈一直病病歪歪的,一着急,也爬不起来炕了,身底下又有好几个弟弟妹妹,一张张嘴都等着吃饭,这小子没法去北京报到,被公社中学要去当了一名民办教师。民办老师也还是农民。那前儿生产队一个工还不到一毛钱,一根肠子一年得扎住半根。后来这小子就回生产队当了队长。仗着他这块地处三县交界处,山高皇帝远,又紧靠着三合林场和三合煤矿,就大搞特搞起了副业,拉脚种菜小开荒编柳条筐,啥挣钱干啥,猛搂钱。要不屯子里那些个有点模样的老娘们,眼珠子都红了,姓史的那小子又是个标准溜直儿的帅小伙生荒子,就都变着法儿上赶子往上贴糊。图希能叫自家的老爷们干上车老板子或是跟个车上煤矿上林场搞副业,一个工外加外勤补助都能达到四五块钱。

  老吴说着又歪了歪了嘴:完全背离了农业学大寨的根本路线,是典型的走资本主义。

  可是一走进屯子,我却看见,几乎所有能贴标语的墙上,树上,电线杆子上,都贴满了“高举三面红旗,深入开展农业学大寒”、“阶级斗争,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等,火红火红的大标语大字块,简直就是一个红色的革命海洋。

  老吴却又咧了一下厚厚嘴唇两边厚厚的嘴角:这小子,二寸相片——会整景。小张,进了屯子,你可得格外加小心,这个屯子的老娘们一个个都像骚孤狸,沾上一点腥就别想抖落掉。


  二

  却万没有想到,进屯没几天,老吴就突然被调回了县里,直到工作队结束,第九队生产队小队长史继被执行死刑,在城北奶头山美女砬子下被枪毙以后,我才知道老吴是因为犯了生活问题,被调离工作队的。

  其实老吴不是故意要犯生活问题,实在是一种偶然和巧合。我们进驻第九生产队的第二天下黑儿,老吴说他下马号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从老马官那儿摸出点须子摸出点情况。因为队里的副业主要是上煤矿和林场拉脚,老马倌天天和车老板子接触,一准能知道一些内情。

  跟老马倌唠扯了没几句,就见一个四方脸盘的汉子,挟着一个薄薄的行李卷走了进来。说嫌家里火炕烧得太热,要在马号里住一宿。老马倌没吱声,黄眼珠子骨碌碌转游了几转游,嘴角往下巴上咧了一咧。

  极善察颜观色的吴股长,一眼就看出了老马倌肿眼胞里流露出的一丝诡秘。又见那四方脸盘汉子,撂下行李卷就又急急地返身走了出去。老吴就装做出去小解,也跟着走了出去。他站在房根底下的黑影地里,就见那汉子走到后街尽北头一家亮着灯的草屋窗根底下,跷着脚伸长着脖子往里瞅。不知是在瞅什么?瞅了一会儿,就又朝前大街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影地里。

  老吴就更觉纳闷,也更觉好奇,等那汉子走没了影,就鸦默悄声地踩着月亮地,摸到了后街尽北头那户人家正门的栅栏院门前。他刚试探着推了下院门,就听见草屋里一个女人细细柔柔的声音招呼说:快进来吧,被窝我早就焐好了。

  老吴一愣神儿,脚底下却鬼使神差地迈进了屋门槛儿。小屋里昏黄的灯光卡嚓一声熄灭了。朦胧的月光映衬下,一个白条条的身子,伸出一只白条条的胳膊,一把就把他拉上了炕。经验丰富的老吴,自然也不含糊,一趴就趴上了光洁洁柔软软的身子上,三下两下就要攻入阵地。身底下的女人却突然发现不对,觉出来不是那个盼星星盼月亮的男人,嗷唠尖叫了一声,一把推开老吴,扑嗵一声跳下炕,三下两下穿上衣服,咣啷一声推开门,一溜烟就跑走了。

  老吴傻眼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裤子提上的。

  第二天晌午蝴蝶迷一进队房子就问我:小张同志,听说吴股长老妈病重住院了?天不亮饭也没顾上吃一口就急慌慌往回赶。吴股长真是个大孝子呀!

  “蝴蝶迷”是老吴给吴香玉起的外号。还是在大队部工作队开会分析各小队基本形势时,老吴发言时说,九队有个最浪的小娘们叫胡香玉,跟林海雪原里的“蝴蝶迷”一样妖道,跟九队生产队长史继早就有一腿。要不是有这个小娘们横扒拉竖挡地拦着,还不知有多少骚娘们把史继拉进被窝里呢。

  就有农委的一个老股长笑嘻嘻地说:老吴,你们水利科成年打井,也没见打出几眼像样的井,这回你可有施展了。

  老吴也嘻嘻一笑反唇相讥:那是你们农委的强项,你们个顶个都是打井的老手。

  行了行了,别老逗壳子啦!黄队长嚎唠了一嗓子,会议就又进入正题。

  但是谁也没料到。眼看就要去掉一个预备的老吴,竟真就在这上头栽了跟头。


  三

  那天晌午胡香玉来给我做饭,说完老吴是个大孝子,就拿她那一对带钩子的黑亮亮的眼珠盯住我问:小张同志,我长得就真的那么难看吗?跟林海雪原里许大马棒的那个蝴蝶迷一个样,一张大长脸像个倒过来的苞米棒子,一脸的大疙瘩?胡股长赏给我的这个美名,全屯子都知道了。叫吴股长这么一形容,我就更得守一辈子寡,臭得没人要了。

  没人要我要。

  不知啥时候史继踩着胡香玉的话音走了进来。

  两道粗黑黑的剑眉底下,一对黑亮亮眸子深处,总像是藏着一种诡秘的戏谑和调侃。

  蝴蝶迷有啥不好?人家胡股长是赞美你呢,我还等着你立马上我家炕头上报到呢。

  臭美得你吧!胡香玉瞪起脉脉的美丽大眼珠,就叫你娶那个蝴蝶迷,叫你美一辈子。

  行啊。史继粗黑黑的眉毛抖了一抖,笑嘻嘻地说,我还非蝴蝶迷不娶了。小张同志,凭咱哥们,差啥呀?等我考上大学,还兴许娶个城市里的蝴蝶迷当媳妇呢。

  你还要考大学?我有些惊异地问。

  等恢复了高考,这回我还不考北京了呢。史继黑眼珠骨碌碌地盯住我。我就考你们南开,我高中的语文老师也是南开的,后来又被调回母校了,临走时白梅老师还送给我一本她手抄的《离骚》呢。

  胡香玉嘴角一歪说:那才是真正的蝴蝶迷呢。那个什么骚里头,就夹着一只红翅膀白肚囊子的花蝴蝶。

  你懂什么你?那是我逮的一只蝴蝶的标本。白老师说那只蝴蝶是最罕见的珍稀品种呢。

  看得出来,史继对他的那位也是南开出身的语文老师相当的崇拜。

  白老师说这种蝴蝶可能就仅存于咱们鸡冠山这一带了。白老师的老爹就是专门研究蝴蝶的知名教授。现在还关在牛棚里,她说等到老爷子解放了,她一定带他来咱们鸡冠山考察,只可惜我就见了那么一只,以后再没碰上过。

  我觉得挺有意思,就说:史继,哪天你把你那本《离骚》拿来,让我也看看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蝴蝶,那么珍贵。

  史继却狡黠地嘻嘻一笑:我怕看进你眼珠里抠不出来。那可是稀世之宝呢!

  胡香玉却又一撇嘴:狗屁吧。比那好看的蝴蝶,满山遍野有的是,一抓一大把。

  可是真正能把人迷个五迷三倒的,咱全公社全张家围子,不就咱第九小队蝎子把把——独一份吗?

  史继说完撒腿就往外跑。胡香玉飞过去的苕帚疙瘩,咣啷一声砸在了砰一下关上的门板上。


  四

  老吴一走,九队就剩我一个人了。黄队长就说,小张,你一个人先支撑几天,上头答应很快就派人来,还得找一个能查账的老手。

  可是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那个能查账的老手总也不见踪影,我又对账目一窍不通,连账本都不会看,自然什么也做不了。一日三餐,胡香玉调着样做,吃得我越来越不好意思。于是就说:别这么麻烦了,简单一点就行了。

  胡香玉正在抹桌子,她把她那弯弯细细一说话一抖动的眉毛,往上扬了扬,闪闪烁烁的眼珠瞅住我说:哎呀我的小张同志,你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呀?我就这么挖空心思地差着样地做,史队长还见天数落我,说我没侍候好你。一天老闷闷不乐的,没个笑模样。

  我禁不住笑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咋不吓人哪?一天老绷着个脸。真像我们队里有啥大问题似的。胡香玉又拿她那总像是闪烁着一丝怨艾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咋没问题?没问题上边能派工作队来吗?

  不知啥时候,史继走了进来。他依然一脸笑嘻嘻的样子,黑亮亮的眸子深处也依然闪动着一丝似有似无的诡秘和狡黠。

  胡蝶迷,你没看咱小张同志都愁成啥样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史继佯作嗔怒地瞥了胡香玉一眼,又笑眯眯地盯住我说:要真想再找一个像吴股长那样的铁算盘,一时半会还真就是难找。我知道黄队长也挺犯愁的。其实问题并没有那么复杂。也用不着费那么大阵势。我们张家围子第九小队,也不过是拉脚搞了点副业,在沟里开了点小开荒。工分高了一点,不,实事求是地说,是高了不老少。但都是我们凭劳动挣来的。没一分钱黑钱,小张同志,今天我是来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对工作队一开始是挺抵触,看着我们工分挣得高了,家家户户日子富裕点了,就来左查右查……

  说到这儿,史继停住了,看得出来,他是在尽最大努力压制着自己,不叫自己太冲动。所以那一惯的笑嘻嘻的神情,就又浮上了他年青英俊的脸庞。

  这几天我想明白了。不铲除资本主义的草,社会主义的苗真就是长不好。今天我把我们的第二套账本都拿来了,你们也用不着再去请什么铁算盘查账专家,我一勺拿搭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全交待。

  说完从怀里掏出几个黑色账本,撂到桌子上。

  胡香玉却一下子张大了嘴巴,瞪大着一对黑黑亮亮的眼珠,惊恐地瞅住史继,说不出话来,史继却又嘻嘻一笑,朝胡香玉挤了挤眼睛说:蝴蝶迷女士,你是不是能给我们哥俩烫一壶二锅头,再炒一盘黄豆。交待完了,我们哥俩得喝两盅,我还得跟小张同志好好请教请教高考的诀窍呢。


  五

  黄队长手里拿着我上报的汇报材料,也深感惊讶:这小子,整的什么景?全都交待了!让我仔细看看。

  谁知这天下黑儿,我刚想脱衣躺下睡觉,却见胡香玉披头散发地扑进屋子里,一迈进门槛,噗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悲声悲气地哀求道:张同志,那些个事儿,全都是我给史继出的主意,罪过都是我的罪过。他年青好盛,好冲动。只想着多挣点钱,让大家伙的日子过得富裕点……

  我惊得一蹦蹦下炕,赶紧去掺扶胡香玉。她却怎么也不肯起来:张同志,他年青不懂事儿,都是我出的主意。要治罪就治我的罪吧。我求求你了,张同志,要杀要刮,我都替他顶着……

  胡香玉同志,你赶快起来。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拍着胸脯打保票说,顶多不过是批评批评教育教育罢了,绝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胡香玉听了我的话,声泪俱下地趴在地上,砰砰砰就给我磕了三个响头。

  然而,正是这三个响头,却叫我一辈子都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心灵的枷锁。因为那时候我完全不知道,按照当时的政策,贪污一万元就可以定死刑。史继的账上有一万元的白条,都是揽活拉关系请客吃饭送礼打下的白条。实际上是可以作为凭证平账的,但是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狠抓阶级斗争的年代,宁左勿右,路线教育的领导又急需抓个典型,以显示路线教育的大好成果,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史继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六

  死刑是在工作队撤离一个半月以后,由公安机关执行的。我是在死刑执行以后的第五天,在县长途汽车站碰见一个张家围子大队的大队干部,是他告诉我的。那个大队干部还告诉我说;那个蝴蝶迷胡香玉,真也算是个痴情的女人,跪在监狱大门口跪了一天一夜,监狱的领导不得不叫她进去跟史继见了一面。

  史继那小子也真挺尿兴,戴着手铐脚镣还跟蝴蝶迷笑嘻嘻地逗壳子呢,一见面就说:蝴蝶迷小姐,别来无恙。我约摸着我相好的该来看我了,你是怎么把那两盒烟和那些嚼咕送进来的?你真是神通广大。我一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有你这样一个相好的,此生足矣。

  蝴蝶迷只是一个劲儿哭,两只眼睛早就像两个大红桃子哭得又红又肿,史继就说:是不是你婆家人又欺负你了?你等我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我不在乎什么寡妇小媳妇,能娶上你这么个天仙似的小美人,是我史继的福。你等着,到时候我用八抬大桥去娶你。

  那胡香玉只顾呜呜一个劲地哭,到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狱警喊了一声时间到了。胡香玉这才想起来要说话,可是史继已经被带出了接见室的门口,胡香玉就冲着门口大声喊道;史继。我肚子里怀上了你的孩子。一准是个儿子。长大了我让他替你考那大学,考你的那个南开大学,二十年后,他又是一个史继……

  胡香玉可着嗓子叫喊着,整个监狱都能听见。风把她的喊声带到很远很远的山谷里,于是深深的山谷里,就长长地回响起一个声音: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史继……

  那个大队干部还告诉我,史继死后,阴魂不散,一到夜里十二点,就穿上他那身蓝卡几中山装(那是蝴蝶迷给他做的,准备他考上南开大学报到时穿的),挨家挨户串门,笑嘻嘻地说:我一死,你们是不是都把我忘了?我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今天晚上就得在你们家住下了。

  那些个老娘们早就哭红了眼圈儿,赶紧趴在炕沿上咚咚咚磕响头,说:好兄弟,我们咋能把你忘了呀?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呀。我们一辈子都记挂着你的好呢呀!

  后来他们就在后山的一个老林子里头,偷偷用石头盖了一座小庙,摆上史继的牌位,每逢初一十五,就到庙里去上供上香。

  对这件事,大队也研究过好几回,也始终没拿出个处理意见。

  蝴蝶迷胡香玉还把史继留给她的一本叫什么《离骚》的手写的书,摆在牌位前供着,隔几天就到山上去烧一回香。


  七

  回到县进修学校我原来的单位,一次在县府小礼堂听活学活用的报告,碰上了吴股长,他龇着大黄板牙告诉我说,史继的那个已经调回到南开大学任教的语文老师白梅,带着一万元钱马不停蹄地从天津赶了过来。可是等到她赶到奶头山美女砬子下的时候,枪声已经响了。她踉踉跄跄地扑过去,一头扑到史继血淋淋的身体上,哭喊着说:史继。老师来晚了!我来晚了呀!史继……

  她把史继的头紧紧抱进自己的怀里,俯下身去,用她那鲜红滚烫的青春的唇,亲吻着史继那宽宽的早已经冰冷了的额头……

  白梅和胡香玉掩埋好了史继的尸体,白梅就直接去了县政府和县公安局,她指着县革委会主任和公安局革委主任的鼻子,大声质问道:你们是滥杀无辜!你们是明目张胆地践踏法律!法律上哪一条规定打白条算贪污?你们为抓典型搞政绩,无视法律,草菅人命,是一种犯罪!我要上省上中央告你们!我要为史继讨回公道!你们也要为你们践踏法律而付出代价!

  打倒四人帮的第二年,在白梅的四处奔走下,史继终于得到平反,恢复了党籍,恢复了名誉。

  鸡冠山后山的小庙,也好像随之得到了正名,每逢初一十五,就有三五成群的人们到庙里烧香上供。

  蝴蝶迷胡香玉每次上山去烧香上供,都带着一个小男孩,她告诉小男孩说,那牌位上供的是你亲爹。你长大了,一定要考上你爹要考的那个大学——南开大学,替你爹完成他没有完成的心愿。